送药

钓翁

2022年4月29日，吃过晚饭，我给母亲打电话，几番寒暄后得知，这段时间母亲的身体不是很好，感冒咳嗽，刚输了几天液已稍有好转，晚上失眠的现象一直没有好转，整晚睡不着。我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一直忙高三的工作，差不多有两个星期没给母亲打电话了。

母亲今年七十四岁，大山里长大，进过七天的学堂，仅仅认识自己的名字，打小腿脚不方便。或许是碍于自己的“条件”，经媒人介绍嫁给了一个比他年长八岁的“地主”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父亲是有文化的，还曾经到过天柱民中读书。但因祖父“层分”的问题不得不中途退学。

母亲和父亲结婚在那个集中挣“公分”的年代，父亲仅用了一只公鸡，一担米、一腿肉、家族亲友两桌就娶了她。曾祖父，祖父老一辈用知识和才华积攒的全部家当早已经充公，祖父五十没到，抑郁而死。只留下了18岁的父亲和年迂九十的曾祖母。父亲家徒四壁，好在父亲有一把好力气，撑起了一个家。

　　母亲育有四个儿子，我数最小，三个哥哥初中毕业，我大学毕业，是一位老师。母亲一直很自责没有能力供大哥，二哥，三哥上高中考大学。每每谈及都自叹是他们大人不中用。三个哥哥都是七十年代长大的人，那个年代，在农村能全部初中毕业，我还能上到大学，在村子里就没有几家。能相像得出仅凭父亲一人之力，养一大家人吃饭，盘一大家人读书有多难。

如今，我生活，工作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家，去年暑假接母亲来城里，还没到一个星期就吵嚷着要回老家，说各种不舒服，挂牵家里。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母亲来说，想一下子适应城里的生活确实太难了，城里没有她唱山歌的地方、城里没有她拉家常的邻里，城里没有她的三分地、城里没有她熟悉的鸟叫声——————，农村才属于她，她经常对我说“你们放心在外面挣钱，我守着家”。

　　三位哥哥忙于生计，奔走他乡。母亲带着一个上二年级的侄女生活在老家。 得知，母亲身体不好，睡不着觉。牵挂之情油然而生，迅速查阅疫情防控要求:“五一期间省内可以流动”，于是迅速决定:回家，给母亲送药。

4月30早上11点，拿上核酸检测报告，带上女儿驱车开往老家。给女儿说“咋们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给奶奶送药去”，女儿很是开心，疫情影响，毕竟她有很久没见到奶奶了。

贵阳离老家400余公里，自驾五个小时。我事先没给母亲打电话，一是怕她担心，二是也想给她一个惊喜。归心似箭，一路上和女儿一起听歌，一起唱歌，旅途很轻松。到了离老家只有五公里的地方才告诉她，我们要回来。母亲很是开心，说做饭等我们。女儿也很高兴，说马上可以见到奶奶了。

挂了母亲的电话后，大哥打来了电话，说:“侄女学校疫情防控有要求，不能和外市来的人接触，如果有，要进行5天3检才能入校”。

　　我停下车，犹豫着。家就在眼前，母亲就在里面。家，是进还是不进，成为了摆在我面前的选择。于是迅速思考对策，想了第一条方案:“把药拿给母亲，马上开车走”。但很快被否定了，心想“见了母亲，又不下车，马上就离开，母亲会很不舍，会很伤心。”第二条方案:把药偷偷放在家前面的小卖部，然后离开，打电话叫母亲来取。这样不就不用接触就能把药送到了吗？但还是被我否定了，“如果这样母亲就知道我已经到家了，却又没进屋，她同样会想很多，也会难过的。”最后，我决定，给母亲撒慌。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啊，我刚接到领导电话，要开会，我得马上回去，还好我们才出来得一半路，药我给你寄过来算了。”

母亲:“哦哦，弄个啊，那你开车小心点啊，来不到嘎就下次来咯，到嘎打电话给我哈”。在母亲看来，拿国家工资吃饭，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事，要永远放在第一。或许只有这样撒谎才会让母亲安心些。

　　挂了电话，我有些失落，为了践行疫情防控要求，让侄女上学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跋涉400公里，五个小时，家就在眼前，不能进，日思夜想的母亲却不能见。

我在看得见老房子的地方把车停下，摇下车窗，吹一吹带有家乡泥土气息的风，让我好好看一看老房子，看一看老房子门前缓缓流淌的清水江，看一看屋后正被风吹得莎莎作响的竹林。我仿佛看到了母亲正在炉灶旁忙碌的身影:刷锅、做饭、炒菜、洗碗——————。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半小时后，我把车掉了头，下一个目标:回家——贵阳。

再见母亲、再见老屋、再见清水江 。愿母亲健康、愿母亲开心、愿母亲长寿、愿子女们学业有成、愿疫情早些结束、愿一切安好。

于2022年5月1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