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团

李长安

　　麻团是一种小众食品，在琳琅满目，名目繁多的地方小吃中小有名气。北方称之麻团，四川叫它麻圆，福建谓之炸枣，海南又称珍袋。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油炸面食，深受一些食客特别是孩子们的喜爱。我喜爱麻团，是因为曾经的一件往事。

　　1987年，母亲刚从商业部门退休，为了改善家里经济拮据的生活状况，在西安解放路与东五路十字口东南角“裕华服装市场”，租赁了一20平米的简易房筹备小吃店。经过一段时间准备，“山西刀削面馆”在鞭炮声中开了业。母亲深谙经商之道，待人诚实 ，经商守信，深得顾客信赖，每天进店者大多数是回头客。我们兄弟几人每天下班后或者周日，轮流前往帮忙。

一日傍晚，在市场里批发时装的福建籍王总吃完面后，一边用手抹嘴上的油渍，一边喝着滚烫的面汤。当我提壶准备再给他续汤时，他招手让我坐在他的对面，良久，慢条斯理的说，“你太不懂生意了。这个店铺寸土寸金，只卖面食太可惜了。我观察许久，每天中午和傍晚，店里才有顾客。刀削面是主食，早上，下午尤其是晚上根本没有客人。如果添加一种从早到晚都有人消费的品种，可以在不增加人员，不扩大场地，不加大投入的情况下，增加一笔收入，何不为之？”说完，眨了眨眼睛，嘴唇向右撇了一下，拱了拱手，微笑着离开了。

　　王总是福建泉州石狮人，属“老三届”学生。高中毕业回家务农，一年以后成为大队会计。第二年冬天，县里举办“珠算比赛”，他演示的“狮子滚绣球”，珠框相撞，噼里啪啦，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结果技压群雄，艳惊四座，成为远近闻名的“秀才”。改革开放后，石狮市的服装和皮鞋成为两大主导产业。“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他敏锐的嗅到商机，立马离开村子从事服装批发业务，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从那天与王总交谈后，此后一段时间，满脑子想得都是包子，饺子，馒头，油条 ，凉皮等品种。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决。万般无奈，只好去请教王总。他文邹邹地开了口，“生意虽小，事关赔赚，萍水相逢，岂能越俎代庖？”第二次找他，王顾左右，欲说还休。第三次他到店里吃饭 ，看着我期盼的目光，探下身子，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麻团。”闻此，我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一躬。他连连说“小事一桩！”

　　为了学习麻团的做法，遍访市内几条小吃街，最后在钟楼下骡马市东亚饭店看到心心念念的麻团。买了10个回家，边品尝边实践，失败，再试，还是失败。几次到饭店打听做法，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一个星期过去了，毫无进展。看着一大堆歪瓜裂枣般的麻团，无奈自嘲：“撼山易，撼麻团难！”

一个星期日上午，正在店里照看生意。一个身影从门前闪过，不经意看了一眼，感觉这个形象非常熟悉。追出门，喊了一声，对方回头看看，刹那间我们都怔住了。在店里刚坐定，他调侃说，“老同学也下海了，怪不得现在生意难做了！”此人叫张延敏，中学同学。1.67米的个头，体型较瘦，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思维敏捷，少言寡语，少与人往。我们两个离开学校后同一天下乡，我去了咸阳泾阳，他去了宝鸡扶风。从农村出来，再未谋面。交谈时，听说正为麻团犯愁。他忽的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到了康复路东边一家餐饮店前，惊奇的看到玻璃橱窗里一个不锈钢方盘里，整齐排列着几十个滚圆的焦黄色麻团。“这个店是亲戚开的，我经常来帮忙。做麻团是我的绝活。”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按照经商的约定俗成，给自制麻团起了个普通的名号“李家麻团”。开张那天，专门请来大学同学贾庆虎，精心设计制作了一个招人喜欢的广告牌。第一锅麻团出锅后，过往的游人竟然排起了长队。你买两个， 她拿三个，热气腾腾的一锅麻团，瞬间被一抢而空。此后，“李家麻团”脱颖而出，成为五路口环形天桥下家喻户晓的名牌小吃。

小小麻团不仅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还成为逢年过节家里人走亲访友的礼品。有时与同学朋友聚会时，有人提前嘱咐，“什么都可以不带，但必须拿一份麻团。”还有人到店铺聊天，走时带几个麻团回家，成为孩子餐桌上的美食。此后，我有了一生唯一的绰号—“麻团叔叔”。许多年后，孩子们长大了，见到我时，还直呼这个亲切的绰号。

　　几十年后朋友聚会，一友问起“李家麻团”成功秘诀。我答，“惟诚待人，人自怀服，任术御物，物终不亲。”老祖宗说：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同样，经商有道，顺理而行，百战不殆。友笑道，“弃商从政可惜了！悲催啊，市级机关多了一平庸之人，饮食行业失去一颗璀璨之星！”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2022年4月25日初稿，4月27日第二稿，4月29日定稿。于西安市未央区景园。

共计1886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