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红柳礼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b><span style="font-size:22px;">世纪六十年代,山东八千知青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柴达木盆地安营扎寨,在浩瀚无垠没有人烟的荒原上,映入眼帘的是绵延起伏大大小小的沙柳包,沙柳包上的红柳摇曳生姿,给戈壁荒滩带来盎然生机。</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红</b><span style="font-size:22px;">柳是高原上最普通、最常见的一种植物。红柳遍地生根、开花、结果。沙丘下的红柳,根扎得更深,把触须伸得很长,最深、最长的可达三十多米,以汲取水分。红柳把被流沙掩埋的枝干变成根须,再从沙层的表面冒出来,伸出一丛丛细枝,顽强地开出淡红色的小花。春天红柳火红色的老枝上,发出鹅黄的嫩芽,接着会长出一片片絮状绿叶。在经历了上亿年的地壳运动,生长在海拔三千米的柴达木盆地里的红柳为了抗拒高原极度干旱的气候它的根须已经退化形成了粗壮的独根牢牢扎在沙包的深处,把四处游弋的沙土固定在一起,因而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沙包,因此当地人称“沙柳包”。</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从</b><span style="font-size:22px;">青藏公路的建设开始,一批批的筑路大军挺进了柴达木,一个个劳改农场开垦出一片片沙漠绿洲,从那时起,所有的生活燃料都是挖掘红柳取暖做饭,直到大批山东青年的进驻,在那个年代上至国家没有生态环境保护的法律,下至地方没有生态保护的意识,柴达木对红柳的乱挖现象从来就没有被制止过。更没有停止过。每当冬天来临,公路上拉红柳的车络绎不绝,地方上的车、地质队的车以及部队的车都装满了红柳,每个小院的门口都垛起了红柳,那时门口红柳垛的多少就相当于这家主人财富的多少。</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青</b><span style="font-size:22px;">海省农业生产建设兵团是在接受原劳改农场的基础上,东起大格勒西至托拉海近100公里两个农业团布局(二团在马海),这么多的人的吃饭取暖基本上就是延续原劳改农场的方式,继续挖红柳维系生存。我在河西(三团)生活了十二年,几乎每年的冬季都在不停的挖沙柳包,挖红柳一是用拖拉机挂上钢丝绳,套在一沙柳包上直接拽出来,这种做法省时省力。二是靠人力,用铁锹、撬杠、镢头,挖开沙包后沿着红柳的地下的根茎,连挖带刨,一直挖到根部最下面的湿土,最后用撬杠一别,整棵的红柳就被挖了出来。有的沙柳包里的红柳盘根交错,有的沙柳包里的红柳一根根排列错落有致,大概一个劳力三四天才能挖一马车的红柳。沙柳包虽然年年春天发芽开花,但下面深埋在沙包里的树干或叫根茎长达两三米,甚至五六米,挖出来后用锤用斧一砸即开,遇火即燃。天天与风沙抗争,年年与春天争艳,不可思议是如此干裂的身躯竟然蕴藏着顽强的生命信息,难怪有人称高原红柳为“菩萨柳”。</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b><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次接触红柳,就被红柳能在常年无雨的高原荒漠上千百年来顽强生存下来所震撼,我们曾在西干渠接近托拉河的一段沉下数米被水冲刷裸露的河床里挖出来的一棵红柳长达近十米,直径有六十多厘米,我和战友们惊叹不已,埋的如此之深,如此之长,如此之粗,实属罕见,大家戏说这是秦始皇他奶奶那个年代种下的这棵红柳。更为称奇的是,在托拉河西岸高出河床五六十米的沙梁上,人爬上去都很吃力,谁也没有想到在沙梁最上面竟然生长着红柳,我们用脚一踹,沙梁发出沉闷的回声,空隙里粗大的红柳清晰可见,犹如虬龙一般镇守在沙梁里,不让沙梁继续向前推进。每当我们挖开沙包看到里面盘根错节的红柳油然而生敬畏之心,因为这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更像是记载了岁月沧桑的一部部史书,然而当沉寂了千百年后的沙柳包尽毁于我们的镢头之下,不能不说愧疚之心难以原谅这无奈之举。</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b><span style="font-size:22px;">们曾开着拖拉机、推土机推平了一个又一个的沙柳包,我们曾扛着铁锹,镢头,挖了一车又一车的红柳,红柳让我们没有过上茹毛饮血的生活,而让我们吃上了熟饭喝上了开水,红柳让我们抵御了高原上的寒冷,火红的炉膛,温暖了我们的肌肤和四肢,甚至去世的战友也是在红柳垛上点一把火一缕青烟送战友驾鹤西去。可以说柴达木的红柳献身于国防,献身于青藏公路,献身于柴达木开发功不可没。半个多世纪以来,作为垦荒者我和我的战友常常自责,在柴达木的开发建设中,我们是有功还是有过?是对还是错?这个问题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过。</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b><span style="font-size:22px;">和我的战友从来没有推卸过自己的责任,即便我们告别了高原,至今难以平复自己心里的创伤,是我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让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流窜四方。当年为生存而为,今天为生态而论,孰是孰非,唯有让历史定论。</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b><span style="font-size:22px;">们赞叹红柳,让我们在高原上亲身体验了最恶劣的劳动环境,最原始的生存方式。我们赞叹红柳,植根于戈壁荒滩写就了千年不腐的血色浪漫,成为我们每个山东知青的必读经典。我们赞叹红柳,因为我们的儿女在红柳燃烧的火光中迎来了第一声啼哭,见证了他们来到人世间的最美好的瞬间。</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b><span style="font-size:22px;">年,我们挖红柳取暖,我们烧红柳做饭,红柳燃烧了我们的青春,我们把红柳烧成了灰烬,红柳不死化作舟,苦度众生回山东,这就是我们当年最真实的生活写照。</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如</b><span style="font-size:22px;">今,一排排参天白杨取代了红柳的残枝败叶,潺潺渠水灌溉着万亩麦田,沙柳包上红柳又冒出来鹅黄嫩绿的枝丫。羌笛何须怨红柳,春风尽度玉门关。</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感</b><span style="font-size:22px;">恩,红柳!感恩,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战友友情提供格尔木沙柳包的照片,表示感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2年4月17日写于北京</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