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绿土地文学

　　②如今的城市，仿佛节奏加快了许多，生活的花色花样也多了，西部牛仔裤一夜流行满大街，女人头发被拉直了，黑头发变成了黄头发。文伸义感到与老婆已赶不上别人的步伐了。不过，他们夫妻那点事倒并未褪色，赶时髦地也买了个VCD。从工友手中接过的碟片，文伸义还没有机会看，因为他还没有一台可以放碟片的VCD.也是因为工作太忙，往往回到家中后，除了在池善施身上的那份再度劳累，根本没有机会再有心去欣赏它了。于是，听说那个内容很有意味的碟片一直扔在床下的木筐里，也不知它到底有什么看头，最终被他彻底遗忘。与老婆的放肆般的阵阵欢娱后，倒头就睡的文伸义，心里只有照顾这个家的责职。

　　在这平静舒畅的日子里，文伸义感觉有股力量在侵蚀着自己，让他失去了一些警觉，一些行为离传统约束仿佛越来越远。但一周里只有一天可以与爱人相见，如果这一难得的周末再冷淡了爱人，他有些于心不忍。每当入夜想必两个孩子也睡着了，他也就顾不得在乎更多……但是事实上并非文伸义想象的那样。西头屋里的小女儿是他偏爱的一个鬼精灵的孩子，小小年纪记忆力与感知力都很强。

别看小小的小女儿文秀缯，心思可不少。她被一泡尿逼得起床后就一直未睡着。她的脑海里想的内容可不少，她对读书不太感兴趣，而对周边的一些人与物却表现敏感。打白天撞见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就在自家屋后小竹林边站着小便，她就有些心潮起伏了。这些大男人也真不是个玩意，一点规矩也没有了，不注意文明。秀缯在心里骂过那男人后，忽然浑身有一种躁热的感觉，有一种说不清的心灵游移。她发现对面床上的奶奶却正睡得香，那鼾声也让她难以再入睡了，听起来很烦，一阵阵的没完没了，无始无终。但她又不忍心弄醒奶奶。而躺在自己同一张床上，不同被窝的二姐也睡得像一头猪，她用小脚丫轻轻地夹了夹她屁股，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睡得跟死人差不多，看来她昨晚学习的时间很长。

这春天的夜呀，对小小文秀缯来说可真叫一个漫长。她开始想到了放弃学习，又怕父母不让，她又暗暗告诉自己上完初中，就去做买卖，继续摆地摊，她感到父亲虽然很疼爱自己，但是母亲在她身上似乎没有对二个姐姐和大哥更有付出。每年的压岁钱，她知道她是最少的，母亲说她还小，用不着花钱。可这却让秀缯感到是一种极不公平。她决心自己去挣钱，心想，初中毕业后，她就去做买卖，花自己的钱。这一切一切的干扰，让小秀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还不仅如此，她又察觉有一种怪怪的声音从父亲的房间传过来，在这无边的夜色里，听起来既真切又朦胧。秀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动静，她想，是不是白天父亲不便于母亲吵嘴，要到夜里去商量什么家中大事，起了争执？搞不清楚，她既害怕又不敢伸张。先是听见父亲的咕咕叽叽的话语声，但又听不见到底在说些什么，接着又是一阵有规律似的喘气声，秀缯把头伸向过道门，却又看不清什么。一会儿又仿佛听见母亲在嘤嘤叫唤着什么，那声音好像有些故意在压低着音调，忽儿又一阵像不可阻挡的肆意，如流动的潺潺溪流，不可收揽，沒有边际地弥散开去，按捺不住……让人听了浑身打颤。

听着这一切响动，文秀缯拉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又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这一年暑假大姐已放弃了继续升学的机会，进了摩托车厂。家里经济状况的改善。大哥的学习劲头更足了。二姐也在继续拼命地学习。奶奶于冬天里去世了，秀缯作为家中的女孩没能加入送葬的人行队伍，她满眼泪水望着远去的奶奶的灵柩，心里多少明白了奶奶余生的孤单。从她记事起，奶奶就孑然一身，独自在父母一起生活，她还没有退休钱可拿，努力一生都是属于这个家与这个社会的。她是千百万普通城市平民中的一员。她的后事由父母亲料理，安放在已经去世多年的爷爷一处。

一天天大了的文秀缯有了自己的主张，可又显得多么的幼稚和调皮。也就是今年的寒假，她学会了挣钱，这让父亲发了一通脾气。家附近有一家分装厂正需要短期临时工，她居然背着家人去干了好几天分拣的活。作为母亲是第一个知情的人，她没有反对。看着女儿领回来的工资母亲高兴，她自己也高兴。母亲还夸她，看人家秀缯都有工资拿了，看来这上不上大学也不紧，直接上班不也是很好吗。你这鬼机灵丫头片子，还学会了赚钱了。文秀缯把部分工资给了母亲，剩下的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吃的，用的。这让大哥大姐二姐好羡慕啊。

④这周末，文伸义回到家中，他想开个家长会，他要求儿子一定要上大学，如果考不上，自费也要上，还有秀绢。大女儿他放心了，文绫已正式成为一名技工了。正当他要讲话时，发现小女儿秀缯不在场。他就问老婆池善施，小女儿人呢？老婆没回答，她看了看三个孩子，仿佛示意他们不要讲出真情。也不要说出秀缯的下落。三个儿女互相看着，不敢吱声。文伸义又问，小女儿到底去哪里？他见老婆表情有些不同寻常，更是着急，便命令大儿子秀稷出去找找。秀绫说，小秀缯大概去邻居家同学哪里去玩了吧。秀绢应和道，是啊，我看她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一直不见她影子。文伸义一看有些不对劲，他发脾气了，叫池善施当即就出去找秀缯。眼看都要到吃晚饭时了，还不见女儿回来。池善施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脸上挂着诡秘的笑意。她说，没有事，吃晚饭时总能到家的。她是心中有数的，女儿马上要放工了。文伸义却一无所知，急得出了一头大汗，他接过大女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快，我们每个人分头去找，这江南地方，到处是沟渠水网，这要是滑入水里，那可不得了。

池善施说，那你跟儿子往东边大运河边找，我们娘儿几个分别向西边，南、北方向街上去找找。文伸义说也行，于是他推上自行车，和儿子一道出门了。池善施跟后就喊，喂，喂，半个钟头找到找不到，你爷俩要回来碰个头啊。文伸义头也不回地答应了。她又回到堂屋，不由扑哧一笑，对大女儿和二女儿说，我们准备晚饭，让他们找去吧，秀缯半小时也就下班了。

晚饭也快弄好了，小女儿文秀缯也从厂里回到了家中。这时父亲和大哥也从运河那边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老婆跟小女儿在窃窃私语。文伸义放心了，他问女儿，去了哪里。女儿犹豫半天，我在运河上的觅度桥玩的呀。一听这话，池善施知道坏了，女儿说错了嘴，这下是瞒不住了。文伸义说，你胡说，我跟你哥刚刚从觅度桥广场那边回来，去找你时，第一站就去了觅度桥，怎么没看到你呢？大姐二姐抱在一起发笑，她们知道，她们仨人根本就没出家门去找秀缯，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了。

一家总算坐下来，开始吃晚饭，那呼噜呼噜的吞咽面条声，此起彼伏。池善施只好道出实情，小女儿秀缯干日结工去了。文伸义对老婆和秀缯说，我们家还不至于让你一个不满16，7岁的小孩去干活挣钱吧。从今以后，老实呆在家中，像你大哥二姐学习，除了学习，不许外出干什么日结工。我能养活你们。

这一夜，大哥住进了他的过道西屋。堂屋西头房住进了文秀缯和二姐。大姐吃过饭，说要去工友家玩玩，结果直到大哥的学习的灯光熄了，还没有回来，大约已有半夜了。原来她跟妈妈讲好了，如果十点钟不到家，他就住工友家了。而这时的文秀缯又一次重复着听到那怪怪的声音了。二姐睡得迟，也睡得沉，因为明天她和大哥就返校了。而只有她秀缯睡不着。厂里还有一天的活，就结束这段工作了。她明天也得去上学了，只是这该死的英语拖了她的腿。她准备再也不上学了，她要上班，她要进制衣厂。今天下午有几个同工的朋友告诉她的，初中生就收了。厂里负责上岗前培训。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哼哼声，又从父亲房间传过来。秀缯听得真切，她觉得那声音很刺激也很难忘，让人心潮澎湃，有一股强烈的情绪带动感。她明白辛苦了一周的父亲从母亲那里又有了某种极度的快慰的收获。

快要高考的大儿秀稷已出落得一副英俊小伙子。大姐二姐也算得上中人以上姿色。而小小的文秀缯也更加楚楚动人。她像母亲那样，有着不高不矮的身段，皮肤水嫩如凝脂般，委实不愧为江南水乡地区的美少女特征，肌肤温婉柔软且红润。配上她那副大大的双眼皮眼睛，你便会想像出江南美女该有的特点了，她的长相引起一些人的注目，也不由让更多的人感到值得欣赏，而蠢蠢欲动。

转眼间，家庭的人员就开始有了各人不同的变化。大姐开始有人上门说媒了，可是一连介绍了三个，大姐都没同意。最后，还是自由恋爱，与她本厂的男同事小A订了亲。大哥文秀稷也如愿考上大学，去了南京大学继续读书。二姐秀绢明年也要参考高考了。这时母亲已近过五十的退休年龄了，父亲说她太累，从此让母亲在家操持，不再上班了。而他自由继续来往于铸造厂。小女文秀缯因为英语成绩不佳，连个高中也没考上，不过也就只差几分的成绩。父母想让她在初三复读一年，她死也不肯了。她要上班，直接挣钱去。就这样，文秀缯初中毕业了。也巧，城里的工厂一天天多了起来，也就在家中运河岸不远的一个厂，由中外合资建的制衣上班。文秀缯其实老早就盘算好了，自然，她也很乐意当一名城市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