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军医妈妈》

顾太健

怀念我的军医妈妈文/铁道兵七师医院栾亚萍亲爱的妈妈离开我们很多年了，每当我站在为妈妈摆满鲜花的遗像前，看着妈妈那慈祥可爱的笑脸和那双充满神韵的目光，我就沉浸在和妈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隔着玻璃镜框轻轻地亲吻着妈妈的面庞。冰冷的镜框刺激了我的神经，触动了我的痛觉，顷刻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心难受极了，犹如刀绞，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到后来竟不停的抽泣着...... 妈妈，女儿想您啊，女儿真的真的好想您啊！在没有您的日子里，您不知道女儿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受煎熬......今天三个妹妹也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您。带来了您最喜爱的鲜花和糕点果品，大家站在您的遗像前，给您老人家深深地三鞠躬！天堂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愿您老人家在天堂里开心快乐！亲爱的妈妈，您平凡而伟大的一生，女儿都点点滴滴都记在心头。您从小就失去了母爱，虽然还有您的爸爸和姥爷姥姥疼您，还有您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爱您，但是您失去亲生母亲的痛苦和孤独感，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所以您从小就学会了坚强，从骨子里就拼发出那种坚毅的性格。您懂得要想生存就要靠自己的奋斗和拼博，您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初中毕业后，小小年纪就剃去了头发，女扮男妆参加了川军战地服务团以及鲁南抗日游击队，跟着大人们抢着运送伤病员、并积极做好战地宣传工作......后来为了掌握更多的知识，您上了镇江、扬州护士学校学习了卫生专业，以后又上了山东济南助产学校。当部队来人到医院招兵，别人不愿去，已经当了一年护士的您，却动员您的好朋友黄小凤阿姨一起去参加了八路军。当您看到你的指导员给家里寄封信，结果被敌人发现，把全家人都给抓去杀害时，您震惊了！您为了不连累家庭，把原来柴美英的名字也改成了徐凯。您盼望着徐州早日解放，凯旋回家。在部队，您们把学到的知识用到了实践中，受到了领导和战士们的好评和真诚爱戴，他们把您看成是洋包子，处处高看一眼，行军把马让您骑，吃饭给您开小灶，甚至连补贴也要给您多一些，但是您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为了迷惑敌人，部队连续的日夜行军，让您这个所谓的洋包子吃尽了苦头，徐州、新安镇、红花乡、郯城、碾庄，您自己也搞不清来回走了多少趟，有时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不是碰到别人身上，就是把自己给摔了，为了能让自己不打磕睡，你也学着男兵的样子，围在一起，从抽别人的一口烟到几口烟。淮海战役中你一人就看管上百名伤病员，劳累和疲倦无奈时，您学会了抽烟，到了您和爸爸恋爱时，爸爸每次看您，在用毛巾包上牙膏、日用品的同时，还不忘加进两包香烟，以示爸爸对您的关心。在我记事的日子里，也曾多次为您到服务社去购买“大前门”香烟。 生活中，您和爸爸恩恩爱爱，夫唱妇随，相濡以沫，您常跟我们讲战斗故事，讲您身边牺牲的战友和同事，讲爸爸九死一生的经历。您还让爸爸撩起衣服指认给我们看爸爸身上留下的多处伤疤。您说在反日寇大扫荡时，有一次爸爸被日本鬼子追赶，险些丧命，幸亏爸爸不慎一脚踩空，掉入了一个充满荆棘的山缝里，因祸得福，掩护了爸爸，当日本鬼子从爸爸的头顶上一个一个跑过去，爸爸才大难不死，有幸活了下来。还有一次，在鲁南战役中，爸爸大腿负伤，被老乡们给藏到了田埂地头伪装掩盖起来的“病房”里，（我想，可能就像现在战场上挖的猫耳洞）据说养伤的人不少，有一天，村子里敲锣打鼓，大喊大叫，说是欢迎八路军进村，轻伤员都钻出“病房”，进村迎接八路军的到来，后来才知道这是日本鬼子搞得一次诈降，出来的人后来都被日本鬼子抓走给枪杀了，爸爸当时因为伤重，不能行走，才躲过一劫，侥幸活了下来！1947年7月爸爸在鲁中野战二分院二所当所长时，在组织伤病员撤退抢渡黄河的战斗中，舍身忘死掩护伤病员，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战后荣立个人一等功，并号召全军向爸爸学习！妈妈您也就是这个时候认识了爸爸。美女爱英雄嘛，所以说爸爸不仅是您的偶像，也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最好的榜样！当年爸爸在铁道兵当老院长这么多年，没让转业到地方，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因为爸爸是一等功荣立者，是部队重点培养和保护起来的英雄人物，不能随随便便回地方！组织上多次想提拔爸爸，但因爸爸舍不得离开他热爱的救死扶伤医疗岗位，而婉言谢绝了组织上的照顾！爸爸是铁八师医院院长，妈妈作为院长夫人也真是非常不容易。爸爸是红花，妈妈总是甘当绿叶，您的一举一动，处处都在维护着爸爸的声誉，您样样工作走在前，连起码您自己应该享受的那份权力和待遇，也为了爸爸而放弃了。您在爸爸的手底下干了大半辈子，多少次晋升调级的机会您都主动放弃，让给了别人，直到您退休回老家时，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医，连个主治医师也没干上。为了爸爸，你这个院长夫人处处用共产党员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身先士卒。有一年，您小产不到三天，就跟着部队下到老百姓的水田里去为老百姓插秧，而且一干就是三天。后来您患了严重的风湿病，关节都明显变形。我们虽然埋怨过您和爸爸，但我们又能理解您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作为一院之长和院长夫人，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带头作用在您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身先士卒这是您们的基本觉悟和必须的行动，您常跟我们说，您身边的很多战友生命都已经奉献给了革命，您们这点付出又算的了什么？可以说，您们的思想境界之高，身上的闪光点之多，不是有意夸大或是虚无缥缈看不到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照亮在我们幼小的心里，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儿女自愧不如。当年多亏爸爸为了您的病痛亲自配药，亲自为您煎调了上百副中药所付出的艰辛努力，才使您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也才使您有了后来好的身体和幸福的晚年生活。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象颗草，走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亲爱的妈妈，战争年代不算，到了铁道兵部队以后您的生命中曾有两次与死神搏斗的经历：一次在铁八师搬家时，爸爸已经打前站走了，您跟随大部队和家属作医疗保障，您忙前忙后，由于劳累过度，又赶上天气极度炎热，您中暑晕死在闷罐车箱里，当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您抬下车厢时，您已经不省人事。正当大家手忙脚乱，无所适从时，不知是谁急中生智，将一大桶凉水喷薄而下浇到了你的全身，你才慢慢的苏醒过来。那时侯我们都吓得哭个不停，我清楚的记的和见证了那大桶水浇到妈妈身上的情景，直到现在，我一想到妈妈被水浇的这个情节，我的眼前总是会出现一桶又一桶水反复浇下来的错觉。另一次是您生我二妹时，患上了细菌性脑栓塞。在杭州117驻军医院抢救，您昏迷了整整十二天，当爸爸风尘仆仆地从鹰厦铁路打前战的部队赶回来时，您还意识不清，不认识爸爸，把爸爸吓得只掉眼泪。后来您总算从死亡线上给救了回来，时到至今117医院还能见到您和爸爸为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送上的锦旗。我常常想，妈妈如果您那次就早早的刹手人寰，那您的几个孩子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年纪轻轻的爸爸也会被我们五个孩子拖累。那我们全家的命运将会发生重大转折，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美满幸福的生活。如果妈妈您不在了，爸爸再给我们找个后妈，不管是好是坏，那对于我们来说，这一辈了肯定也不会好过的，说不定还会很凄惨。亲爱的妈妈，您痛爱您的儿女们，您舍不得离开我们，您凭着您那顽强的生命力，终于战胜了病魔重回了人间。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后，您终于又能陪伴着我们走过四十多年的春夏秋冬。我的好妈妈，您心地善良，慈祥可爱，每次见到妈妈我都想亲亲您。原来在铁八师医院门诊当医生时，所有的病人都要经过您的诊治或住院，您对待他们每一个病人，都像春天般的温暖。还有您那帮徐州小老乡，在部队里您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思想上跟他们沟通，平时没有少批评教育他们，生活上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关心和爱护，过年过节就把他们接到家里坐坐，请他们吃饭，和他们打成一片。直到现在，和您打交道比较多的师小车班的同志和师医院的几个小老乡每当提起您，无不竖起大拇指赞口不绝。您给他们留下了抹不去的美好记忆。前两年八师的侯副师长，被原小车班老乡接到了徐州观光旅游，也把您和爸爸接去陪同，天天早出晚归，持续十多天，那段时间里是您们最开心日子。您们每到一处，都被浓浓的战友情所包围，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为了表达您们的感激之情，您和爸爸又带上礼物挨家挨户去回拜了一趟。总之，铁道兵的情结，在您们心中是永久的眷恋。作为你们的儿女也对于铁道兵有着深深的爱。铁道兵的烙印已经深深地镌刻在您们的心中。我们全家都是永远的铁道兵人。妈妈，和您在一起，我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您那博大的胸怀，您同情弱者，您愿意了解他们的疾苦，经常把自己家里吃的、穿的送给周围的老百姓，遇到哪个地方有大灾大难，您更是毫不吝啬的捐款，捐物。表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起码觉悟和高尚道德情操。您喜欢做好事，也爱管闲事，比如看没人用的水还在那哗哗的流，您就是离得再远也要过去把水龙头给关上。走在路上，看到路面有障碍物或不干净的东西影响市容，您就会马上动手清理掉。周围的阿姨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即使不认识您也会主动上门找她们聊聊。总之，象这样的事举不胜举。妈妈，您生活俭朴，从不奢侈，吃的是粗茶淡饭，用的是一元钱一袋雅霜搽脸油。尽管是这样，您却看不出太多老态龙钟的样子。85岁的老人看上去也只有六、七十岁，面部皮肤虽然有些松驰，几乎没有太多的皱纹，而且还耳不聋，眼不花，安上假牙也照样什么东西都吃，我们年轻人吃啥，您基本上也跟着吃啥，从来不搞什么特殊化。您讲话声音响亮，中气十足，笑声爽朗。您每天锻炼身体，读书、看报，听广播、看新闻。您思维敏捷，谈论国家大事和国际形势一点都不亚于年轻人。按照您的精神状态，再活二十年是绝对没问题。每当我和您在一起时，我总是在心里暗暗的问自己，为什么我五十岁人的精力还赶不上妈妈您八十岁人的精力啊！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您那坚强的信念呢？军事化的生活方式在我们家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看到您和爸爸每天生活是那么的有规律，那么的充实，我就从心里敬佩着您们，从行动上效仿着您们。我的心里常常会咏唱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这首歌。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她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她不怕风吹雨打，她不怕天寒地动.......亲爱的妈妈，您不正是这首歌的真实写照吗？妈妈您热爱生活，您常给我们说您还没活够，您不想死，你还想再活二十年。但是您又能坦然的面对死亡，用您自己的话说：您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现在也是活一天赚一天，死无足惜。记得那年干休所张叔叔去世，家人曾遵照他本人的意愿，把他的骨灰撒在了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您和爸爸当时即作出决定在您们百年之后也把骨灰撒掉，但儿女们考虑到今后能扫墓方便，在女儿的劝说下，您们在双山公墓花了四千元钱为自己买了一处最普通最便宜的墓穴，按您们的资格、按你们的功绩，你们应该选择一处高规格的墓穴，可是您们却以喜欢在群众中不孤单为由拒绝了子女的好意。2006年4月的一天，您在干休所每年一次的例行体检中发现了晚期肺癌，并且已经转移到了腰椎，在您住院的这半年中，您积极配合医院做各种检查和治疗。您是个医生，什么病都逃脱不过您的眼睛，但您为了不让我们大家难受，您有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来都不过深的追问病情。刚开始您还每天看报，和同病房的病友嘘寒问暖，同护士医生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后来腰部请北京的医生来开刀，手术虽很成功，刀口也没有出现太多的疼痛，但是不久，就出现转移到脑部的症状，经常出现持续的抽搐，而且每次都是剧烈而窒息的，都会大汗淋漓，打湿枕头和衣被，但您总是咬紧牙关，与病魔作顽强的斗争。疾病到了后期，您的病痛用什么止痛针和镇痛棒都起不了作用了，但是您还是硬撑着坚持和来看望您的人聊天，您表面看起来表现的很轻松，实际上我们知道您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您痛爱爸爸，一辈子都是为了互相谦让而出现争执。只要爸爸吃不到的东西你是坚决的不吃，好多次我们想让您下饭店，您总是以爸爸不在为由拒绝我们，但是如果叫上爸爸一起，爸爸又会以不年不节，吃顿饭那么贵不如在家自己做为由拒绝我们，总之，您们这辈子是什么好东西都很少吃过，什么好玩的东西您们也无缘体会过。您们这代人确实很辛苦，真的很伟大!而我作为您们的女儿，当时真的太自私、太不懂事了，就在你们刚安定下来，最想休息休息，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我却又把五个月大的孩子，从视孙女为宝贝的湖北农村婆家，带回徐州硬塞给您和爸爸，爸爸看您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就以我在青藏高原格尔木当兵，带孩子不方便为由，帮我大包大揽的主动承担了下来，您和爸爸含辛茹苦养育我们子妹六人，没想到，到了晚年还要继续肩负着抚养家孙和外孙女的责任，现在我才明白在城市里，想带出一个从小靠人工喂养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要受到多少的磨难和煎熬？可我的自私不仅得罪了公公婆婆，也伤害了我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妈妈，今天我要发自肺腑的给您说一声：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是女儿不孝！只是女儿醒悟的太晚太晚！让您和爸爸吃了太多的苦和太多的累！今天女儿的忏悔，相信您和爸爸的在天之灵会得到安慰！您们用您们的终身奋斗换来了我们今天这样的幸福生活，子孙后代永远都会感谢您们的。我们也一定会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它实在是太来之不易了。爸爸患半身不遂已经六、七年了，您对爸爸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如今您躺在病榻上，心里惦记着爸爸，爸爸在家也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您。为了不让爸爸难过，您允许爸爸每个星期天叫哥哥或保姆用轮椅送爸爸到医院来看望您一次，而且爸爸每去一次都能给您带来战胜疾病的巨大力量。后期您无力和爸爸聊天，但您和爸爸的两双颤抖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爸爸把脸轻轻的靠近您的脸庞，半边身体紧贴在床边，默默无语的注视着您，安静的连您俩的心跳我们几乎都能听到。您们都知道留给对方的时间都不多了，那饱含夫妻情意的双手握在一起久久都舍不得松开。那一刻时间都像凝固了一样，在场的病友和子女无不为您们二位老人的革命情意所感动！第二个星期天又快到了，爸爸又焦急的盼望着能去看望您，可是这一天再也没有到来，就在前一天的晚上九点您遥别了相濡以沫的老伴，平静的离开了您亲爱的家人，走完了您光辉而伟大的一生。爸爸妈妈的那次相见，竟成了永久的诀别！在矿总院的病房里，一个伟大的生命停止了跳动，她的自强不息的精神感动着所有的医护人员、病友和她的儿女们。朱自强大夫代表医务人员久久不愿离去，为我亲爱的妈妈----一位革命的老兵，做最后的道别。他的行动让我们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亲爱的妈妈，您为了中国革命的解放和共和国的铁路建设，贡献出了毕身的精力有目共睹，金光闪闪的军功章一枚又一枚戴在您的胸前，彰显着您的精彩人生。您和爸爸双双获得中央军委颁发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勋章，这在全国的家庭来说，也是屈指可数，并不多见。（可惜的是妈妈的淮海战役纪念章，被她所在干休所的某某小组长借口要走，后来又说被孙子玩丢，再也无法归还，给妈妈造成的心理伤害和无奈至死无法释怀）。亲爱的妈妈，当共和国的国旗覆盖在您的身上，当市领导及干休所的领导以及白发苍苍战友和家属、小孩为您敬献花圈花篮、为您送行时，您会感到骄傲和自豪，您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了。祖国没有忘记您，人民没有忘记您，妈妈您这一辈子值了，您可以放心的在天堂里愉快的生活了。您崇高而伟大的共产主义思想是留给女儿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女儿会永远继承您的遗志，生命不息，奋斗不止！附录： 爸妈原听说双山公墓有可能会被取缔，为以后不给子女过多的麻烦，父母慎重，反复思考后共同商定：故做出死后遗嘱决定：一、不再购买墓地；二、不购骨灰盒；三、不保留骨灰。 以上决议每人抄写一份，签字盖章，遵照执行。 签名：栾兆峰、徐凯 1999年1月27日 爸爸和他们的孙辈在一起合影 爸爸妈妈一手帮我带大的女儿黄海燕（54军162师通信连战士）1991年照于徐州军分区第一干休所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