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皖南秋

宋成玺

<p class="ql-block">  皖南的秋天,又悄然而至。未曾察觉,就已经层林尽染,漫山红遍,农家照例的秋晒,也应该忙活起来了。季节的风,吹动丰收的颜色,掠过田野,洒向天边,飘进人们的梦里,勾起秋思万千。一个念头,搁在心底冲来荡去。</p><p class="ql-block">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是赞美,还是怨愤,各有各的解读,但并不影响人们梦里梦外的向往。毕竟,想象的美好一旦代入内心的愿景,那种固化的认知就再难改变了。反正,美的痴绝就对了,谁又会在意汤显祖彼时的喜怒哀愁。作者也不会想到,“怜予乏劝”心境下的吐槽,会被后世传颂成唯美的绝句。</p><p class="ql-block"> 诗意皖南,梦里徽州,就像一部传世经典,是可以读上千遍也不厌倦的。有没有去过,去过几回,从来不是要不要再去的理由。再者说,疫情之下,去路多舛,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是想看就能看的,相对保险又可进退的选项,也只有皖南这片净土了。还是那句话:没得选择也许是最好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每一次的远行都是不一样的,唯有这次带着且行且忧的心情上路,但愿山河无恙,秋色不负。</p> <p class="ql-block">  过了浙皖交界的昱岭关,就是安徽歙县的地面,一个叫三阳的小镇横在关前,像是皖南的门户。原以为“东方小瑞士”,能有点异国风情,结果里外里都是徽乡本土,硬蹭也没蹭出该有的花样。本是后山人,偏装堂前客,做回自己不好吗。</p><p class="ql-block"> 出昱岭关,过三阳镇,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皖南丘陵。穿行在秋风习习的寂静山林,沉浸于幽谷的空灵,亦有莫名的孤凉,越走越窄的山路,更让人心生走错路的疑惑。就在山穷水复疑无路的霎那间,一片开阔的山坳豁然眼前。驻车垭口,放眼望去,远处的山野在淡淡的光雾中跌宕起伏,收获后裸露的坡地,掠过阵阵秋凉,野秋菊和格桑花在风中凌乱。一个叫坡山的村落斜坐在山脊的一面,白墙黛瓦沐浴着夕阳,显得格外生动。眼看天已傍晚,就合计着在山里对付一宿,也是不想错过早起的云海。万万没想到,竟被店家冷冷的拒绝,拒宿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奇葩:只接待朋友圈。季节是淡季,游客也没几个,上门的生意不做,难道只是为了攒粉?一路上都是拉不直的问号。</p><p class="ql-block"> 留宿不成,悻悻而去,想着日落前赶往下一个站点,不经意间,一块标着石潭的路牌车前闪过。虽然山不熟路不熟,这个地名却是很熟,因为来过,不仅来过,还写过一篇《雾乡石潭》的小文见诸于报端,只是时间久远,印象已经模糊。它乡遇故地,总有一丝情结在心,于是调转车头又折返回来,落日时分,在村头的一家的民宿安顿下来。</p><p class="ql-block"> 石潭不大,也不起眼,一条乱石裸露的溪流从村中穿过,唯一的廊桥连接起两边的人家,约莫两百米的老街偪仄而陈旧,不多的几处老宅,大都残破不堪。夜幕深沉,一片宁静,偶尔几声犬吠,才让人觉出这是一个活着的村庄。回想当年,石潭可是响当当的“中国石潭”,在摄影圈的眼里,几乎就是出大片的梦工厂。数数满大街的摄影之家、摄影基地,如果不和拍照的沾点边,都不好意思过来。这一次的不期而遇,竟是这般的萧条,多少破坏了对石潭应该有的想象。</p><p class="ql-block"> 为了重新找回笔下的那个雾乡,按照店家老板娘的指点,天不亮就迷迷瞪瞪的上了山。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吞没了眼前的一切。不宽的山路多弯且陡峭,车灯的光影,在弯道中晃来晃去,像是打着灯笼赶路的醉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龟速的爬行摸到村口,天色才微微泛白,刚刚可以看到山的轮廓。而此时,半山腰的观景台上早已经人影绰绰了,长枪短炮也架了起来。自以为是赶早的,没想到还有蹲夜的。</p><p class="ql-block"> 这个叫下汰的山村,据说是观摄雾景的最佳点位。开阔的山洼连着天际,蜿蜒的小溪静卧在谷底,徽派民居沿着溪流星星点点,就等雾起,美出一片仙境。深秋的晨曦,已经有了寒意,清凉的空气中略显干燥,隐隐觉得不像起雾的天。果不其然,远处山坳里几团小小的雾朵,慢慢升起,又逃逸似的遁去,几次三番聚聚散散,始终不肯弥漫过来,希望和耐心也渐渐被消磨。请教在场的摄影大师,都是苦笑着摇头不语,表情上看得出来,大场面的云海怕是没指望了。退而求其次的等着看日出吧,厚厚的云层又遮住了半边天,直到天色大亮,雾乡石潭也没能掀起她的盖头来。有些记忆,变成不可复制的美好,或许也是一种合理的命数。</p> <p class="ql-block">  去又复来的昌溪,离石潭不过十里,群山环抱中坐西朝东,流往千岛湖的昌源河,绕村而过。水面不宽,桥有三座,一石一木一铁,代表着历史,生态和现代。始于盛唐的历史,散落在不起眼的角落,算得上年头的古迹,要数元代的忠烈祠和朱元璋题额的祠堂了,不知因为疫情还是等待修葺,大门都是紧闭。小巷青苔铺路,古木蔽日,斑驳的民居沉淀着岁月。就像苍苍已暮的老者,风干了年华,逝去了容颜,却在每一道皱纹写满了故事。</p><p class="ql-block"> 阳产土楼,无论样式和涂墙,都不同于传统的徽派民居。没有粉墙黛瓦,只见层层土黄,依山面川,梯次而上,叠罗汉式的挂满整个山坡,给人一种瞬间颠覆的视觉冲击。打眼望去,看似无序却极有章法,毫无规划又浑然天成,呈现出错落有致的自然美。干打垒式的土坯房裹在多彩的秋叶里,像油画挂在山坳的一面。各种花式装点的山庄民宿,洋溢着让人欲罢不能的热情,门前自然或刻意的秋晒,燃烧着季节的火红。在高高低低迷宫般的石阶小巷爬上爬下,年代的质感,伸手可以触摸。</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家多为郑姓,自宋代迁徙到这里,已有几十代的传承,算是名门望族了。一幅篆书体的郑字拼图,悬挂在半坡的山墙,巨大而醒目,像是郑氏的族徽,炫耀着曾经的荣耀和显赫。所有的老宅,都有统一的编号和户主的姓名,粗算下来也得有四五百户。村子虽大,人却不多,除了开店的商家和留守的老小,多为列入保护的空宅,在懒懒的秋阳下,沉浮沧桑,坚守孤凉。游客眼里的风景,游子心中的背影,这也是很多古村的常态。</p> <p class="ql-block">  北岸、卖花渔、太平桥、雄村…,半天时间,依次走过,实打实的走马观花乡村版,多少有点风尘仆仆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还没到北岸村的村口,就远远看见两行大字: “清水有桥容客度,古村无锁任君游”,像伸开的双臂,欢迎过往的来客。清水是没有的,古村也只剩边角,唯有一座300多年的廊桥,静卧在细流涓涓的棉溪河上。桥座石砌三孔,桥体砖木混构,两侧漏窗的各式雕花和桥上别致的美人靠,是古桥的精髓,据说是皖南廊桥的代表作。一座古桥,留住了北岸最古老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想象很诗意,现实很直白,听起来水乡画意的卖花渔村,谁能想到就是山沟里的一个花木种植基地。因地形像鱼,又盛产花木,故以卖花渔名之。说白了,就是像条鱼一样的大花圃,家家户户都是打理花木的园工,做着养花卖花的买卖,一直做到“中国盆景第一村”。花木、盆景、篱笆墙,把唯一的村道挤成一条羊肠,窄到分分钟都怕进得去,出不来。好不容易侥幸脱身,早已没有了赏花的心情。要看山中花烂漫,只能再等下一个春天了。</p><p class="ql-block"> 太平古桥多不胜数,依然活着的并不多见,徽州城外的太平石桥应该是最具代表性的。跨度十六孔,宽有两丈余,算不上桥界之最,但在民间建桥史上屈指可数,关于桥的传说更是感天动地。历经五百年风雨的太平古桥,东连古城,西望黄山,至今还延续着古老的生命,是景观也是通衢。漫步桥上,静听练江低喃,俯看樯橹轻荡,如画江景入眼来。至于“人皮桥”、“寡妇桥”的来由,说来话长,真真假假的都是坊间流传。无非是借太平桥传扬一个道理:行善千古,作恶一时。</p><p class="ql-block"> 雄村,就像村边的新安江,流淌着悠远的文脉。书院、牌楼和苍劲的古木,营造出一片书香的宁静,竹林掩映的文昌阁承载着厚重的历史。<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自然和人工的捏合下,水乡和文韵似江流般的融汇,连江边的步道都弥漫着隽秀的书卷气。</span>村子不大,却以宰相故里扬名,仅明清两朝就走出54名进士和举人,再一次印证了“学而优则仕”的古老信条。</p> <p class="ql-block">  四大古城之徽州老城,历经千年沉淀,可以触摸到历史的脉动,也显而易见做旧的痕迹。府衙、徽园等代表性建筑,多是仿建和复建,看上去古色古香,现代的元素却难以掩饰,兴趣也是越走越淡。倒是后花园里的满树桂花,暗香疏影的,引得游人纷至。不时有园工手持竹竿,围着桂花树边敲边摇,弄的花落纷纷如秋雨,桂香也愈发的浓郁了。寻着这股香气,想到了桂花糕,想到了桂花酒,想到了很多与桂花有关的事物。转出府衙的后花园,就是长长的商业街,司空见惯的各种铺子,只是叫卖的货物略有不同。沿着商业街的小巷深处,倒是有些古民居的遗留,延续了古城应该有的烟火气,那种古朴和平淡,让人瞬间从喧嚣中安静下来。</p><p class="ql-block"> 又见棠樾,已是三十年过去,印象中隔着几里地就能看到的牌坊群,已经被各种景区设施有意无意的圈了起来,非得让你弯过一条商街,走到近前不可,想拍一张干净的远景都难。工艺精美的七座牌坊依然恢宏,那种孤零、沧桑、肃穆的沉浸感,却淡去了许多。听着一众导游和网络直播此起彼伏的叙说,我却在默默的复盘过去,同时也思忖着话外的问题: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动机,乐此不疲的建造出这么多劳民伤财又无实际用处的牌坊?是对封建伦理的膜拜,还是徽商们财大气粗的挥霍?说到底,就是无法想象那个时候,这里的人们对牌坊文化的迷恋和推崇。</p><p class="ql-block"> 去中国四大花园之一的鲍家花园转了一遭,满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失望。听园工们闲唠,鲍家花园之前是有的,江南名园也是不假,不过早就毁于太平天国。现在的花园说是原址复建,看起来却像开发的旅游项目,偌大的占地面积,只有孤零零的几座仿古建筑,不是会所就是工房。园中落木萧萧,枯草遍地,冷眼旁观,窥尽苍凉,唯一的看点是盆景园,也是疏于打理的样子。此花园已非彼花园,江南名园更是无从说起。</p> <p class="ql-block">  去往许村的路上,贡菊开满田园,白一片,黄一片,争相把秋色装点,像画廊一样一村连着一村。百佳摄影点之一的许村,果然是不负其名,从村口开始,街巷、广场、山墙、门楼,全都是琳琅满目的图片陈列,有的制作成板,有的挂在绳上,有的干脆就往墙上一贴。图片多为摄影人所留,也有村民的自拍,大都是接地气的乡村写照。借助图片的烘托,村里的文化气息也浓厚起来,就连围墙、柴垛、打谷场,都赋予了各种艺术元素,古老的廊桥、牌坊和塔楼反倒成了陪衬。</p><p class="ql-block"> 潜口古民宅群,是按照“原拆原建、集中保护”的原则,将散落于民间不宜就地保护的古民居,异地搬迁,集中复建。说形象点,就是抢救性安置“流散文物”的古民居博物馆。民宅分明、清两园,按徽派建筑理念和习俗布局,建材也是原汁原味,除了没有人间烟火,和自然村没什么两样。看上去很美,失去了原住地的历史气息,终究还是沦为没有呼吸、没有生命的摆件。</p> <p class="ql-block">  “呈坎双贤里,江南第一村”,朱熹老夫子大概不会想到,八百年前他的这句即兴评语,如今成了呈坎村最古老的名片。“穿越千年,梦回汉唐”、“中国古建筑博物馆”,已然让人游走时空;“走进呈坎,一生无坎”、“中国风水第一村”,更是吊足了很多人的胃口。</p><p class="ql-block"> 从高悬“呈坎八卦村”牌匾的正门进去,千年古村的气场就扑面而来。偌大的广场和高高的戏台,张扬着呈坎的大气和排场。长长的月门走廊,犹如时光隧道,象征着呈坎悠远的历史。长廊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八卦祭坛,登上祭坛,举目四望,群山环抱中的呈坎村尽在一览。果然是一处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p><p class="ql-block"> 挂满祈福吊件的五福桥,被装饰成一条红色的走廊,风起铃动响叮当,摇动着福气,亦像恭迎来客的寒暄。走过桥去,一条弯弯的阡陌,穿过收获后的田野,直达村口的永兴湖,也是呈坎最富诗意的风水眼。静静的湖面,秋水无痕,晚荷夕照,微风轻轻拂过,一缕缕清凉通心入肺,舒爽惬意。两座石拱桥,呈丁字型穿湖而过,龙福石、平安坎、八卦图和水榭亭台,点缀在湖畔,斜阳下倒影如画。湖边祠堂前的大晒场,五谷丰登,七彩缤纷,洋溢着收获的喜庆,与一池碧水相映,勾画出一幅生动的水乡秋景图。</p><p class="ql-block"> 由湖边朝南的一扇小门再往里走,就是最古老、最本色的呈坎民居。整个村落,以八卦数理布局,和风聚水,阴阳调和,深藏汉唐以来1800年的文化底蕴。保存完好的180多处古建筑遗址,看上去都很老旧、原始,仿佛要把那些埋藏太久的碎片都抖落出来。尤其是迷宫般纵横交错的三街九十九巷,把八卦的神秘和神奇,诠释的淋漓尽致。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些古老的藏典,如何走出去就成了最大的困扰。不多的几拨游客,你跟着我,我跟着你的打转转,常常是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眼看落日渐沉,只能放弃鬼打墙似的徒劳,沿着村边的溪流逃出村外。“十有九迷路,留在呈坎富”,当真不是说笑。</p> <p class="ql-block">  宏村来过,只是久远,还有些淡淡的印象:乡土、古朴、安逸,日子很慢,车马很闲。这回二刷,已然是村落和景区的区别了,多少有点陌生。进到了村口,陈年的影像才渐渐拼凑起来,拨开光鲜和浮华,依旧是画意水乡的本色。</p><p class="ql-block"> 最先在记忆中复活的,是村头的那片叫南湖的池塘,还是那副碧水如黛、波澜不惊的样子,“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秋霜渐浓,水畔的绿叶开始泛红,投映在湖面,染出细碎的斑斓,偶有白鹅游过,又化作道道彩色的涟漪。湖中一弯拱桥如月,桥上的红男绿女鱼贯而过,身影在桥下随波妖娆。岸边的湖景民居,以白墙为底,晚荷为衬,对着水面不停的“自拍”,随意截取,就是一幅水墨丹青。</p><p class="ql-block"> 沿着村中的水系溯源而上,路边的幽幽古巷,深深庭院,王谢堂前,寻常人家,还是一如往昔。古老的样子没变,变得只是气息,那种满街商铺和各种叫卖混杂的气息。可以说它过度商业化,也可以说是人间烟火味,就看各人的喜欢了。村中央被称为牛胃的“月沼”还是静水如初,像斑驳中镶嵌的一块碧玉,在蓝天白云下泛起晶莹的光泽。几百年前,汪氏大族的胡姓夫人,代夫主政族务,外请高人,内邀乡绅,筹集银两,组织劳工,历时多年,完成了浩大而精细的水系工程,造福子孙直到今天。为后世留下宝贵的遗产,也是宏村历史上的一段传世佳话。</p><p class="ql-block"> 紧挨着宏村的塔川,直白的如同字面:依山而建,立村为塔,顺坡而下,耕田于川,是有名的四大秋色地之一。每当秋风起时,夏绿褪去,川前川后就会换一身秋装盛大出场,变幻出一个缤纷的世界,拉开秋到皖南最红火的仪式。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季节和气候有点脱节,掐着点来还是没能赶到点上。已经是晚秋的塔川,还是绿茵茵的一片,早该红透的乌桕树才刚刚变色,偶有几丛浅黄的秋草,只能算淡淡的点缀。幸好,还有向阳花和粉黛子补妆,虽是人工种植,可怜见的稀稀拉拉,总算是有点“塔川秋色”的意思,假装一回也是秋。</p> <p class="ql-block">  一头扎进牯牛降的茫茫大山,画风顿时变得两样,高山流水,秋风入怀,蜿蜒的山路寂静无声。接连几天古村游的审美疲劳,渐渐被山野的清风唤醒,好像从远古穿越回来。</p><p class="ql-block"> 牯牛降腹地,天高地远,少有人烟,自古穷山恶水,唯有画坑是个意外,一村独秀,美如其名。画坑,分为上画坑和下画坑,直线相隔不过百米,开车却要绕道很远,可见山路的陡峭。千年的世外桃源,向来人迹罕至,即便现在通了公路,也很少有人光顾,除非到了秋天。</p><p class="ql-block"> 画坑的山里,盛产茱萸,每到深秋,熟透的果实,就一簇簇、一片片的绚烂起来,染红四面山,映透半边天。到了采摘季,晒茱萸就成了山民们例行的营生,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墙里墙外,到处铺满了茱萸果,拼图一样摆出各种花式的晒场,营造出画坑特有的秋晒景观。登高观景台,蓝天白云下赤橙黄绿,山闲水静处五彩人家,一幅唯美的画坑山居图跃然眼前。</p><p class="ql-block"> 秋晒茱萸,原本是山民的生活日常,自从被无孔不入的摄影人盯上,挂起摄影基地的招牌,生计就变成了设计,晒场也成了秀场,各种摆拍,大行其道。从艺术源于生活说来,也没有什么不对,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生活和景观之间,从来没有非此即彼、截然分明的界限,只要不太过刻意,太过功利就可以了。村民们也明白的很,晒晒自家的东西,装饰了别人的梦,赚了自己的钱,何乐而不为呢。</p><p class="ql-block"> 画坑红,黄尖黄,都是有颜色的地方,既来过不能错过。哪成想,黄尖不远,找起来很难,导航没有标,地标又不清,六、七公里的山路,来来回回绕了半天。黄尖没有秋晒,却有秋叶,村里村外的银杏树,一阵秋风一阵黄,把金色洒向山间。沿着村边小路走到头,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峡谷,刀劈斧刻的断崖在光雾的笼罩下,静静地等待寒霜把自己染红。</p> <p class="ql-block">  不小心错拐了一个路口,只有几十分钟车程的升金湖,足足绕了小半天,当辗转来到这个国家级候鸟栖息地,面前却是一派冷云寒水的景象。秋风摇曳芦荡,微波轻拍寂岸,偶有小鸟飞过,留下几声鸣啼。不见渔家,难觅舟帆,也见不到个人影,想问个路都不知道找谁。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叫做洋鹅头的观鸟点,落满枯叶的小路又让人心生狐疑。几番周折,七拐八绕,总算在松林深处看到一处小院,挂着鸟类保护的字样。</p><p class="ql-block"> 观鸟点也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守门人,见不到一个游客,大门紧锁的观景台,看上去关了很久。枯水季的湖面,只剩一条不宽的湖汊和片片沼泽,泊岸已久的船锚满是锈迹,泛黄的秋草绵延到天际,只有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显露出一息生机。几只疑似鹤类的大鸟,躲在远远的沼泽地,看得见,过不去,也拍不到。看门人说,再等个十天半月,才会有大批的候鸟聚集,听这话,又是没赶巧,一丝失落从心里飘过。看鸟看了个寂寞,湖边的垂钓者,意外成了一景。那个钓鱼像捞鱼的节奏,瞧着都觉得过瘾,果然高手在民间。第一次觉得,围观别人的收获,也是一种治愈。</p><p class="ql-block"> 去往江西的行程,因为突发疫情而被打乱,只得临时改道太平湖,这已经是十年之内的第四趟,有缘之地,想绕都绕不开。是不是见多生厌的缘故,再来太平湖,观感却是大不如前。阴沉沉的天,空荡荡的湖,冷清清的店,好像一切都停摆了。忽然一阵秋风起,无边落木萧萧下,心中好一阵恓惶,全然没有了重游的兴趣。本想开车绕湖一周,却误打误撞的钻进了山里,干脆将错就错的信马由缰,走到哪里算哪里。直到日落西山,才想起来回头。</p> <p class="ql-block">  黄山东南部的徽州天路,是继皖南川藏线之后又一条爆款山路,全线由璜尖、白际和狮石若干公路连接而成。主线为108公里的大环,另有3条支线延伸,分东西南北四个入口。三分之二的路段在海拔800至1000米以上,名副其实的华东最高天路。至于说最美天路、最红天路,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p><p class="ql-block"> 由篁墩北入口进来,顺道屯溪老街,一路波澜不惊,甚至有些索然。过了源芳西入口,才渐渐有了高路入云端的感觉,从白纪到长陔,已然是高处不胜险了。路窄处,宽不过几尺,雨雾中,看不出数米,深谷万丈,危岩悬顶,四周浑沌一片。身为老司机,也有三分怵,只是装作淡定。同车的人也都默不作声,生怕我分心走神,哪还有心情欣赏窗外的风景。待走出雾区险段,回头再看,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九曲十八盘,竟有了几分妖娆的美感。所有的紧张、揪心也都化作“三军过后尽开颜”的轻松。</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疫情和阴雨败了游兴,最后的行程赶的有点匆忙,以至于错过了很多天路深处的精彩。只在白纪岭下的白纪村有过短暂的停留,都说它是蓝天和白云交际的“江南墨脱”,可转了一遭也没有找到那样的感觉,倒是那片千年的红豆杉让人过而不忘。新安江画廊、徽州古道、红色狮石、严池古村,都是打卡式的路过,印象深浅,尽在不言。</p><p class="ql-block"> 旅行到底不是目的而是过程,人在路上,脚随心走,眼见皆浮云,经历方为真。风雨中的前行,惊险处的从容,天地间的感悟,是比看得见的风景更加刻骨铭心的。</p> <p class="ql-block">宋成玺图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