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在解放临汾的那些日子里,——纪念临汾解放七十四周年

一剪梅

<p class="ql-block">  临汾市安泽县(包括今天的古县)坐落于太岳山西南,东接长治,北邻沁源,南与浮山、临汾、洪洞接壤,西接霍州和同蒲铁路,战略位置重要,是太岳革命老区之一。</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就坐落在安泽县太岳主峰老爷顶东麓的热留村。</p><p class="ql-block"> 1936年红军东征,红军一部来到了我村,从此播下了革命火种。</p><p class="ql-block"> 1939.年,我们家族中出现了第一个秘密共产党员张连昌,他与我同辈,年龄却比我父亲还大几岁,他也是我们村最早的秘密党员。他发展了我的堂伯、我的父亲,还有几名外族的朋友加入了秘密共产党。从此,我们家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p><p class="ql-block"> 1942年秋,张连昌大哥在押送军粮送往安泽唐城八路军驻地的半路上,突然发病去世,时年仅28岁,他的孩子还未出生就成为遗孤,这个孩子叫张洪旗。(原古县政府后勤工作)</p><p class="ql-block"> 抗战期间,我堂伯张文锦担任农委会主席,我父亲担任武委会主任,他们带领民兵配合八路军三十八团,二十五团与日寇周旋。</p><p class="ql-block"> 1947年,解放战争在晋南拉开了战幕,几万人的安泽县下达了征兵一万的任务,我父亲带头报名,动员了民兵近百十人集体参加了解放军,被编制在太岳军区41团3营7连,担任副排长,连长叫邓天顺,营长叫曹书寅,最近,曹伯伯的儿子曹晋京大哥从网上看到我的美篇,主动联系到我,父辈的缘分延续到了我们身上。</p><p class="ql-block"> 被我父亲带走的民兵中,包括我父亲的堂弟张文贤。(他后来战死在临汾战场,烈士)还有我父亲的外甥赵正忠(他在临汾战役中负伤退伍)</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七年十月,新征的解放军兵员要集中开拔,我母亲怀着我哥哥,挺着个大肚子,步行十几里路,把我父亲送到下冶村,那里是兵员集中出发的地方。集中了来之于热留、凌云、辛佛、古阳、金堆、安吉、白素、古阳、多沟、下冶、槐树、新庄、城关等地几百号新兵员。我父亲是热留村包括今天的南山庄、杏家庄等兵员的领队。新兵员集中点名的时候,我父亲发现原先报名参军的不少人,都没有按时来,他知道,这是不来了。人数不够,我父亲很着急,他一边清点人数,一边嘴里骂那些已经报了名参军、又临到出发时反悔的那些个“怕死鬼”。</p><p class="ql-block"> 队伍集中起来向下冶村东山猪头湾沟走去,我母亲站在送行的人群中,希望父亲能回头多看她几眼,可是,父亲每次回头,并没有看她,而是在搜寻人群中,看后面有没有跟上来的人,嘴里依然骂骂咧咧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望着父亲的身影随着队伍消失在东山的山沟里,才与乡亲们返回家里,静等父亲的消息,因为她早就听父亲说,部队要去打临汾、打太原,解放山西、解放全中国。</p><p class="ql-block"> 父亲这一走,能回来回不来?爷爷奶奶母亲都十分清楚,十有九是回不来了。可是谁也拦不住,从安泽县号召青年报名参加解放战争那一天起,他就在村里第一个带头报了名。其实,我爷爷奶奶早就与我父亲有约——</p><p class="ql-block"> 一九三七年冬,十九岁的父亲与堂兄跳着箩筐去城关卖炭,就把箩筐交给堂兄,跟着八路军招兵的人走了。这一消失就是五年。我爷爷以为他早就战死了。一九四一年,八路军路过安泽,父亲请假回来探亲,我爷爷奶奶才见到活着的儿子,我爷爷一时下了狠心,就把我父亲控制起来,白天不离左右,晚上用一根绳索,一头拴住我父亲的手腕,一头拴在我爷爷的手腕上,紧挨着我爷爷躺下,防止他半夜偷跑。最后父子俩达成协议:结婚生个孩子,留个后,以后,我父亲想去那里爷爷都不拦。</p><p class="ql-block"> 爷爷奶奶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家里是圈不住的,家里人也管不住他,兴许八路军才能管得住他,那就由它去吧。</p><p class="ql-block"> 我哥生于一九四八年正月二十九日(阳历1948年3月9日),他出生时,我父亲正在解放临汾的前线。第二天,也就是一九四八年三月十日,解放临汾的战役正式打响。我母亲心烦意乱,揪心前线的父亲,就给我哥起乳名叫:散心,意为替母亲散散心。十年后,我出生三个月,父亲去世,母亲给我起乳名叫:暖心,意为温暖母亲孤独的心,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解放临汾的炮声,我们村都可以听到,在村周围山上干活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村委会动员家家户户拆门板、窗户,集中起来运到临汾前线当担架,架战壕,我母亲依然把房子的两扇门板和二楼顶的门板都捐了出去,让我姥爷临时做了两副简要的门板挡风。</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成年人都去临汾前线送粮、抬担架,妇女们则昼夜加班做军鞋、做干粮等。母亲正在月子里,出了月子,也积极参加到了制作军鞋的队伍里,帮助妇联会收集、整理送往前线的食物和军鞋等</p><p class="ql-block"> 从临汾前线不时有牺牲的战士被抬回了村里我堂叔张文贤牺牲了,被抬回来了,与我父亲一起带头参军,村武委会副主任李生信,也被抬回来了,他在临汾前线负伤,抬到阳城战地医院,没有抢救过来。我父亲的外甥一条腿被打断,也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军人的家属们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等着、盼着战役尽快结束,不放心的家属就去临近的村落打听前线的消息。母亲则带着嗷嗷待哺的哥哥,心慌意乱地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p><p class="ql-block"> 临汾战役整整打了七十二天,到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二日,临汾战役全部结束。听邻村的军人家属探亲回来说,我父亲负伤了,住在阳城战地医院。母亲不顾一切把孩子扔给姥姥,就同探望伤员的村人步行百里,赶到阳城,找见战地医院,探望受伤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见面后,母亲告诉父亲生了个儿子,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连伤痛都忘了,说伤势不重,就是腿上挨了一枪,骨头没打断,治疗几天就好了。并说:“这点伤算什么?许多战士不但命没了,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知道,被我父亲带走的堂弟张文贤,就牺牲在临汾战场,他的头被迫击炮弹削去一半,认不出人来,还是我父亲知道他口袋里有入伍时,父亲给他的一块银元,就凭这个,辨认出了他的身份,被救出战场,抬回来掩埋了。我母亲因为在月子里,族人没有告知我母亲,但我母亲后来也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野战医院负伤的战士大部分都是太岳地区的战士,前去探望的家属逐渐增多,医院开饭时,吃饭的家属比病人还多,医院就动员伤员,让家属尽快离开医院。我父亲就催我母亲,让我母亲走,母亲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负伤的父亲,再次见面就是十年以后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所在的41团,参加了攻占临汾城东北角的三号、四号地堡的任务,我父亲在档案中专门叙述:“我带领一个排(缺排长)攻占了103高地,并坚守三天三夜,受到首长表扬。”</p><p class="ql-block"> 在回忆临汾战役的文章中,我找到了临汾城东北角的105高地,但没有找到103高地,我找到我父亲的老战友,时年九十一岁的赵正贤叔叔,他告诉我,所谓103高地,就是围绕城墙外,有一条小铁路,铁路上有废弃的火车厢,敌人就把这些火车厢做成地堡,负隅顽抗。他同时告诉我堂叔张文贤是被敌人迫击炮弹炸死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临汾战役负伤,在阳城战地医院疗伤后,即奔赴晋中,参加了灵石战役,董村阻击战,太原淖马守卫战和太原城解放战役等。</p><p class="ql-block"> 临汾战役,歼灭敌人不到三万,我军伤亡一万三千多人,占到总参战人数的四分之一。我军参战人员共计五万三千人。我们家牺牲了一位,我们村牺牲了大约十几位。</p><p class="ql-block"> 临汾战役是徐向前元帅创建的城市攻坚战的典范,为我军攻占大城市积累了成功的经验,在临汾战役中,建立功勋的晋冀鲁豫军区第八纵队23旅,被任命为“临汾旅”,从而成为我军保留至今的王牌部队。</p><p class="ql-block"> 听到临汾解放的消息,村人都很高兴,可是家人并不安心,毕竟,那是战场,说不准哪会,死神也会降临到父亲身上。那些牺牲了的军人家属反而沉静了很多,悲伤之后,一次性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p><p class="ql-block"> 与母亲一样,那些仍然在前线战斗的军人的家属,每天祈祷着亲人安全归来——</p><p class="ql-block"> 战争,终究会有牺牲,他们为了新中国,为了解放劳动人民,付出代价是值得的,是我们永远牢记在心的——</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父亲的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