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印象古城<br> <br> <br><br> 一千多年前,这里曾叫五国城,是当时北方乃至东北亚的“大都市”。<br> 尽管这里是我始终安住的家乡,但对这个塞北古城的前世今生,我从没“穿越”过。这就像时时刻刻发生在你身边或家里的事情,成为一种惯常,总有“只缘身在此山中”之感,也就不太经意了。<br> 尤其这城里曾发生的大的或小的故事,以及那别样的风俗,各具况味的人情,前人的经业经历,在记忆里不再鲜活。这里有些珍贵的过往,在脑海里帆影也渐行渐远。<br>总是担心这些发生过的物事在记忆的行囊里遗失,害怕曾经的美好在岁月的刀削斧砍之下,风雨无情吹打,而黯然失色。<br> 未曾退却的责任,还有几息尚在的激情,反复地搅动着记忆的老桨,泛起旧时光的波粼,尽管有的不在完整,几成碎片,可心灵的家园从未荒芜萧条。兹兹往念及至今日,不减却增。加之偶尔走过路过的人、物、事儿的偶遇,不期撞怀,由此引发的联想等等,如一石激起千重浪,而卓然心旌帆动,瞬间冲开记忆的闸门,由不得你片刻把持。<br> 这个城不大,至今大约也就十几平方公里,而县域辽阔,幅员五山一水四分田。空中俯瞰,状似枫叶,就是县志里所说的”三山对峙,四水交汇“的概貌。在群山的拥趸,江河的锁绕中,城更显得小,但有滨水绿岛之形胜。这城也有低洼狭隘之不利,呆久了会有局促之感。盖因高大壮莽的完达山脉东来横卧,挡住了城中的视线,却让这山城人每天早晨得以看见太阳,在东山之上冉冉升起。<br> 古城坐北朝南,南向一望无际,豁然开朗。她像个未出阁的少女,紧紧地依偎着母亲河松花江。此江自西向东浩浩荡荡,穿城北十几里而过。千百年来,滋养着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也成就了松花江畔的明珠美誉。然而,牡丹江仿佛带着醋意沿着城西,飞也似的至北直泻下来,一头扎进松花江。两江如同两条白色绸缎,系着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在这里汇聚交集。给松花江注入新的更大力量,帮助她朝向大海方向阔步奔流。<br> 城东的倭肯河凑热闹一样由东南弯了几道弯,便舒服地躺在完达山脚下安卧,及至在城的东北角,与深情款款西北而来的巴兰河一同汇入了松花江。她们如左携右拥的孪生姊妹,也像极了小城的两个展开的翅膀。<br> 西面的张广才岭,是连绵不断的丘陵,象刚刚转身与古城告别的铁骑纵队,蜿蜒长驱远去。西山的山势是向西倾斜的,抵挡了西北方向的风道,削弱来风,故城里常年有风习习。<br> 松花江北岸隔着二三十里的平原稻田身后,就威严站立着小兴安岭,山脉一字排开坚守着阵地。而松江南麓就进入有名的三江平原腹地,卧有万顷良田,养活了不知多少代三江儿女。<br> 一个城市有了水,就有了灵性。这里最早6000年前的老祖宗估计吃鱼虾多,聪明。选址选得好,有眼光,找了个风生水起的福地。清六世祖猛哥铁木尔在这里扩兵起势,逐步迁增南进,直至取得霸业就是例证。北宋徽钦二帝被虏,胜利者为阶下囚选择优美而盛名在外的五国城作幽居之地,也是大金朝对落魄旧君主的一种政治礼遇和人性优待了。<br> 对古城有初步印象,大约从三四岁开始,当然是零散的,残缺的记忆。60年代时的古城夏秋,印象中是掩映绿色和花簇中的。日子是在在麻雀吱喳、偶尔的狗吠和高音喇叭里持续播放革命歌曲声中,由远及近的口号声里一天天地过着。人与物,情与景,动与静,明暗过往,盛衰起伏之间,构成一幅幅那个时代独有的生活场景,也成就了一段难忘的历史。<br> 记得60年代租住的家跟前当时有一条很宽的马路,时至今日看也就四五米哪不是了。经常在这条道上跑,玩闹。道两旁鳞次栉排列着民居,大多都是晚清、民国时期风格的青砖四合院,布局合理,内部开间大,有的按现时说在里开个几十人的会议都能装的下。外饰中华独特的灰墙栗瓦,清浅雅致。形象敦厚威严,古色古香。当时以对面石猴大院,西江沿一域、南北夹信巷、三小、六小附近那片为最是集中连片,也最好。四合院里种植各类果蔬,常见以樱桃、梨树、苹果、海棠和满园葡萄架居多。而合围的院墙之外,都有几棵巍峨参天,树冠蔽日的古榆、松柏、北方的白杨守护着,遮阳避雨。夏日里,几个本院合住着的老奶奶、中年妇女、新过门小媳妇也学着坐在自家的石台阶上,忙着各种家务活计。有的捺着鞋底、洗着韭黄,有的哄抱着孙子。有的边洗着衣服边唠着家常里表儿的闲话。等靠到临近中午,男人们下工快回来了,各自回屋做饭。<br> 70年代初,我在三小上小学,整个校园是关帝庙改造的,说是改造,也就是简单修个校门而已,其他就是因陋就简,有什么就用什么,保存着大致原貌。关帝庙建筑宏伟,主殿忠义堂更是高大,飞檐斗拱,影壁耸立。别的学校雨天不能上体育课,而我们照常。因为主殿前的大平台足足有几百平方,尚有飞檐大屋顶避雨无妨。我在校时,庙宇也已见部分破损,巨大的西山墙好几处用把钜子加固。泥像、雕梁画柱色彩斑驳,褪色脱皮。木雕、砖雕、镂刻等保存好些。高大厚重的殿门红漆斑杂,经历了风霜,用铁链子上锁。轻轻地推一下,裂开一条很大的缝隙往里看,大殿内关老爷威严居中而坐,只是显得孤吊少陪。因为其他配角早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下,无人经管,想必是文革“破四旧”的杰作。一些扫除工具堆放着,学校鼓乐队的彩旗、锣、铙、鼓等码放角落里,仿佛他们就应该是寂寞的角色。<br> 一到五年级二十多个教室都是青砖青瓦的经堂、斋房续用的,墙壁厚实,尤其冬暖夏凉。两座连体课桌,并排可以宽绰地摆四趟,中间走廊富富有余。操场也大,四百米跑道任肆无忌惮的我们疯癫嬉闹,打籽儿,抽嘎,摔跤、踢足球等等开心的很。记忆最深的是伫立在校园里七八棵参天大榆树,每颗都有几十米上百米高,三四米粗,二三百年的树龄,硕大如蓬的浓荫几乎包裹了全部场景。孩子们穿着白的衬衫、蓝的下装,系着红领巾在树下绿茵里奔跑着,来回穿梭着,叫喊着。这样一幅画卷曾多次复回我的梦里,穿越四十多载。<br> 那时,古城人吃得简单粗陋,因为物质匮乏。几乎是家家一样的三餐,没有太多的牢骚和抱怨。我那阶段对上顿接下顿一成不变的玉米粥、玉米饼、玉米茬子饭烦透了,嘴里果真能“淡出鸟儿来”。那时在现在的五国城路上,有一家国营的小馆,是我最愿意驻足的地方。现在看极简单的餐食,炸油条、油炸糕、麻花而已,但在我眼里无疑山珍海味。难以忘怀的煮豆浆的香气,总是象暴徒强行钻进鼻孔,无法避及,让我立刻驻足,每每狠狠地吮吸,那是我童年的古城小巷里永远的味道。<br> 古城的秋天,是一副富丽的画轴,带着丰硕秋实,随时序铺展开来,最让人想往。小北门矗立清代牌楼,被古榆掩映着,夕阳照射进来的光波透过树枝之间,洒落点点金黄。横额端正地写着“东北重镇,遐迩通衢“。笔画凝重魁伟,方正光荣,一看就是出自书画大家之手。现在的通河路上原有苏联烈士陵园,虽朴实简陋。但先天的绿化美不胜收。那真是带着浓郁的北方特色,自然大气。单说几排松树和柏树威武笔直,高耸入云。十几个小朋友联手围合不上,都有几百年树龄,见证着古城的沧桑变幻。到了节气,松针飘落,黄金遍地。躺在地上,吮吸着松针的清香,看蓝天白云悠悠,流连忘返。园子里的几十颗白桦挺立劲拔,圣洁高傲,是园子里的王公贵族。再加红枫点缀其间,就是一副自然天成的俄罗斯油画。可惜80年代初,全部砍伐,改建成了邮局,一个天然园林就这样人为消失了。<br> 通河路从第三百货开始一直到倭肯河,长阔而笔直,是去东山的唯一通道。一到八月节放假,就是城里人打柴备冬的时候,也是欣赏秋色的最佳机遇。路两旁有桑树、棠棣、榆、松、桦树野莽杂生,自然交协相偎。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昂然散发馨香。牵牛花、青藤柔情似水,左右逢源,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别有风韵。这时绿色如碧还是大多数残存呈现着,红枫叶变得越发红艳。白桦们却素雅不争,另立孤芳,似卓尔不群的仙子。待深秋时节,椴树叶经早霜一打,紫色跳然而出,成全了晚秋的姹紫嫣红和对古城人的无私馈赠。<br> 接近八月十五,各类瓜果遍地,到处金黄片片,一派丰收景象。家家庭院里的秋果,挂在枝头不去摘,专拣熟透的,放在嘴里咬一口,又香又甜,那是相当解馋。我感觉秋果中属海棠果味道最佳,咬一口果汁浓郁,内核糖心大,酸甜可口,以慈云寺院里的最为上好。每每动了去偷的邪念,就联手小伙伴们一起壮胆穿越篱笆墙,小心着几条寺院里的猎犬,谨慎地采摘,使劲往兜里塞。急待狗发现狂吠,撒腿就跑。我生来胆小如鼠,从不敢进去,负责在外望风。祈求胆大者回来施舍或祈求几个,以满足果腹之欲。这样对事儿懦弱态度,这也是我长大后至今一事无成的根本原因吧。那时西瓜只能吃一季,也就十几天。不像现在常年都有,品种也多。可那是感觉怎么那么甜呢,水分好足。细嫩清爽,赶上嗓子疼,吃几牙儿一晚上也就好了。<br> 秋菜也是新鲜水灵的。大红萝卜、青萝卜、胡萝卜启出,清理泥土,装袋整车往出拉,然后分送各家。大白菜可生吃味甘。加豆腐、粉条炖,是冬季主菜。硕大的南瓜,可蒸,可煮,可炒,又麵又甜。南瓜籽清出,晾干,留下一些冬天炒香解馋,其他大部分送学校勤工俭学。土豆是大宗产物,在地里得用四股叉挖,用铲锹都不行,容易插坏。在干秋收是喜欢干得就是收土豆,这活儿成垄,好干些。不像扒苞米,手一会儿就磨破了,费工费时还不出活儿。<br> 等到了冬季,古城拥卧在一片雪野之中,银装素裹地进入冬闲。柴垛、屋檐、树冠上带着防寒的雪帽子,篱笆墙变成雪栅栏。三江凝结,山峦肃穆,古城此时一改往日的喧嚣、杂乱,变得凝重和安静。唯有冰场上是热闹的去处,也是我们最惬意的阵地。抽冰嘎、打雪仗、坐滑梯,快乐无处不在。<br> 当春天小姑娘似地迎面扑来的时候,古城的新翠、鲜亮、舒嫩,能醉倒人的。这里就不多说了,因为正是时下,您尽情体会就是了。<br> 几年前出城口高挂一个高大的宣传牌,上写”古香古韵古城,依山依水依兰“。联对的不错,工整,也有意境。但愿我的城,我们的城,按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这城里的人是最幸福的。<br> <br> 作于2015年5月25日</h3> <h3> 印象古城<br> <br> 鸿蒙<br><br> 一千多年前,这里曾叫五国城,是当时北方乃至东北亚的“大都市”。<br> 尽管这里是我始终安住的家乡,但对这个塞北古城的前世今生,我从没“穿越”过。这就像时时刻刻发生在你身边或家里的事情,成为一种惯常,总有“只缘身在此山中”之感,也就不太经意了。<br> 尤其这城里曾发生的大的或小的故事,以及那别样的风俗,各具况味的人情,前人的经业经历,在记忆里不再鲜活。这里有些珍贵的过往,在脑海里帆影也渐行渐远。<br>总是担心这些发生过的物事在记忆的行囊里遗失,害怕曾经的美好在岁月的刀削斧砍之下,风雨无情吹打,而黯然失色。<br> 未曾退却的责任,还有几息尚在的激情,反复地搅动着记忆的老桨,泛起旧时光的波粼,尽管有的不在完整,几成碎片,可心灵的家园从未荒芜萧条。兹兹往念及至今日,不减却增。加之偶尔走过路过的人、物、事儿的偶遇,不期撞怀,由此引发的联想等等,如一石激起千重浪,而卓然心旌帆动,瞬间冲开记忆的闸门,由不得你片刻把持。<br> 这个城不大,至今大约也就十几平方公里,而县域辽阔,幅员五山一水四分田。空中俯瞰,状似枫叶,就是县志里所说的”三山对峙,四水交汇“的概貌。在群山的拥趸,江河的锁绕中,城更显得小,但有滨水绿岛之形胜。这城也有低洼狭隘之不利,呆久了会有局促之感。盖因高大壮莽的完达山脉东来横卧,挡住了城中的视线,却让这山城人每天早晨得以看见太阳,在东山之上冉冉升起。<br> 古城坐北朝南,南向一望无际,豁然开朗。她像个未出阁的少女,紧紧地依偎着母亲河松花江。此江自西向东浩浩荡荡,穿城北十几里而过。千百年来,滋养着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也成就了松花江畔的明珠美誉。然而,牡丹江仿佛带着醋意沿着城西,飞也似的至北直泻下来,一头扎进松花江。两江如同两条白色绸缎,系着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在这里汇聚交集。给松花江注入新的更大力量,帮助她朝向大海方向阔步奔流。<br> 城东的倭肯河凑热闹一样由东南弯了几道弯,便舒服地躺在完达山脚下安卧,及至在城的东北角,与深情款款西北而来的巴兰河一同汇入了松花江。她们如左携右拥的孪生姊妹,也像极了小城的两个展开的翅膀。<br> 西面的张广才岭,是连绵不断的丘陵,象刚刚转身与古城告别的铁骑纵队,蜿蜒长驱远去。西山的山势是向西倾斜的,抵挡了西北方向的风道,削弱来风,故城里常年有风习习。<br> 松花江北岸隔着二三十里的平原稻田身后,就威严站立着小兴安岭,山脉一字排开坚守着阵地。而松江南麓就进入有名的三江平原腹地,卧有万顷良田,养活了不知多少代三江儿女。<br> 一个城市有了水,就有了灵性。这里最早6000年前的老祖宗估计吃鱼虾多,聪明。选址选得好,有眼光,找了个风生水起的福地。清六世祖猛哥铁木尔在这里扩兵起势,逐步迁增南进,直至取得霸业就是例证。北宋徽钦二帝被虏,胜利者为阶下囚选择优美而盛名在外的五国城作幽居之地,也是大金朝对落魄旧君主的一种政治礼遇和人性优待了。<br> 对古城有初步印象,大约从三四岁开始,当然是零散的,残缺的记忆。60年代时的古城夏秋,印象中是掩映绿色和花簇中的。日子是在在麻雀吱喳、偶尔的狗吠和高音喇叭里持续播放革命歌曲声中,由远及近的口号声里一天天地过着。人与物,情与景,动与静,明暗过往,盛衰起伏之间,构成一幅幅那个时代独有的生活场景,也成就了一段难忘的历史。<br> 记得60年代租住的家跟前当时有一条很宽的马路,时至今日看也就四五米哪不是了。经常在这条道上跑,玩闹。道两旁鳞次栉排列着民居,大多都是晚清、民国时期风格的青砖四合院,布局合理,内部开间大,有的按现时说在里开个几十人的会议都能装的下。外饰中华独特的灰墙栗瓦,清浅雅致。形象敦厚威严,古色古香。当时以对面石猴大院,西江沿一域、南北夹信巷、三小、六小附近那片为最是集中连片,也最好。四合院里种植各类果蔬,常见以樱桃、梨树、苹果、海棠和满园葡萄架居多。而合围的院墙之外,都有几棵巍峨参天,树冠蔽日的古榆、松柏、北方的白杨守护着,遮阳避雨。夏日里,几个本院合住着的老奶奶、中年妇女、新过门小媳妇也学着坐在自家的石台阶上,忙着各种家务活计。有的捺着鞋底、洗着韭黄,有的哄抱着孙子。有的边洗着衣服边唠着家常里表儿的闲话。等靠到临近中午,男人们下工快回来了,各自回屋做饭。<br> 70年代初,我在三小上小学,整个校园是关帝庙改造的,说是改造,也就是简单修个校门而已,其他就是因陋就简,有什么就用什么,保存着大致原貌。关帝庙建筑宏伟,主殿忠义堂更是高大,飞檐斗拱,影壁耸立。别的学校雨天不能上体育课,而我们照常。因为主殿前的大平台足足有几百平方,尚有飞檐大屋顶避雨无妨。我在校时,庙宇也已见部分破损,巨大的西山墙好几处用把钜子加固。泥像、雕梁画柱色彩斑驳,褪色脱皮。木雕、砖雕、镂刻等保存好些。高大厚重的殿门红漆斑杂,经历了风霜,用铁链子上锁。轻轻地推一下,裂开一条很大的缝隙往里看,大殿内关老爷威严居中而坐,只是显得孤吊少陪。因为其他配角早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下,无人经管,想必是文革“破四旧”的杰作。一些扫除工具堆放着,学校鼓乐队的彩旗、锣、铙、鼓等码放角落里,仿佛他们就应该是寂寞的角色。<br> 一到五年级二十多个教室都是青砖青瓦的经堂、斋房续用的,墙壁厚实,尤其冬暖夏凉。两座连体课桌,并排可以宽绰地摆四趟,中间走廊富富有余。操场也大,四百米跑道任肆无忌惮的我们疯癫嬉闹,打籽儿,抽嘎,摔跤、踢足球等等开心的很。记忆最深的是伫立在校园里七八棵参天大榆树,每颗都有几十米上百米高,三四米粗,二三百年的树龄,硕大如蓬的浓荫几乎包裹了全部场景。孩子们穿着白的衬衫、蓝的下装,系着红领巾在树下绿茵里奔跑着,来回穿梭着,叫喊着。这样一幅画卷曾多次复回我的梦里,穿越四十多载。<br> 那时,古城人吃得简单粗陋,因为物质匮乏。几乎是家家一样的三餐,没有太多的牢骚和抱怨。我那阶段对上顿接下顿一成不变的玉米粥、玉米饼、玉米茬子饭烦透了,嘴里果真能“淡出鸟儿来”。那时在现在的五国城路上,有一家国营的小馆,是我最愿意驻足的地方。现在看极简单的餐食,炸油条、油炸糕、麻花而已,但在我眼里无疑山珍海味。难以忘怀的煮豆浆的香气,总是象暴徒强行钻进鼻孔,无法避及,让我立刻驻足,每每狠狠地吮吸,那是我童年的古城小巷里永远的味道。<br> 古城的秋天,是一副富丽的画轴,带着丰硕秋实,随时序铺展开来,最让人想往。小北门矗立清代牌楼,被古榆掩映着,夕阳照射进来的光波透过树枝之间,洒落点点金黄。横额端正地写着“东北重镇,遐迩通衢“。笔画凝重魁伟,方正光荣,一看就是出自书画大家之手。现在的通河路上原有苏联烈士陵园,虽朴实简陋。但先天的绿化美不胜收。那真是带着浓郁的北方特色,自然大气。单说几排松树和柏树威武笔直,高耸入云。十几个小朋友联手围合不上,都有几百年树龄,见证着古城的沧桑变幻。到了节气,松针飘落,黄金遍地。躺在地上,吮吸着松针的清香,看蓝天白云悠悠,流连忘返。园子里的几十颗白桦挺立劲拔,圣洁高傲,是园子里的王公贵族。再加红枫点缀其间,就是一副自然天成的俄罗斯油画。可惜80年代初,全部砍伐,改建成了邮局,一个天然园林就这样人为消失了。<br> 通河路从第三百货开始一直到倭肯河,长阔而笔直,是去东山的唯一通道。一到八月节放假,就是城里人打柴备冬的时候,也是欣赏秋色的最佳机遇。路两旁有桑树、棠棣、榆、松、桦树野莽杂生,自然交协相偎。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昂然散发馨香。牵牛花、青藤柔情似水,左右逢源,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别有风韵。这时绿色如碧还是大多数残存呈现着,红枫叶变得越发红艳。白桦们却素雅不争,另立孤芳,似卓尔不群的仙子。待深秋时节,椴树叶经早霜一打,紫色跳然而出,成全了晚秋的姹紫嫣红和对古城人的无私馈赠。<br> 接近八月十五,各类瓜果遍地,到处金黄片片,一派丰收景象。家家庭院里的秋果,挂在枝头不去摘,专拣熟透的,放在嘴里咬一口,又香又甜,那是相当解馋。我感觉秋果中属海棠果味道最佳,咬一口果汁浓郁,内核糖心大,酸甜可口,以慈云寺院里的最为上好。每每动了去偷的邪念,就联手小伙伴们一起壮胆穿越篱笆墙,小心着几条寺院里的猎犬,谨慎地采摘,使劲往兜里塞。急待狗发现狂吠,撒腿就跑。我生来胆小如鼠,从不敢进去,负责在外望风。祈求胆大者回来施舍或祈求几个,以满足果腹之欲。这样对事儿懦弱态度,这也是我长大后至今一事无成的根本原因吧。那时西瓜只能吃一季,也就十几天。不像现在常年都有,品种也多。可那是感觉怎么那么甜呢,水分好足。细嫩清爽,赶上嗓子疼,吃几牙儿一晚上也就好了。<br> 秋菜也是新鲜水灵的。大红萝卜、青萝卜、胡萝卜启出,清理泥土,装袋整车往出拉,然后分送各家。大白菜可生吃味甘。加豆腐、粉条炖,是冬季主菜。硕大的南瓜,可蒸,可煮,可炒,又麵又甜。南瓜籽清出,晾干,留下一些冬天炒香解馋,其他大部分送学校勤工俭学。土豆是大宗产物,在地里得用四股叉挖,用铲锹都不行,容易插坏。在干秋收是喜欢干得就是收土豆,这活儿成垄,好干些。不像扒苞米,手一会儿就磨破了,费工费时还不出活儿。<br> 等到了冬季,古城拥卧在一片雪野之中,银装素裹地进入冬闲。柴垛、屋檐、树冠上带着防寒的雪帽子,篱笆墙变成雪栅栏。三江凝结,山峦肃穆,古城此时一改往日的喧嚣、杂乱,变得凝重和安静。唯有冰场上是热闹的去处,也是我们最惬意的阵地。抽冰嘎、打雪仗、坐滑梯,快乐无处不在。<br> 当春天小姑娘似地迎面扑来的时候,古城的新翠、鲜亮、舒嫩,能醉倒人的。这里就不多说了,因为正是时下,您尽情体会就是了。<br> 几年前出城口高挂一个高大的宣传牌,上写”古香古韵古城,依山依水依兰“。联对的不错,工整,也有意境。但愿我的城,我们的城,按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这城里的人是最幸福的。<br> <br> 作于2015年5月25日</h3> <h3> 巴兰山雨<br> <br> 今年巴兰河的雨来的格外多,总是缠缠地、纤纤地,象月下情人,独自思来想去的泪似的,鲜鲜亮亮,凄凄美美,让人怜爱。<br> 有朋自远方不告而来,意外喜兴之致。然而行期短,地产的美酒佳肴伺候之后,便极力怂勇朋友游巴兰山水、览丹青美景,以尽地主之谊。<br> 午后,简从出发,蓝的天,白的云,无处不在春的生机, 可以自由地放逐着疲惫的心灵。车在路间行驶,微醺的人在热烈地叙旧话题中,目光逐渐被在窗外的景致吸引。新修的依丹公路始终是沿着山脚延伸,紧紧地依偎着弯延静幽的巴兰河。山路两旁树冠相依,枝蔓合抱,遮天避日,包裹成一条真正的绿色通道。少许执着的阳光从林隙间透射出来,斑驳地似耀眼的金币撒落在地上,静静地无人问津。<br> 山里的气象是多变的。不知什么时候,几滴水珠悄然光顾了车窗。雨,在行者变幻跳跃的视线里,一会儿便密集地织成巨大的天网,不知不觉,漫山遍野就轻易地收揽其中。天色暗淡了许多,客人随之有了退意,我禁不住戏言有些沮丧的朋友:此乃“贵人出门招风雨”,天赐机缘,你的心灵浪漫之旅来了。<br> 下来车,比肩步行,几分钟就站在了今天似乎有些羞却的巴兰河边。往日阳光灿烂的时候,河水明亮隽秀, 澄澈碧透,清明见底。悠闲的鱼儿享受着清凉,游弋在河底石隙|水草之间,构成别有洞天的水下世界.而今天微雨中的巴兰河更具迷人的魅力,仿佛着意在客人面前展示自己袅娜的芳姿和迷人风情。<br> 放眼远处,两岸的山兄弟般敞开宽厚的胸怀,热情地簇拥过来,显示着北方山脉坦荡豪放,大气磅礴的势魄,印证着就是这片水土才能养育有着粗犷和纯朴性情的北方汉子。雨中的他们怡然自得地吮吸着天赐的甘露,甜美的琼浆,润译着他们年轻的骨骼和结实的臂膀。而此时的他们仿佛大力神般显得格外的强悍、健壮而充满无限的活力,甚至你能离他们十里,就能亲身感受到他有力的呼吸或迫人的力量。<br> 举目极望,雨中的远山烟岚缭绕,雾水盈盈。九女神峰个个身姿卓约,窈窕隽秀。欢娱着的她们腾飞驾雾似的时隐时现,乎左乎右,他们把巴兰河两岸浓密原野、旷大的天空、神奇的丹青圣水当作遮掩物,捉起迷藏。而当你走近她们当中时,她们却羞态尽显,踌躇碎步,矜持着含嗔还笑地拒绝你。此时却看清了她们宛若柔美的伊斯兰少女包裹着的面庞,那样淡雅神秘,静寂圣洁,在雾里云端争相亮相,展示曼妙而梦幻般的舞姿。仿佛又在暗示你留下来,永远陪伴她眷恋她。身随所念,谁人不爱,谁人不留恋这人间良辰美景,但这究竟是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心愿啊。遗憾,缘自终却是尘世人间与仙境天隔两界啊。这就是古人明鉴的:人生不如意常十之八九当中重要的一件吧。<br> 对面的大佛山巍峨庄重,不怒自威,二郎神般地忠实地履行着守护巴兰仙境的神圣职责。山中峭石飞天,挺拔宽容,雄浑仁厚,擎天立地,无处不张扬着真正的武士形象。而其护卫着的布达拉宫,以其王者之尊,皇家气象,安样、亲切地端坐于景区中心,承佑着这片山水万物的宁静和灵气。最奇的是那与众不同的石头,各具生动姿态,巫起着的,象行走江湖风尘剑客;端坐着的,是神似如来天尊与大鹏金翅鸟:躺卧在草丛林中的,竟象是悠闲觅食的群羊,安逸而洒脱。有的大如房棚,七.八个人坐立上去,不显的拥挤,可辟作野餐的桌俱,把酒临风,点评世事,漫谈东西.有了快慰的享受,你得感谢这默默无闻的山石。小的石头不象别处那样粗糙劣质,让人不屑一顾.或许这里是受雨水的沁润,秀美景致的釉染,天地灵气的养泽,这里的石头筋骨暗藏,温润其间,品质内敛, 惹人去观赏,去珍爱。<br> 山上的树多为次生的乔灌木和许多不知名的杂树。树干欣长,树臂舒展,交合环抱,虬曲错落。密密的垂柳团团簇簇,溪水从伊脚下温情脉脉地流淌,倒映娟秀的倩影,沿着两岸形成绵延数十里绿的长廊,恰似巴兰河天然美丽的帏帘.宋朝的柳永倘若来到这里,一定会咏出比”杨柳岸小风残月”更美意境更深的传世名句吧。<br>绿丛之中,最显眼的是那随处可见的白桦树,整齐有致,亲密拥护着,娉婷优雅,高雅脱俗,仿佛全部是孪生姐妹,且个个是高贵、美丽的凌波仙子,徜徉于仙凡两界,留连在巴兰美景之间。就连那踏实的橡树,平时你体会不到他的存在和什么举动,雨中的他却显示着独特的个性和品格,象极了憨厚、疼人的邻家大哥。濛濛细雨打在他茂密的阔叶上,沙沙作响,连同林中小草的颤动,花开的声音,小溪的奔跑,协奏成世外超凡脱俗的乐曲,这或许就是人们追求的,凡夫俗子有缘难觅的天籁之音吧。<br>山坡上,红的、黄的、白的、紫的野花毫无羞色的绽开着,争娇夺艳,尽情妩媚,透着野生的坚韧、生命的本真和自然的纯情。雨露多情地挂在花蕊上,花儿吐散着阵阵幽香,向四周袭去,沁人心脾,尘封的心情开始变得清爽,身子仿佛卸去了重负,轻腾了许多。再看那漫山遍野的野草,他们可是巴兰绿色世界的功臣。单说这河滩上惬意的野草野花,在细雨微风中婆娑起舞,掀弄起无数绿的涟渏,浸透着层层清清亮亮的油绿,娇嫩、鲜润地象新生儿的脸。面对这一切,感觉总是小心翼翼地,甚至局促拘谨,不敢冒然妄动,顾及于不经意之间,沾带了些许尘沙泥染,搅了这份清新、纯洁、安详的梦境。倚在树干上,你仔细端详,倘若不在这深情地雨天里,不如怡然地坐下来,用心吮吸她清香的气息。还嫌不够,所性也可躺在她的怀里,尽情地回忆孩提时与她的亲近,但,这毕竟距离太远了,权当作一回神驰和意念的放纵吧。<br> 残留着这个美丽且难如愿的思绪,来到河边,望着缠绵细雨里的巴兰河,水雾淼淼,绿波掩映,氤氲如兰,水天一色,心中才舒缓了一些,释然平伏多了。对自己这种心情的变动,只是同行的朋友毫无察觉的。此时的他们全被那欢快跳跃的河水,岸边磐石怪松,云雾涌动的山林所惊慑住了。细雨抚面,一种温馨和浪漫荡漾心间.坐在河边凸起的石上,静静地思量这风物景致,是否是仙人一时疏忽失落于人间?是否是上苍情有独衷赐福于这方人情?是否是十七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画家们丹青遗作幻化于此?无论如何,置身丹青美景,沐雨临风,心旷神怡,不能妄加揣度,怕亵渎了神灵,感恩造物主的偏爱和扶佑吧。<br> 接近黄昏,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下轻缓的脚步,天空也悄然收起了那份伤楚凄美的表情。忽然间,几缕从天堂放射出红色的光芒,在云缝里窄现,穿透还没有来不急躲避的云雾,象巨大的金梳,普照在水面上,似千万星光点点,上下摇曳。当光线移动,投向峰峦山谷,在雾气的衬印下,放射着巨大光亮,如同观音菩萨可如意收取万物的宝瓶闪烁的金光,给巴兰山水镀上一层辉煌、雄奇、神秘、祥和的光彩。涌现出圣水神仙灵气,山峰佛的俨然,时空环宇禅的气韵。我是在凌虚天境?还是在桃花源中?也许是意识出现的幻觉吧。天地清幽,万物澄净。不敢移身,不敢呼吸,担心上天的嫉妒和独裁自私,将这人间至上的美景收了去。<br> 云儿,渐渐地开散,万道霞光,照耀着巴兰河,波光的灵动,辉映湖光山色,绽放着她诱人地魅力。友人似乎才从梦境里走出,我呼唤着上车回程,而友人下意识地应声时,眼神始终不能离开那神奇,只道了一声:今晚一醉方休。<br> <br> 2005年6月20日<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