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田舍》 杜甫，760年末</p><p class="ql-block">田舍清江曲 柴门古道旁</p><p class="ql-block">草深迷市井 地僻懒衣裳</p><p class="ql-block">榉柳枝枝弱 枇杷树树香</p><p class="ql-block">鸬鹚西日照 晒翅满鱼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 雲卷雲舒 己亥暮春</span></p> <p class="ql-block">杜甫在成都草堂时期作诗二百四十余首，《田舍》是其一。从字面上看，这是很容易读懂的一首五言律诗，描写田舍风光。</p><p class="ql-block">《田舍》里的田不是田产的田，而是田野的田，城外郊野的意思。李思纯在1930s写《成都古迹考》和《成都城坊古迹考》时画了一副隋唐时代成都的略图，从中我们能辨识出萬里橋，武侯祠，琴臺。杜工部祠呢? 在图外箭头指的方向。我们现在觉得杜甫草堂离春熙街和宽窄巷都没多远，可一千二百多年前的浣花溪畔，远在成都城外，相当于现在北京的西六环外门头沟区滨河路边的永定河公园。吃饱饭都成问题的成漂杜甫，哪有钱能买成府路中关村大街的房产呢？</p> <p class="ql-block">从武侯祠奔杜甫草堂，然后折返向东偏北到琴台，现在徒步只有六公里左右。但杜甫住在草堂的时候，那有段路哪会有今天这么好走?</p><p class="ql-block">“地僻懒衣裳。”没有城里豪宅，所以没有什么时尚亲朋造访，穿什么衣裳，也就无所谓吧。哪里是懒，啥衣裳穿起来不都是一样的动作? 杜甫一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衣裳。早在抵成都八年前-公元751年杜甫还在长安作《投简咸华两县诸子》时他就已经“饥卧动即向一旬 敝裘何啻联百结”了。</p> <p class="ql-block">困顿的生活被两句“草深可迷市井人，客少我得懒衣裳”调侃而过，诗人杜甫饥肠之中有一种寻常贫富之人都无法想象的力量。借用一下许巍的蓝莲花体，“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诗歌的向往。”草堂虽陋，杜甫笔下依然是清江幽径，柳漫花香，鸬鹚展翅，渔歌唱晚。</p><p class="ql-block">宋人王茱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1039年著成</span>《杜工部集》，使1400余首杜诗传承至今。这些都精读下来可得很大的功夫。即使把时间轴截出759-761这一段，杜诗也是几百首，那是他最崎岖的一段人生道路，也是他最高产的巅峰时刻。可称诗史的三吏-《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和三别-《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名篇《赠卫八处士》、《蜀相》，大作《洗兵马》，个人生活经历和心绪的《忆弟二首》、《秦州杂诗》20首，唯美佳作《绝句(西岭雪山)》、《春夜喜雨》，千年来书生必读的课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都无不为古今杜粉奉为最脍炙人口的诗作。</p> <p class="ql-block">相比以上那些诗，《田舍》可以说是有些平淡无奇，以至于从唐到如今，杜诗全集之外的多数选集都不包括这首诗。少数研究杜甫诗文的专家对这首《田舍》也是敷衍而过，以至于把此诗的写作日月也搞错了。</p><p class="ql-block">在简中的范围内搜一搜，对《田舍》的解析都是抄来抄去拷贝《四库全书》中仇兆鳌主笔《杜诗详注》里的那点内容。而仇兆鳌等的依据就是宋朝黄鹤的: “【鹤注】此当是上元元年初夏作，观'榉柳'，'楷杷'可见。”</p><p class="ql-block">宋朝的黄鹤显然因初夏的枇杷果实而把《田舍》的写作时间判定为初夏。黄鹤，江西宜黄或永新人，继承其父黄希(宜黄人)的遗志，补注杜诗。他们的家乡也产枇杷。</p><p class="ql-block">为了体验一下“枇杷树树香”，我去买来枇杷嗅一嗅，没有香味。怎么会呢？我可是个嗅觉超级敏感的人。于是我又去找来号称是成都双流产的枇杷，也没有香味。吃起来倒是甜甜可口的。难道成都枇杷运到这里就不香啦? 好在我家有个曾常在成都住的小地理学家，她肯定地说，多次吃过树上熟的四川枇杷，没有能闻到香气的印象，枇杷开花倒是有清新的香味。而且，成都一带的枇杷四五月份就上市了，到了初夏，杜甫哪里去找树树香的枇杷呢？</p> <p class="ql-block">况且况且，初夏还有什么榉柳枝枝弱吗？仇兆鳌等书生们一直没有彻底搞清杜甫笔下枝枝弱的榉柳是什么。</p><p class="ql-block">“榉一作杨”。错。严格地讲，杨柳Salicaceae是一科，包含杨属，柳属，钻天柳属等几百种树木。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杨柳是指垂杨柳树，既垂柳Salix babylonica，杨柳目，杨柳科，柳属。垂柳是常见树木，但不适合宅院种植，柳絮是很大的麻烦。而且，从古至今中国的风水文化中都有“前不栽松，后不栽柳”，“前不种桑，后不栽柳”的说道。而杜甫是个特别讲究的人，这在他几次卜居的笔墨和他的传记中都明白地显示出来。因此，很难想象杜甫会在他的田舍栽柳。此田舍即使是翻盖在馈赠者的旧宅院基础上，前主人也大概率不会栽垂柳。“榉一作杨”说可以休矣，留在诸“百科”之中只是添乱。</p> <p class="ql-block">拽上《本草衍义》中的“榉木皮，今人呼为榉柳”则更是混淆了榉木和榉柳。榉木既榉树Zelkova的一种，学名Zelkova schneideriana，荨麻目(读作钱麻，qián；不读作荨麻疹的xún)，榆科，榉木，中国榉或称施耐德榉。榉木是一种高大强壮的乔木，榆叶，与榉柳根本不是一种东西。榉柳是胡桃目，胡桃科，枫杨属。榉柳就是枫杨的别称。</p><p class="ql-block">榉木皮和和榉柳皮虽然都入中药，但药性不同。杜甫也会不知道吗？知道。一向体弱多病的杜甫不仅可能知道这些药的差别，他还种过草药，甚至在晚年还曾卖药谋生。这在冯至等人的杜甫传记里都有叙述。杜甫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p><p class="ql-block">上 榉木树，下 枫杨-榉柳.</p> <p class="ql-block">另外，榉木是用材树木，而榉柳是观赏树木。在杜甫的家乡巩县洛阳一带枫杨也就是榉柳广有种植，而榉木树却几乎见不到。</p><p class="ql-block">上 榉木树，下 枫杨-榉柳.</p> <p class="ql-block">杜甫《田舍》中的榉柳，就是枫杨，在四川也被人们叫做麻柳。成都处处是麻柳，四川处处是麻柳。</p> <p class="ql-block">但根据《科普中国》中说，在湖北某些地方，杨树也别称麻柳。而宜昌有人称枫杨为柳树。</p><p class="ql-block">在古代，甚至现在，一种植物被冠以不同的名字是常见的。同一个名字用来称呼不同植物也常见。人们对植物的指认是源于生活或生产的习俗，而不是源于学术研究。同物不同名同名不同物都会在交流中造成混淆，但过平常日子的老百姓也没有义务没有责任个个都做植物分类学家是不是? 这不正好给那些教授学者混碗饭吃的机会吗？😄</p><p class="ql-block">乱就乱吧，糊涂可以安于混沌，好奇可以游于复杂。😄</p> <p class="ql-block">既然成都初夏树上熟的枇杷没有明显的果香气(其实枇杷阳历4-5月份就到处卖了)，那么初夏的榉柳-枫杨是“枝枝弱”的样子吗？不是。请看美篇中诸多关于枫杨或麻柳文章，挑出4-5-6月的看一看就知道了。</p> <p class="ql-block">那么杜诗《田舍》中榉柳还枝枝弱是在什么时候呢? 初冬，阳历12月到来年1月。</p><p class="ql-block">下面图中是(成都某处)同一棵枫杨分别拍于初冬和初夏时的照片。抱歉今年2月搜到这对照片后忘了保留原文链接。向这位被忘了记下名字的作者致歉并致敬。待补吧🙏🌹</p> <p class="ql-block">枇杷开花还是蛮好看的。有股清香味，我家的小地理学家说。</p> <p class="ql-block">杜诗田舍，当作于上元元年初冬，既公元760年12月。虽然杜甫一家在759年底或760初抵达成都，但当时他们寄居某寺庙，卜居浣花溪畔建草堂是后来的事。</p><p class="ql-block">这很重要吗? 《田舍》作于何时或许无所谓，只是我格外喜欢这首诗罢了。杜甫的诗，或献给帝王，或献给达官显贵，或寄情家人同族，或赠友人亲朋，或可为诗史，或揭露帝制社会的黑暗，或怜悯底层草民。而这首《田舍》是写给杜甫自己的，就像写史书的学者间或欣赏一下笔砚，或像厨师做好一桌酒宴后给自己炒个小菜自斟自酌，或像刚给自己缝好伤口的战士慢慢地擦拭兵器，或许更像是园丁除草浇水后坐在田埂上欣赏一朵野花。读《田舍》，我仿佛听到浣花溪的流水，嗅到枇杷花的清香，看到麻柳枝在摇摆，感到杜甫轻轻的喘息和渐缓的心跳，，，</p> <p class="ql-block">参考: </p><p class="ql-block">成都街上的树</p><p class="ql-block">http://www.360doc.cn/article/29268935_671286604.html</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杜甫草堂园林特色》</p><p class="ql-block">https://m.ruiwen.com/wenxue/dufu/296058.html</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杜甫草堂植物与杜甫诗》</p><p class="ql-block">https://m.docin.com/touch_new/preview_new.do?id=2597236532</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