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奶工一家

黎明之光

我们“使海地人微笑”项目与海地角附近的一家医院—新希望医院有合作关系。去年四月第一次到这个医院进行义医的时候,早上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爬上楼顶看日出。远山总是带上一层薄薄的雾,近处的田地上总是有一层露水,和散在的牛羊。一大早天没亮,公鸡啼鸣,羊叫牛叫鸟鸣的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美妙的乡村交响曲。我注意到医院的后面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绿草茵茵。作为一个摄影人,我很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有啥风光。 于是到达后第三天早上,我就叫保安并翻译陪同我到那个草坡去。我们沿着医院的围墙往后面走,都是泥路,坑坑洼洼不平。拐了一个弯,前面有一条水沟。水沟并不宽,大概有七八英尺吧,水并不是很深,还长了一些水草,水比较浑浊,看来也没有多少流动。水沟的对面就是那个小山坡,山坡上有几只羊在吃草,还有一对母牛和牛犊。这牛犊还没有戒奶,吃了几口草,就向妈妈撒娇,要喝奶。看到母子情深的样子,我很感动。 过了一会,从水沟右边走来一个中等个子瘦瘦的男人,牵着一头母牛,有一个小牛犊跟着妈妈想喝奶。他把母牛栓在一棵树上,回去拿了一个桶。小牛赶紧到妈妈跟前喝了几口奶。挤奶工回来以后,把小牛赶开,就很熟练地挤奶。一会儿,白色的液体很有节奏地从他手下流到桶里。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撒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多么美好。<div><br> 我微笑着用法语对他说,“Bonjour”,早上好。他也抬头看着我,笑一笑,回一声, Bonjour。我不会讲海地语,英文他也听不懂,所以我就不再吭气,只是用镜头记录着。</div><div><br> 后来我看见他把挤出来的半桶牛奶,提到医院门口前的小摊子,卖给那里的小摊贩,拿了一点零钱。<br></div> 我回去和我的队友们一说,他们都觉得很惊讶。什么?你还看到母牛舔犊之情啦?我说是的。第四天早上,徐医生和我又到小山坡去了,他看到这景象,也是惊喜不已,在他的镜头里也记录了很多珍贵的时刻。虽然我们和挤奶工不能用语言交流,但是我们对这乡村的景象,却非常有感受,很喜欢。<div><br> 这时从那条泥路上又走过一对母女。妈妈样子大概在40岁左右吧。女孩大概有九岁,穿着一套校服,看样子是妈妈送女儿上学。我朝他们挥挥手,用我仅能说的一句法语,对他们打招呼。“Bonjour,”“Bonjour”她们很友好,看着我们的眼神有点惊奇。也许她们想,这些外国人拿着相机来这干嘛呢?有啥好拍的?<br></div> 到了第五天早上,其他队友们都一起到小山坡去看挤奶工挤奶和乡村景色了。这一天早上我们还看到两个小男孩,一大一小哥俩。他们穿着一双拖鞋,一条大裤衩,一件比较脏旧的T恤衫。他们好奇又带着警备的眼神看着我们。但是看了我们好像没有恶意后就向我们走过来。我朝他们招手,把手机给他看。他开心极了。他们的眼睛清澈明亮,很纯洁无邪的样子,我非常喜欢他们。当我们和孩子互动的时候,挤奶工也看着我们,边挤奶边微笑。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向他们打招呼,但是我们这么短暂的接触和非语言的交流,确实在我心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他们看起来是一家人,他们叫什么名字啊?孩子多大?住在哪里?他的家是什么样的,他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div><br> 上个星期,我们再次到新希望医院义医。我们带着一些糖果,带着翻译,拜访了挤奶工。沿着水沟再继续往前走不远,到了一棵大树下,对面就是一个棚子,看到挤奶工站在那里。那个棚子该就是他的家了。要跨过这个水沟,要踩过一堆烂泥,沟内有一块小石头,可以落脚,我们就跳过去。</div><div><br> 他认得我们。“Bonswa ,下午好”,我向他挥挥手打招呼,我临时又学了一句法语。“Bonswa”他也很愉快的回答。 </div> 我看到不远处他家的旁边有两个孩子和一个青年人。青年人大概20岁左右,把一头牛栓在树上,站着看我们。女孩就是上次我们看到的上学的女孩,看得出来,她喜欢学习。一本书还插在裤兜上。男孩就是那位小哥哥。那个小弟弟呢,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就问翻译,原来那个年轻人是挤奶工的侄儿,来帮他一起干活的。挤奶工就向我们示意,往他的家走去。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呀!说是家,不错, 因为这是他们一家人所居住的地方,有爱的地方便是家。如果是一个房屋那倒谈不上,因为这只是一个棚子。墙壁是漏风的,用一些木棍扎起来,在上面在糊上一层泥巴,就是墙了。这些泥巴很多地方已经脱落,露出光秃秃的树枝木棍来。有一面墙,可能是有雨受风的地方,为了防雨,还用一些塑料布挡着。怕塑料布被风吹开,上面还加一些木桩子顶着。屋顶是一些铁皮,相互之间用一些塑料或者绳子扎在一起,有些地方还开了缝。这样的房子能住吗?想起过去的两个晚上,每晚都是倾盆大雨,他家里面会漏成什么样呢? 我请翻译告诉他,我们去年见到他们一家子,就很喜欢他们,所以这次来,给孩子带了一些糖果。<br><br> “Mesi, Mesi, 谢谢”男主人说。<br><br> “下雨怎么办?”我 指着屋顶问。我请翻译帮忙。<br> "下雨的时候,我们只能从一个地方躲到另一个地方。”他说。<br> 我突然觉得很心酸。把手里的几包糖果发给孩子,又问“孩子几年级啦?”我记得女孩去年是上学的。<div><br> “女孩上到五年级了,但是现在不上学。”他说。</div><div><br> “为什么呢?”</div><div><br> “因为没有钱。”</div><div><br> 我又摸摸小男孩的头,问,“他也不上学吗?”</div><div><br> “他也不上。”</div><div><br> “那个小男孩呢?” 我用手比划着小个一点的孩子。</div><div><br> “他和妈妈到镇上去了,下次你们来就能看见他了。”</div><div><br> “妈妈到镇上去干什么呢?工作吗?” 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了。</div><div><br> “她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只不过帮别人销售一点商品。”</div><div><br> “哦,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以什么谋生呢?“</div><div><br> “我也没有什么工作,只是早上挤牛奶,偶尔别人家需要砍树什么的,叫我去帮个忙。”</div><div><br> 我心里一沉,挤牛奶能挣多少钱?这样的收入能够养活一家五口啊?难怪这孩子穿的都这么破烂,都这么瘦。女孩子瘦长的个子,刚刚开始要发育了。</div> 我又问, “这牛羊都是你的吗?”<div><br> “不是,是我的地主的。原来是我的。”</div><div><br> “你这房子是自己的吗?还是租的?”</div><div> <br> “这房子是我的,是我的父辈传下来给我的。原来这房子建在这块地上,地也是我们的。后来我把地和牛羊都卖了,只剩下这房子。地主还许可我们继续在这里住,但是他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拆掉我们的房子,把我们赶走。”</div><div><br> “如果他把这个房子拆掉,你们到哪里去住呢?”</div><div><br> “我不知道。” 挤奶工低下了头。</div><div><br> 那就是一贫如洗了,我心里面充满了悲哀,都不知道继续问什么问题。我也曾看见过贫穷,上次我采访的那位卖甘蔗的人,也许还不至于如此的惨。</div><div><br> 我看见屋旁有几个鸡。我没敢问这些鸡是不是他的。我希望是他的,鸡下蛋的时候,他们还有鸡蛋可以吃。至于吃肉,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div><div><br>这时候男主人示意,问我们要不要看看他家里的情况。当然了。<br></div> 家门口是两块木板,下面还烂了。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我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看得见地上。走进去没几步,就是他的里屋了,里屋和外屋也是用木棍相隔,外屋也没有什么东西。里屋很狭窄,中间的走道仅仅一个人走过,右面只是一块木板,左边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有一个锅和一把长刀。木板的右侧是另外一堵墙,里面黑乎乎的。他说是他的房间。 这一家人连个床都没有,难道全家人都睡在木板上?<br><br>“那么你们怎么睡觉呢?”我问。<br><br>挤奶工走到墙边,解开绳子,拉下一个又脏又破的垫子,铺在木板上,这就是他们的床了。<br><br>天哪!<br><br>我要流泪。<br><br>“怎么做饭呢?”<br><br> 男主人没吭气。翻译说把炉子搬到外面做饭呗。<br><br> 怎么点火?柴呢?碗呢?煮什么?我没敢问。<br><br> 我想起去年我所采访的那位卖甘蔗的人,他住在一个租来的铁棚子里。我以为已经够贫穷的了,但是他起码还有锅碗瓢盆,还有一小袋从屋顶吊下来的米,地上还有一些土豆和鸡蛋,还有一瓶油。但是这一家中,我却没看见,也许连那一袋怕被老鼠偷的米都没有。赤贫、饥饿、贫穷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的眼前。<br><br> 我没敢再多问。我转身往外走,向这一家人挥挥手道别。男主人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我就说我们星期三早上离开这里回国。男主人就说星期三早上,让最小的小男孩在等你们,让你们可以见到他。 又要跳过那个水沟了。突然我看见一个人在沟里洗澡。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连干净的水都没有,只能在这条水沟里洗澡。这条水沟可是死水呀,是下雨所积累的雨水呀,也是牛羊喝水的地方啊,沟里面还有不少牛粪。这么脏的水,怎么洗澡呢? 我突然想到,他们不仅仅缺乏食物,连基本的生活用水可能都缺乏。他们去哪里能弄到干净的生活用水呢?我记得医院门口里有一个大水箱,我曾看见有病人和家属从那里取水。这一家人如果要用水,是不是要向医院买水呢?如果需要买水,他们能够付出这个水钱吗?如果不能付出这个水钱,那他们喝什么?<div><br> 我突然想起来海地的时候,在海地角机场遇见的几个美国人。他们是来海地角的一个村子,为那里的人建造净水项目的。他们说当地人经常没有干净的水可用,所以有很多疾病。他们是南卡的一个教会来的。这个项目已经进行了五年。<br></div> 在医院墙外有一户人家,那人家可能条件比较不错,房子有一些砖瓦,孩子们穿着也比较整齐大方。我看见一个女人在院子里打水,有一个水井,用手动的泵提起水。<div><br></div><div>回来以后我心里面一直很沉重,这家人在我心里成了一个很重的挂念。我和徐思海医生说,明年我们再回海地义医的时候,我要帮助他。起码给他的房子换一个屋顶,给他的墙壁换一下,能够挡风挡雨,希望能够给他们购置一些日常用品,锅碗瓢盆,他们能够做饭,希望帮助他们能够解决喝水的问题。倘若可能,帮助他做些可谋生的活,比如说种些菜呀,养一些鸡呀之类,但是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可行。起码为他建一个可居住的房子是应该的。<br> <br>我不知道这个小项目需要多少。如果你有感动,也请你与我一起来帮助他们。多多少少都是爱心。你可以直接联系我。我的电邮是:hizhao2000@yahoo.com。这是我和徐思海医生合办的个人慈善项目,所以不能免税。明年4月初我们将在去海地角义医。希望那个时候我们能把大家的关爱义举变成实际的帮助。</div><div><br> “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马太福音5:7)<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