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江(下)

陈国俊

<p class="ql-block">  睡个午觉,夫人忙起了晚饭,我便一人随意去海边走走。安步当车沿着木栈道5分钟已到海滩,细沙平滩,绵延十数公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海之惑</b></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北部湾海域,沙滩空旷,海风呼啸。远望海水无垠,近观碧浪如山。今日风猛,海浪从远处源源而至,海面如万马奔腾,有的昂首嘶鸣,有的低头冲锋;有的集群而至,有的独行奔来。奔马阵中,似乎有恶魔隐身其中,它们在海平面下涌动挣扎,推波助澜。呜咽声、怒号声、狞笑声回荡在海面、沙滩和空中。</p> <p class="ql-block">  我多次到过海边,住宿海边也不罕见,可这样的狂风巨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与我的惊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只淡定的小鸟在沙滩上时而悠然漫步,时而逐水疾行,它对恶浪狂风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东张张西望望,偶尔在沙中啄食几下。</p> <p class="ql-block">  暮色渐浓,夕照烟霭、沧海横流。我独立在空旷的海滩上,海风呼啸,海涛嘶吼,海天茫茫之间唯吾一人。天色越发暗了下来,沙滩因海水不规则的漫洇,有的淡红,有的银白,有的灰黑,海风更猛吹人欲倒,海浪乘风排空而至,天幕灰暗如无边的布幔压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遗世苍茫涌上心头,孤寂,微渺,还有惊恐,似有一种发自远古、来自海底的,无形而神秘的力量在召唤我,低沉而坚定。大海如一个巨大的黑洞,我渺如尘埃,随时都会被吸入,刹那间竟有怆然欲泣之感,似有一种中邪般的诱惑力拉动我纵身蹈海。狂风疾厉,飞浪扑面,我猛然一个激懔,吓得大叫一声,仓皇逃回酒店,进入客房屋,还兀自惶然不安。夫人见我神不守舍的怪异模样,眼中流露出诧异神情:莫不是见鬼了?</p> <p class="ql-block">  不过片刻,吃着夫人烹制的美味晚餐,我心渐趋平静,为刚才的莫名恐惧和无形诱惑而好笑。此时,驿站小哥发来了昌江攻略,介绍了几处经典景观和路线,同时还给了一个位置——昌化古庙,附近是买海鲜的渔船码头,并嘱“8:40左右到达”,以免渔船未至而久候。这异乡陌生的关怀,令我在温馨和期待中悄然入睡了。</p> <p class="ql-block">  隔日清晨,海涛的轻吟透过窗台,温柔地把我唤醒。走进阳台,阳光明媚,海天一色。昨天的狂风巨涛已随夜色而去,晨光下的海面灰蓝清淡,“海风轻轻地吹,海浪轻轻地摇”,早年熟悉的一句歌词应景般地浮响在耳畔。</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古镇和海鲜</b></p><p class="ql-block"> 渔船码头在昌化镇,距酒店不过9公里,驱车12分钟。早晨的棋子湾宁静安详,柏油马路在绿林中曲折穿行,路上无车无人,如行绿野仙境。一路行经大角和中角,很快驶抵昌化镇。</p> <p class="ql-block">  昌化镇是昌化古城的所在地。这座海南最西端的古镇曾经是县城所在地,追溯昌化的历史,那得回到两千多年的西汉时代,最初县名叫至来,那时地域很大包括现在的东方市,后来分分合合几易其名,直至民国三年(1914)改名为昌江县,现在的正式名称是昌江黎族自治县。县城石碌镇,在昌化镇东约50公里处。那是因为石碌镇矿产开发而发展成为人文聚集之地,1961年新置昌江县,县城遂设于此。上世纪90年代,一位农民在该县的信冲洞抓蝙蝠时,捡到了一些动物骨骼,后经考古工作者发掘考察,居然是一处旧石器时代遗址,这样一来就把整个海南岛的人类活动史从殷商时代推向了两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昌化镇的地理位置很有特点,海南的第二大河昌化江从五指山由东向西曲折而从容地流淌了230多公里,到了这儿更是平和散淡地汇入了北部湾,河海交界处已看不出昌化江的河流面貌,不过江流却在海中冲刷成了一道沙堤,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港湾,不大也不小,正好适合出海打鱼、入湾泊船,于是这儿就成了渔民栖息营生的渔港。以前去舟山,前日在乐东,距离老远就能闻到那浓浓的鱼腥味,可昌化渔港竟然没有,真的一丝丝都没有。</p> <p class="ql-block">  镇子规模不大,道路也不宽,但干净整洁,沿街摊铺也不算少,但不喧嚣。小镇的海边,有座昌化古庙,供奉着三尊大神:妈祖、关公和峻灵王。这峻灵王是何方神圣,居然与妈祖、关公共居神坛?说来话长,这位大神的真身是昌化大岭上的一块巨石,高约十米,头戴冠冕,面朝北部湾,镇守南海。相传古时,附近海域激流回旋,常有大雾风浪,行船稍有不慎,轻则迷失方向,重则船覆人亡。后来人们发现,只要看到高耸在昌化大岭上的这块巨石,就能重新找到方向,安全入港。他们笃信这是神石的护佑。久而久之,这块巨石便被神化为海神,峻灵王也成了周边沿海地区的一种民间信仰。历史上,这位海神不光受到百姓的顶礼膜拜,就连远在中原的帝王也曾多次加封。史料记载,自从中央政府掌管海南岛以来,这块神石因镇海有功,先后三次被皇帝敕封为王,峻灵王的封号就是北宋皇帝宋神宗所封,苏轼被贬儋州时,还专门来此拜谒,并撰写了《记峻灵王庙碑》。如今昌化大岭上的峻灵明王庙依然香火旺盛,拜祭之人络绎不绝。</p> <p class="ql-block">  到了渔港码头,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三三两两的人在游荡,显然是和我们一样的游客,等着归港的渔舟买些新鲜的海货。码头内已经停泊了不少渔船,道边也有几家售卖海鲜的店铺。约9点,七八艘渔船从大海深处驶来了,不过收获似乎不够丰盛,大多是小鱼小虾。船家说,今天风大,鱼不多,明天来吧。夫人还是淘了带鱼、海虾和兰花蟹各一斤,合计85元。经过昌化菜场,又买了条一斤多的鲳鳊鱼,20元。夫人很开心,不仅是便宜,更因为鲜活。</p> <p class="ql-block">  酒店客房有小厨,夫人麻利,我洗脸洁手的功夫,屋中已弥漫起海产的鲜香。稍顷,红烧带鱼起锅,紧跟着的是白灼海虾上桌。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吃到的最美海鲜。带鱼鲜嫩绵粉,入口一抿,唇舌生香;虾子是从渔船中直接捞出,不用任何佐料,清水一煮,虾肉微甜而有弹性,在嘴中咯吱有声,似乎在调戏我的味蕾;一斤多重的鲳鳊鱼,半斤一只的兰花蟹是本餐的大菜了,鲜活丰腴,与日常所食相比真如佳酿之对糟醪,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可惜我不喝酒,但想象若邀二三饕餮好酒之徒小聚,肯定不胜其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棋子湾</b></p><p class="ql-block"> 美餐一顿,再对着碧海小坐一会,然后倚榻小睡片刻,下午便徜徉于棋子湾的大中小角间。</p><p class="ql-block"> 棋子湾是个总长约20公里的S形海湾,水清滩平沙细,即使在海南也是不可多得的优质海湾。</p><p class="ql-block"> 海湾之北是大角,海湾西南为小角,中角则处两者之间。昨天傍晚,从酒店走了几分钟所到的就是大角,领略了其风劲浪猛的喑呜叱咤,今天风小了些,但在礁角之处依旧激浪冲岩,浪飞拍岸。棋子湾是具有沙漠风情的海岸,仙人掌长满岸滩。</p> <p class="ql-block">  中角礁石嶙峋,多姿多彩,其中最大亮点是峻壁角上的领海基点方位点碑,鲜亮的国徽、鲜红的碑文,国土的庄严、领海的神圣之感油然而生。</p> <p class="ql-block">  小角要经昌化镇至海边,然后沿沙滩行约一公里多才至礁角,礁石虽不大但很密集,在海水里载浮载沉,让我联想到了棋子布盘。相较大角和中角,这里地处海湾西南岸,是观日落的最佳处。此时虽然时有浮云遮日,但也算是欣赏到了“最美落日”,只是摄影技术太平庸,手机拍出的照片实在不咋的。</p> <p class="ql-block">  在小角偶遇了北京的李先生。老李长我2岁,长期任职外事部门,曾为周恩来总理做过翻译,游历四十多个国家。退休后为自己选个养老的地方,要求是:不燥热不潮湿,还得既见山又望海。考察多地,辗转来到海南,又寓居岛中多地,最终选择了“沙漠气候海岸线”的昌江。先在恒大买了一套宅子,觉得物超所值,又选择一处高地楼盘再买一套,宅区食堂、泳池乃其最爱,每天海鲜、游泳、林间漫步,不时创作打油诗,对得起嘴活动了腿还锻炼了脑,养老生活其乐融融,至今已落户昌江8年。因为老李养老的好滋味,又引来一拨拨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楼上楼下皆为亲友团。</p><p class="ql-block"> 热心好客的老李邀我们去其府上作客,亲身体验了“见山望海”、碧澄泳池和小区食堂之后,我禁不住怦然心动,隐约觉得这棋子湾会与我们的余生有点关联,居然奢想着垂暮之年的颐养岁月了!202111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