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态居家

向海（杂文小说随笔）

①

静态居家，一天基本就两件事，遛狗，揍（做）饭。

我所住的这个楼，原是国税局的家属楼。孤零零的一栋，故不属封闭小区，也没有单设物业，只是委托社区代管。疫情来了，社区管控不过来，政府便指定审计局作为包保单位代管理。市审计局很是负责，在楼的出口，架起了大帐篷，24小时派人值班，只留窄窄的一个过道通行。

我家狗狗是泰迪，名叫果果，是女儿的大宝贝。因女儿的女儿太小，无暇照顾，送到我家代养。果果今年12岁，按人一岁狗七岁的比例换算，已经进入老年。原来齐整锋利的四颗门牙，已光荣下岗了2颗。除此，其它都还好。

昨晚喂得晚些，把食盆舔的哐当直响。跑起来，像兔子，一出楼口，立马蹿出去好远。

静态封闭，狗狗只得室内大小便。问了狗妈妈（女儿），告之要在地上放张报纸，果果就会知道在此方便。翻遍家里犄角旮旯，没有。报纸是什么东东，家里会有么？妻不屑一顾。就找替代的吧。在卫生间地上，放上广告宣传单，再在上面加上特快专递信封，然后把果果叫过来，郑重跟它谈了话：从现在开始，你享受主人的待遇，可以足不出户，在这里大小便了。不会像往常敲你的狗头，也不罚你站墙角。你的明白？果果瞪着圆圆的双眼，无辜地看着我，不叫，也不点头。我只好说：没表示，权当你默许同意了。不理我，你能耐了哈。算了，看你还算乖，不卷你了。晚上我把门给你开着。

特意早起，瞧了瞧，昨晚的布置干净如常，没用。想了想，这狗狗不在室内大小便，难道像有些人，蹲惯了，坐着就拉不出来了？这不等于变相剥夺了天高云阔，以及冲向远方？反过来想，主人都没有了远方，你个小畜生，还要求什么？

两天，不拉不尿，果果很是执拗坚定。

无奈，找楼下值班的小李。他已连续熬了好几个昼夜，想必年轻，单位人又少，被荣幸加了担子。经不住软语加小话，小李点头，再三叮嘱我，早五晚九，不能晚，更不能早，就在楼前吧，尽量避免接触人。忙点头，必须的。

东北的四月，晚上很是寒风萧瑟，帐篷里根本住不了人。在一楼过道，小李支了个简易床休息。我说给你拿个毯子吧。小李回我，你还是快走吧，啥也不要给我拿，感染风险太大。你快去快回，被领导看到，我会有麻烦。

求人不易。想想也是无奈，谁都不容易。

②

封闭了，我开始找群，要蔬菜包，要水果包。打了几个电话，答复是整栋楼要先建群，方便管理，等通知。等了几天，还是没消息，再打电话。终于在第五天，有回音了，把我拉进了群。犹如黑夜里捱到了太阳，劳苦大众找到了共产党。

入群第一件事，定蔬菜包，定水果包。

今天静态是第一个十天，虽然公布16例，想是核酸筛查兜底冒了个高。传播链已掐死，估计很快就会落下来。先不谈解封了，那是领导考虑的问题。

前天核酸时，我下楼有点晚。楼上的母子俩做完了要回家，见到我，扭头就拉上孩子，快速退回楼外。好似背后有狼追着。

昨天菜包到了，十样，差不多20斤，80元。菜很新鲜，量也足。届时，家里的菜还有一个圆葱，半个大头菜，一小把韭菜，半颗大葱。

捯饬冰柜，翻到一小袋冻枣，何时放进去的，不重要，也不记得了。好像儿时在人家翻过的地瓜地里，又挖出个大地瓜般，很是意外欣喜。

妻子每天拿出十粒八粒，用小碗装着，一边看电视，一边嘎啦着牙。

只剩了俩个苹果，一个一个吃。

今天没有了。订购的水果包无信，估计还在树上挂着。

也有好消息，从储物箱里，翻到了一小袋真空包装的绿豆，出厂日期是20年4月，想必是19年的产出。试着泡些，还真能出芽，小强。算是小确幸。

时间就像浸过水的海绵，挤挤就会出水。拉开抽屉，会找到零币；翻翻垃圾箱，也许会找到手机金戒指。

早餐与妻同时吃，但各吃各的。妻将一个鸡蛋打碎搅匀，用滚烫开水冲入，然后泡上六块饼干，这是一个专家提供的食谱，已经连续吃了一年多。昨天，饼干也陷入弹尽粮绝，告罄。

我的早餐要喝粥，有咸菜，有面食。大多前天晚上淘米下锅，定时。粥是粗粮做的，一般是大碴子，加上少许江米红豆黑豆芸豆粒。面食包子馒头，有时是麻花。今早吃的是饼，有甜味咸味两种。妻喜欢咸味的，我吃甜饼。

午间这顿饭，要看菜的保存情况。哪个要烂，就是下午菜肴。

妻原定三月份回通化，她组了一个门球队，当了队长。眼瞅着回不去，球员每天都联系她，干着急。比她更急的是门球队经理，候鸟似的去了海南，随天气越来越热，眼瞅着吉林沦陷，跨江跨海的，望眼欲穿般回不去。看到妻被隔白城，面临果尽菜绝，好像洪水找到了发泄口，天天发些菠萝、葡萄、木瓜图片，百般炫耀如何价廉物美。

妻都有点恨手机的像素了，照那么清晰干什么，太tm眼馋人了。有一天，她忍不住说，要是现在有串葡萄，我肯定不吐皮；有樱桃，肯定连核(gu)都会嚼巴嚼巴了。

自从订了水果包，妻天天看群，关注水果包的信息。群里有人闲了，偶尔发个笑话，来段小视频，被妻鄙视，嫌碍事，回你家群嘚瑟去。

水果包终于到货。苹果梨子香蕉蜜瓜六七种，还有一个菠萝。妻欣喜，仔细包好，存进冰箱。只拿了一个橘子，一枝香蕉。

从厨房到卧室，19步，从厨房到客厅22步。15斤的哑铃，拎起，上下午各走一次，计六千步。有太阳时，半躺在椅子上，嗮太阳，补钙。

天天蜗居，头发疯涨。即使不下雨，也怕人待久了，发霉长毛。老桃树说，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江江说，衣带渐宽人消瘦，那是没赶上疫情，赶上了，谁都瘦不了。都是活成精的人了，初一咂摸，没啥，尔后，立马醍醐灌底。

啤酒喝没了，白酒只有一瓶洮儿河酒王，喝了一个星期，也没了。烟还剩二盒，够三天。当然，酒还有五粮液，烟还有一条中华。不仅仅是奢侈。这里的关键是酒喜欢喝啤的，烟喜欢细支。妻的想法不同，最好是没有。特别是后者。微信楼下小卖店，说有流动巡逻的，头顶还有无人机监控，惶惶然间，终不敢开门。

嫂子发来美文段子，描述一天的生活：我哪都能去。刚刚从美食街出来（厨房），在休闲广场边喝咖啡边读书（客厅），中午到私人会所午觉小憩（卧室），下午再去后花园走走（阳台）。充实美好的居家抗疫日子，难忘的一天又一天。瞅着这文字，膝盖就软了。

普通人普通过，平凡人平凡过。有些事，轻轻放下，未必就不是轻松。有些小事，想多了就变成了大事。有些细节，想重了就变成悲苦剧。人重累人，心重累心。

我中专的同学，女儿安排进了我单位。结婚生子，四月初的月子。见狼烟四起，形势不好， 三月中旬，呆不住了。老两口开着车，直奔白城。不久，高速就封了。很准点，随了心愿，收获六斤的大胖小子。通了电话，恭喜升级成功，慨叹女儿了不得。同学闻弦也知雅意：同喜同喜，白城人民真热情，陪我女儿一起做月子。

我了个去，服了。祈祷，只陪坐一个月，行不行？

从窗外看出去，白的杏花，粉的桃花，不管人间事，已在悄悄盛开。空荡荡的大街，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宽广。

过七点，所有路灯熄灭，全城陷入黑暗，唯窗户星星点点，流光静止那种。

在长春居住的二姐一家，在苦熬了一个多月后，允许在楼下走动。算是好消息了。

③

一大早起来，微信接到了好多祝福。妻煮了鸡蛋，做了面条，今天我生日。妻子生日与我同年同月，只比我晚两天。往常的惯例，就是选中间一天，一起过。

我历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随年岁大了，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贺。它更像一个令人回味怀旧的日子，好的坏的都是它了。

引申开来，源于那些旧时光吧，里面藏着什么，清澈如水，还是混沌空洞，亦或面目全非。时间，这个可爱又可憎的家伙，有它，山海皆可平，何况意难平。不去探寻，且让时间掩埋吧，不露一丝痕迹。

尘世的闹腾及心底的躁动，每天都在煽动不满。貌似看看书，听听音乐，学着放下，喝下一句句心灵鸡汤，却依然改变不了什么。喝是一回事，吸收却是另外一回事。也许，肠梗阻了，也许胃溃疡乙状结肠，反正是消化系统出了问题。

往年这个时候，大多是至亲好友吃一顿饭，然后，喝点酒。我有个朋友，在四平，生日只比我大一天，故而记住了。他已坚守生产一线一个多月，老当益壮，爽朗的性格和永不言败的精神头，写一个大字叫佩服。

意外的是，经营彩票的哥们，发来了祝福。按照上个月初的约定，今天本来是他要张罗给我过生日的。被人惦记，很高兴，只能呵呵了。抱歉，放你鸽子不商量。

今天特殊，容寿生吟诗一首。

今日真好

今日真好，欢乐轻松了。

万花开，风声巧。
与妻传酒盏，携手迎春到。

邀绿叶，依旧清新今朝笑。

祝福歌调。居家老来少。
旧顺耳，今谁老。

觉无清梦断，曲里朱颜讨。
夫妻顾，为爱艰辛春迎鸟。

堂皇的富丽，温馨的雅间， 绿色的窗帘，鲜花，红酒，蛋糕，蜡烛点燃，小资为我设宴。 心中虽有期待， 很遗憾，这是梦中杀青片段。 预备一桌简单晚宴，与妻对坐，对酌一丢丢，聊补纪念。默默的把酒斟满，淌入杯中是紫罗桃蓝，挥发的是美好祝愿， 在此祝我生日快乐。呵呵，诗意酒意上头，被知秋老师带坏了。

我在写字，妻在听小红书，尝试做蛋糕。

刚看新闻，吉林省宣布各州市均实现社会面清零目标。然后呢……。

知秋说她有记日记的习惯。我坚持不了，权当周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