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琐忆(上)  祖武/文

晓晨

<p class="ql-block">  两月前写了《市业余钩沉》,以了却与市业余的一段情缘,岂料引出更多文债,许多文友(自然是我以前的学生居多)纷纷问何不写此段,胡不言那节?趁避疫空闲,索性把脑海中残存的七十年代记忆再搜罗成文,因为基本是二十八岁至三十八岁时的事,故为之题。首先申明我写东西纯属老傢伙练脑子,看官如觉得无聊,尽可骂声“呸!”一划而过。</p><p class="ql-block"> 一,六中宣传队</p><p class="ql-block"> 七二年三月,我脱下麻布衫换上中山装,进市六中(小市)当了一名代理教师,此时距离六二年回乡劳动整整十年。当时还是文革中,虽然复课几年了,教学还是不大规范,抓革命促生产所标榜的顺序是明确的,办宣传队演节目自然属于革命举措,各校宣传队競演样板戏一度时尚。一中演《白毛女》,二中(现在的六中)和县一中(现在的二中)演《红色娘子军》,三中演《沙家浜》,新成立的六中没赶上这个茬,但校领导明白,宣传队是学校的门面,必须尽快建立起来。胡立业校长从政治部余泽民主任处要了我来,自然是为了建立宣传队。</p><p class="ql-block"> 六中位于二郎巷与古人巷南端,由于地势低洼,以前是长满芦苇的羽子坑,即西关南城根的大涝坝。校门外是一条东西向长年流淌着恶臭污水的阳沟,这是纵贯天水市的排汚渠,西起坚家河,沿南城根流至五里铺入藉河。记得那时青年南路南端现在竖苏蕙像的位置,是半截绘制着巨幅宣传画的老城墙,黑河从背后流过,想进公园门就得先领略这股恶臭味。夏天每一场雨六中操场都会积水如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中操场,学生给老师颁奖)</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二胡(胡立业、胡万年老校长)硬是把个新学校办得风生水起。我觉得学校办好办不好关键还是师资人才的过硬。物理金延成,化学倪胤浩,数学张翼民,(外聘了苏爱生),语文陈其利,外语郝纪纲,又调来在一中备受排挤的徐诚,故此一恢复高考,六中便成绩斐然。后来把高中师资全部併往三中,徐诚任校长(后又任师专校长),在初中部基础上办了现在的职业中学,这都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中宣传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和学生一起演奏)</p><p class="ql-block"> 我先着手建乐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买乐器可是很费钱的,但是学校铁了心花血本也要投资建设,有人给胡立业校长貼大字报“四百四买了个咯吱吱。”便是说我们买大提琴的事。种地先选种,育人先选人,我从各级各班挑选了好耳朵好乐感勤奋好学的学生,规定他们每天五点钟练功,我指拨这个按键,示范那个握弓,我是吃过苦的人,便硬逼着学生吃苦,现在想起来真是残酷,这些孩子都十分投入,进步很快。一年后,一支单管混合乐队便在六中诞生了,此后我们便下乡进厂,活跃在各种舞台上,南坑体育场正对主席台的位置经常被六中乐队佔据着,大会前后的《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航手》非六中莫属。八十年代初,暑假教育系统夏令营,晚上在贾河小学开起了舞会,冰河解冻,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欢乐,各校老师们尽兴地跳到半夜,伴奏的就是我们六中的乐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80年教育系统夏令营)</p><p class="ql-block"> 这支乐队里走出了刘涛、李宝智、李尊智、趙国平、裴瑜琪、薛艺民、何宝友、胡健、杨明、赵利平、杨帆、白宝玉、毛小峰、王建雄、王昂、李雄鹰、张治平、田小明、黄兴、梁明、郭楠等,他们中许多人成长为专业的演奏家、演奏员,成为了新世纪天水音乐发展的火种。</p><p class="ql-block"> 乐队成长的同时,舞蹈队与合唱队也相继壮大。七、八年间共有大小两支队伍,大队主要由高七三、七四级学生组成,我能记得的有张爱琴、裴继荣、纪淑华、康秋兰、伏彩花、童小平、张倩、张亚淑、王新生、王秦生、孟为民等;小队主要由七五、七六级学生为主,我记得的有曾照花、赵小平、张莉敏、张向民、张向红、张晓琴、何超英、张昀、张攸莲、李刚、巩发明、郑正荣、丁天兰、吴小霞、杨丽娟、杨晓燕、刘汝彬、王闻等;以后学了音乐成为音乐教师的有侯小红、郝小兰、李国庆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二十年后师生相聚)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带着孩子们演出,仍然是最欢乐、最愉快的时刻。七三年去徽县栗川夏收,东方熹微,踩着晨露开镰,到乾粮时分,我身后像接受检阅的士兵,齐刷刷三十几捆麦翦,学生们便服了我,他们那里知道我的前身是位庄稼把式呢?</p><p class="ql-block"> 突然身旁的女生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原来一只田鼠钻进了她的裤腿,我说”先别动!”那位女生狼狈地叉腿站在原地,大家正束手无策时,鼠大人观光后从另一隻裤口里出来了,我随手扔出镰刀,它却窜进了麦墙之中。那时候还没有流行牛仔裤,美国人发明牛仔裤,估计也是为防鼠蛇骚扰的缘故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收获的季节,慷慨的农家盛情款待学生,新麦面的长面,浆水是用肉臊子炝的。三五天割倒了麥子,六中宣传队的红旗便飘扬在山坳间绿林中,我们由丰收之神变身为欢乐之神。黄昏,当打着饱嗝的炊烟与淡蓝色的山岚溶汇在老槐树梢时,场院里响起了宣传队的音响声,乡亲们卸下劳作的疲惫,倚身断垣旁,蹲在碌碡上,旱烟锅吱吱冒着青烟,大娘们坐在马叉上,胳肢窝夹着一绺新麦杆,有编蚂蚱笼的,有编草帽辫的,脸上全是惬意的欢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下乡演出)</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节目开场了,采茶舞、草原英雄小姐妹相继登场,牧民新歌、扬鞭摧马运粮忙乐声飞扬,我放眼远处的五彩云霞,伸手环览葱茏的山岭,拥抱立满丰硕麦莧的原野“清悠悠的那个岭,绿油油的那个山,丰收的庄嫁望不到边,望呀么望不到边…”</p><p class="ql-block">生活滋润了歌声,歌声扮靓了生活。</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藉口放牛村演出。是巩发明吧,夜里把尿撒在房东家上坡桌子下,这还了得!第二天在大槐树下开了场批斗会。这种形式的活动十年来見得最多,无须排练,发言者一个个义愤填膺上纲上线,“你把尿尿尿周贫下中农当阙替(方言:屋子正厅的地面),外是揑平常晾面的地方,咋来,你连贫下中农有仇哩吗?”小巩发明弯腰低垂着头颅,虔诚的姿势,真挚的态度,真演了一回坏分子的角色,过了一把走资派挨斗的瘾。路上我问他:“咋弄来,没夹住?”“欸,半夜里憋周醒来,外前黑地不敢出去,将上心周哩,估家就尿下了。”可爱的孩子们。那时我为什么就这么坏,织织那种扭曲人性的批斗会,现在我就很能体谅他,因为我已到了夹不住尿尿的年龄了。唉,迟到的体谅,人生有太多迟到的体谅啊。</p><p class="ql-block"> 二,井岗前哨</p><p class="ql-block"> 自小对音乐有梦。一有机会就不自量力地想排歌剧,觉得那才是音乐的最高形式。上高一时跑省歌剧团要来《月亮湾》的剧本,找来几个追随我和我一样心存天狗吃月亮痴心的二货,在二十多平方米的学生会办公室正而八经地对词练唱;高二时梦想依旧,杂志上找到一个小剧本《还乡记》,动手谱了曲,要在兰州一中高二四班排演,黄黎明同学至今还能唱出调调来。就在即将开排时,我却真的被号召还乡了。农村十年那样的辛苦,也沒停止折腾,组织农民剧团排过六、七部郿户戏,排过我写的话剧,每年正月间三沟四梁、十里八村地去演出。七二年我的第一部歌剧《英雄树下》终于成了天水县参加地区会演的剧目。</p><p class="ql-block"> 六中宣传队成长起来了,学校分配来了大学刚毕业教数学的李阿兰老师,歌唱得好,浑厚结实的女高音。于是我的歌剧梦又蠢蠢欲动。找来反映土地革命时期的剧本《井岗前哨》,埋头在谱纸上一个星期完成了总谱,几年前随薛文彦老师学的和声丶复调丶配器等作曲技巧便得到了实践。随后满天水市遍请各企业单位有名气的器乐演奏者,市业余的弟兄们,加上六中乐队的孩子们,把大家聚笼在我的指挥棒下,开始了歌剧排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李阿兰)</p><p class="ql-block"> 李阿兰老师饰演女一号,其他角色分别由高七三级同学饰演,孟为民同学饰演的白军军官,面目狰狞,阴险凶恶,印象极深。我还扮演了叛徒肖三狗的角色,一阵在乐池挥棒,一阵儿又在台上挨枪子儿,把自已整了个鬼吹火,还落得学生们背地里叫我浑名“肖三狗”。这个阶段确实是废寝忘食,全身心地投入,那种对音乐的痴狂近乎忘我。有次累得在自行车上头晕,坐在马路牙子边休息了好一阵,继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井岗前哨》总谱)</p><p class="ql-block"> 戏排出后在二局礼堂上演,这个戏所表达出的市六中充沛的话力和组织能力,李阿兰老师的青春芳华,师生同台合作,社会力量协力演奏,给上世纪七十年代小城天水的文化生活畄下了一泓美丽的涟漪,是天水音乐史上一件值得记忆的事件。记得三中李小农老师伸着大拇指说“学校排歌剧,天水历史头一回。”此后李秀英丶李阿兰丶李祖武三位唱歌的老师曾一度被称为六中三李。</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中三李)</p><p class="ql-block"> 我的歌剧情结并沒有终止。八十年代进入天水文工团,一进团就扮演了歌剧《白莲花传奇》中的男主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白莲花传奇)</p><p class="ql-block">以后又演了梅加林作曲的歌剧《人生》中的高加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人生)</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我编剧导演,杨亦功作曲的歌剧《女记者啟示录》,我扮演孔繁森;参加建国五十周年全省会演,由杨亦功作曲,我改编、导演并扮演男主角的歌剧《市井民风》,作曲、导演获三等奖,我的角色获表演二等奖。</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市井民风)</p><p class="ql-block"> 歌剧创作是舞台艺术的综合工程,需要雄厚的艺术实力,巨额的资金保障,地市级团体要有好作品问世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还在酝酿更高层次歌剧作品的过程中,命运按下了停止键,该退休了,真是心有不甘哪!文化是传承的事业,我的一棒跑下来,还有更年轻更优秀的接捧者继续。天歌后来的艺术家们推出《大哉羲皇》、《一卦开天》、《天一生水》等作品。艺术的长河将因一代代艺痴们的加入汹涌澎湃,永不枯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伏羲祭祀乐舞《追远》)</p><p class="ql-block"> 2022.3.12.</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