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夕遭遇的劫难

邝济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47年夏,解放战争的战火烧到了京津冀地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廊坊镇一天夜间突然开来了大队、大队的国民党黄皮大兵,声音嘈杂,惊醒了百姓。他们一进镇子,就挨门挨戶敲开各家大门,强行向老百姓号房子。顿时每家每户都住上了当兵的。本来僻静的小镇,顿时人声鼎沸,刺耳的哨声、烦人的号声和官兵的吼叫声乱成一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晨,那些面带倦容的小兵,在当官的大声吆喝下,开始不情愿地在大街小巷构筑工事,街巷的路面被他们挖锝千疮百孔,整个镇子充满了大仗在即的气氛。其实,解放军在一年后才打到廊坊,可见国民党军队当时多么慌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镇里的居民经历着一场浩劫。百姓的门窗、砖瓦被当兵的野蛮拆卸下来构筑工事,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们任意拿百姓的粮食、劈材烧火做饭。在大街小巷和各家的院子出出进进,横冲直闯,搅得鸡犬不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家的院子,至少住了十几个军汉。那个院子,只有南屋和北屋,东西两边是与邻居的隔墙。北屋一明两暗,几个小官住在西屋,我们一家人被挤在东屋一间屋子里,堂屋的两个大灶成了他们的伙房,我家得等他们做饭的间隙凑乎着做。两间南屋住了很多小兵,院子成了他们活动的天地,我们一家老小如同被囚禁在牢笼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屋的那几个小官彻夜喝酒、打牌,还招来了几个妓女陪伴。</p><p class="ql-block">当时父亲在豆张庄火车站住勤,得好多日子才回家一趟。母亲和几个姐姐提心吊胆,愁眉不展,连我这个小孩都大气不敢出,大家的心都快揪到嗓子眼儿了,发愁与父亲联系不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更可怕的有一件事:一个当官的让小兵犊子给他刷白球鞋,可能是当官认为没刷干净,拿了个木棍劈头盖脸地打那个当兵的,打得小兵满脸满身是血,被其他人劝开后,小兵犊子回屋提了个手榴弹出来,就准备拉闩往外扔,多少人强拉硬拽才幸免了灾祸。那个当兵的声称让当官的等着,哪天非炸死你不可!我们住在这个院子里心都悬着。听说临家院子里有枪走火的,还有因为与当兵的口角被打致残的,非常恐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中午,父亲领了几个人走进院门,母亲和孩子们迎上前去,想把事情说个明白,父亲摇着大手说:“我都知道了,什么也不要说,赶快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有车,咱们回天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39年天津发大水,老宅被淹,不得已举家搬到廊坊避灾,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谁想这里又兵荒马乱,也不是容身之地,父亲只好下决心回迁天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请来帮忙的几个人,开始七手八脚地把东西往车站搬,一家人也紧急地动员了起来。一个多小时后,全家人乘上开往天津的货车,逃离了苦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在铁路上班,信息灵通,他在外地得知有部队开往廊坊后,立即去了趟天津,在姥爷的帮助下找到房子,马上往廊坊赶,路上找了几个帮忙的老同事,就往家里奔。</p> <p class="ql-block">父亲把我们送到天津,稍作安顿,就火急火燎地连夜赶回豆张庄上班去了,他怕丢了饭碗啊!</p><p class="ql-block">临走时,他叮咛这、嘱咐那,母亲看他不放心的样子,说:你放心地去吧!家里有我哪!他走了,心里惦着家人;在家的人,挂念着他。虽然近在咫尺,一去十几天音信全无。不像现在,可以通个电话,报个平安。</p><p class="ql-block">天津租住的房子,位于土地庙后的六合里。六合里有横竖三条胡同,上百个院子。租住的小院是个三合院,大门这面没有房子。冲着大门是座二层楼,楼上、楼下各三间房。两边厢房是平房,各有一间,我家租住楼上两间和楼下一间厢房。</p><p class="ql-block">那时租住这样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租住这几间房,还多亏了姥姥。她认为:十来口人,怎么也得有地方做饭、吃饭,让孩子们挤摞垛怎么行?所以,尽管父亲一再主张减少住房,老人说什么也不答应。说,有困难,有我们接着哪!</p><p class="ql-block">房东住楼下三间,姓张,刚搬到他家时,看到他家几口齐胸高的大缸,盛满了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面。解放前夕,最值钱的就是粮食,我奇怪他家怎么这么有钱呢?原来,这都是我家付给他家的房费。趁着战乱,房东在我们进住前,一次索要两年的房租,因为当时货币贬值太快,他们还不收现金,只要粮食。父亲东拼西凑也没搞到多少钱,多亏了姥姥家相助,不光出钱,舅舅还亲自把粮食一袋、一袋扛到房东家。提起此事,父母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父亲一再向母亲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人穷志不穷,一定要尽快把钱还了!结果,在解放后才把钱还给了姥姥和舅舅。</p><p class="ql-block">天津解放前通货膨胀、治安混乱,民不聊生。用黎明前的黑暗来形容恰如其分。法币、关金、金圆券陆续登场,使人眼花缭乱,加剧物价轮番飞涨,以至于后来发生了粮荒。国民党当局到处追查八路,四处抓人修城防工事,消防队趁火打劫,社会已经无序可言。那些日子,我们就是在张家小楼煎熬度日。</p><p class="ql-block">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五日的隆隆炮声结束了这场噩梦,我们在六合里小院迎来了解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