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我曾经是你的过客

剑雨.慈悲引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起我和上海的缘分,是缘于一封信。</p><p class="ql-block"> 这封信是朋友老黄写给他的女儿的。当时我在T城的一家招待所常住,租了一间房做为办事处。老黄是上海的知青,上山下乡时期被分到安徽的一个小城。他到T城跑业务,在招待所里我们俩相遇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时他找我借了一支笔,几张纸,说要给他自己的女儿写一封信。那时他的女儿刚刚大学毕业,正好在上海找工作。信写完了,他还特意给我读了一遍,我听后连竖大拇指。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殷殷嘱托和挂念跃然纸上,于平淡中见真情流淌,于真情中见血缘关系的传承与连接。就连当时还处于单身的我,还不懂得为人父的滋味,都被感动了。信的具体内容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他在信中的几句话。他说人生的兜兜转转,二十几年前的今天,我从上海被下放到安徽求生。没想到二十几年后你又从安徽到上海去求职,命运仿佛画了一个圆,而你和我就是这个圆上的两个点等等。</p><p class="ql-block"> 缘于这封信,我对老黄的印象特别好。老黄爱打麻将,也爱好文学,正好和我臭味相投。那时候打麻将就打一块钱的,输赢不会超过一百元钱,其实就是打发无聊时光的一种方式。有时候和他也在一起喝点小酒,因为聊得来,就这样一来二去处成了朋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千里难寻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p><p class="ql-block"> 忽然有一天,老黄来找我,人特别兴奋,两只本来就挺大的眼睛直放光。他说他的一个“发小”老孙在上海做生意,他和老孙关系特别铁。而老孙的小姨妹,正好在上海某知名房地产公司当总经理,眼下正在做上海临平北路的一个小高层项目。老黄和老孙讲了我做的生意,老孙说答应帮忙。让我拿一些资料寄给他的这个朋友,老黄还强调说,这不是开玩笑,没准真有戏。</p><p class="ql-block"> 我对朋友向来没有过多的奢求。我说有生意大家做,有钱大家赚。能做到更好,做不到依然是朋友。就这样心里也存了这件事,但也没有过多在意。</p><p class="ql-block">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两个星期,老黄在上海打电话给我,说让我过去谈业务,谈合作。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耳朵,连问了好几遍,具体是啥情况?老黄说,他的“发小”老孙已经和他的小姨妹打过招呼,他小姨妹已经答应从中斡旋这件事。老黄还从中透露一个细节,老孙的小姨妹欠姐夫姐姐一个大大的人情。在同等质量和同等价格的条件下,也希望能让自己的姐姐家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老黄还说老孙的妻子在困难时期,为了保护妹妹落下残疾。</p><p class="ql-block"> 我分析一下这个事有点儿靠谱。简单打点行装,向大上海进发。当时的心态就是,生意能谈成更好,谈不成就当去上海旅游了一趟。</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个北方农村出生的小孩,我对上海最早的认知,还是在卡片上,在课本中,在别人的照片里看过上海的一点点样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去上海谈生意。对我而言那个地方太遥远太遥远,遥远的像一个梦。</p><p class="ql-block"> 我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了上海火车站的地下通道。根据老黄在电话里的指引,走过火车站南广场,穿过名品商厦等几个购物中心,到白玉兰广场之后上过街天桥。当我站在过街天桥四下观望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感觉到世界是如此之大。四面八方全是高楼大厦,满目繁华。真有一种初出茅庐,不知沧海之大的感觉。那时候站前过街天桥另一侧有一个小广场,做的是宣传上海大众汽车桑塔纳2000型的银色雕塑,几颗银色的星星吞云吐雾,从2000这个数字造型之间横插出来,直抵高空,傲视芸芸众生。可能设计者也是为了迎接千禧年的到来吧。那个时代这个汽车品牌就是上海的一张名片。给我震撼的是上海的马路特别宽,都是双向四车道六车道居多。特别是绿灯一亮时,所有的汽车齐刷刷的像万箭齐发。当时在我的脑海里就蹦出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谁能够为谁停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和老黄的朋友老孙进行了会面,同时也进行了一番“三国”会谈。老孙的办公室坐落在一个中档的宾馆里。是一个大套间,有床有卫生间,我被安排住在他的办公室。老孙是比较精明的,一双深邃的眼睛后面隐藏着人间清醒,这种清醒要么与生俱来,要么多年沉淀。</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几个月,住宿绝对不是白住的。我负责办公室的电话费和电费,有时还要请他们喝点小酒。要知道在上海喝顿小酒,那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当然,请人家喝酒是我愿意的,北方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在我那个年龄段表现得尤为明显,北方人脸红脖子粗抢着买单,是自古以来就遗留下来的习惯。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朋友,才能不丢面子。</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那个年月吃一碗素面条,都要七元钱起步,南方人吃的清淡,我这天生口重的人哪受得了?有时候加一小勺咸菜都要另外再加两元。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可在上海的某一刻,我真分不清楚谁是羊?谁是羊毛?我曾一度怀疑过我是不是被人薅了“羊毛”?</p><p class="ql-block"> 有了开始的运筹帷幄,应该说合作之初还是比较顺利的。和甲方会面,看图纸,明确设备要求等等。甲方提出来要去工厂考察一下,这样才能使合作更放心,这也无可厚非。包括我和老黄,要去六个人,有甲方,安装方,监理方外加供货方,所有人的费用都要加到我的头上,来回都是坐飞机。到北京到秦皇岛工厂参观,还要顺便旅游一下。无形中成本和风险就加大了许多,如果再和其他商家比价格,那利润在哪里出啊?</p><p class="ql-block">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只能被“市场”这把无形的巨手推着往前走。北京和秦皇岛的考察之旅,甲方都是非常满意的。等到签合同的时候,和其他商家一比较,还是高出一截。最后总经理委派项目经理来谈判,说把高出这一截砍掉,争取建立一个长久合作的关系。作为代表厂家的一方,你说能不干吗?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的成本。你不干有人干,你就前功尽弃。在这个项目中,生产厂家要赚钱,中间商老孙要赚钱,我的朋友老黄除了跟着旅游一趟外,肯定不能让人家白忙,这些钱是一分都不能少的。表面上100万的项目,利润15%,等到七算八算的拿到我手的时候已经微乎其微。但为了长久合作,赚点总比不赚强。至少在这次合作中,我收获了朋友,收获了经验。这是成长岁月中的一种历练。</p><p class="ql-block"> 我上面写的这些,发生在上个世纪1997年下半年,到1998年十月份。我之所以把它写出来,并不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而是想到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上海,才想起曾经在上海的每一个日子。</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的时候,一个朋友曾经打电话问我怎样解决一日三餐。吃包子,面条,馄饨是常事。有时候中午也吃快餐,偶尔赶上肯德基做活动,也去整个汉堡。上海的消费真是太高了,尤其是没有地方烧饭的情况下。</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的时候,坐出租车更贵。坐上了出租车,一上高架桥,转得你晕头转向,你就看那计价表,比你心脏跳得快多了。计价表上的数字和血压同时升高,坐一次出租车花个百八十元太正常不过。但有时候不得不坐,因为有的地方根本就不通公交和地铁。</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就是因为舍不得坐出租车,还真出了点事儿。那是去上海送配件,客户是以现金方式支付货款,大约一万元左右。当时两只手为了搬货方便,我就没有带包。我把现金揣到裤兜里,要赶到上海的某地与同事会合。如果打车要100元左右,坐公交车只要3元钱。当我挤上公共汽车的时候,钱保住了。可腰间的手机却不翼而飞。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二部手机,是一部“波导”翻盖手机,被称为手机中的战斗机。当时心碎了一地,哑巴吃黄连___有苦说不出。现在想想,我都能体会到当时的那种疼。</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的时候,外滩、南京路、城隍庙等景区或商业区对我没有吸引力,走一走,看一看也就那么回事儿。我很多的时间都是在上海书城和季风书园度过的。常常是捧上一本书,席地而坐,一坐就是一天。只有在万家灯火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归属感的落寞油然而生。梦里不知身是客,对于这个城市而言,我只不过是那年那月里匆匆的路过。</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的时候,你会时刻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外乡人。上海人和你说的开头几句全是上海话,当看到你听不懂的时候,他们才会转回普通话。我曾因为在公交车上问售票员去某地的路线,就是因为听不懂才坐了相反方向的车,苦不堪言。</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上海,有很多人都是外地人。他们的随意的确让文明的上海人有些看不惯。</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位作家曾经这样描述过外乡人:他们手里或多或少的攥着一把money,光脚穿着拖鞋,打着赤膊,把繁华的淮海路当成了故乡的打麦场,把巴黎的春天当做故乡的大澡堂。你是不是还想听见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南京路是上海商业繁华的象征,那么淮海路则多了一份优雅与格调。这条被誉为东方香榭丽舍大街的百年老马路,在上海的发展历程里可谓举足轻重。如今更是高端商业汇集之地,得天独厚地融合着厚重的历史感与前沿的国际范。如果说衣冠不整在淮海路任意“放肆”,的确容易遭到路人的不屑与攻击。</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的时候,我与集团总部驻上海办事处的同事老关也成了朋友。记得在他家吃饭的时候,他特别喜欢买烤鸭吃,他说吃烤鸭的味道,像他小时候在房檐上“掏家巧(麻雀)”后在灶坑里烧着吃的味道,真是一种甜美的回忆,我也深有同感。</p><p class="ql-block"> 老关的勤奋在同行里是有口皆碑的。他曾经是吉林图们的一个正科级干部,文笔相当好。为了梦想,跑到上海来闯世界。烈日炎炎下骑着自行车,把毛巾咬在嘴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寻找自己的梦。老关在上海打拼时,一直和老婆、孩子两地分居。过了五六年,才在上海买了一套一居室,大约20个平方左右。他家我去过,还是上海的老房子,一门三户。</p><p class="ql-block"> 2018年到上海出差时,特意带着礼物去看望老关。请老关吃最后一次饭时,老关喝了不少酒,激动起来老泪纵横。他说如果有下辈子,绝对不会选择来上海,压力太大了。我从上海回来后,过了不到半年时间,就看见老关的朋友圈发布讣告:老关因病医治无效,于某年某月某日辞世,特此告知亲朋好友。老关走的时候,刚刚六十出头。</p><p class="ql-block"> 我在上海混得最无聊的时候,因无事可做,曾经卖过盗版书。一套十卷本的《建筑工程实务大全》,定价1199,有发票,拿书的时候只要一到两折,很遗憾的是我只卖出过一套。胜利果实是请买书的人吃了一顿全聚德烤鸭,为自己买了一套陈默点评本的《金庸全集》,至今还静静的躺在我的书房。</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年轻,在上海和T城两个城市之间跑。两个城市之间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还是在凌晨发车。我常常提着重重的拉杆箱,一个人走过寂寥的长街,走向无人陪伴的月台。常常是一个人坐在火车上睡着了,星星和月亮还没睡。</p><p class="ql-block"> 后期到上海的时候,单位在上海浦东换了一套120个平方的房子,我就住在那里。乘隧道三线到了浦东,地铁坐到尽头,再转公交车还要坐到公交站的末尾才能到。小区特别大,据说房子是用公司的设备换的,小区还是建设部示范小区。后来我离开上海的时候,听说老板21万把房子出售掉了。如果那套房子还在的话,按现在的价格,市值至少600万以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对于上海,我不喜欢,也不讨厌。</p><p class="ql-block"> 日夜不休的黄浦江水,浪奔浪流。它雄浑宽广的胸怀, 依然载不动许多愁。爱如潮水,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小女孩,已经为人妻、为人母。那份无枝可依的情感,只能在风雨飘摇的江湖里,俩俩相忘。日暮乡关,家园何处?流浪的脚步再沉重,也要去找寻自己的归宿 ,那抹浓情化不开的乡愁,只能在午夜无眠的时刻,慢慢咀嚼,和往事一起下酒。青春的梦幻绚烂多姿,瑰丽无比,只有插上现实的翅膀,才能在心的荒原上平安着陆。</p><p class="ql-block"> 此去经年,万千变幻。如今我和上海的许多朋友都成了合作伙伴。令我遗憾的是,我再也联系不上当年的老黄和老孙了。 </p><p class="ql-block">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看着看着就淡了。人生就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曾经有人问过我,你在外打拼为什么不选择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呀?我微微一笑说,当我置身大都市的时候,立时感觉到自己被淹没了。拔剑四顾心茫然,根本找不到发展思路。归根结底还是能力不够,但能力不够不是我的错。不努力才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电影《上海滩》中有一句台词说:我对上海而言只不过是个过客,做完要做的事,我就离开。 </p><p class="ql-block">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