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短篇小说：跑得像马瞎子一样

铁笔写春秋

“跑得像马瞎子一样！”在我老家，老辈人都爱说这句俗语。我问过家父，他给我解释说：

岷县闾井从明清，直至民国，是岷礼两交界“插花”地方，更绝的是有个叫山上的小村庄里，有户马姓人家，炕在岷际与礼际的交界线上。这家长柜时常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耍赖，岷州来催粮收款，他轻轻一滚，便滚到礼际炕头，岷州的衙役便奈何他不得；礼县的衙役来了，他滚到岷县的炕头……如此成了自然，几代后便养成了不厚道的习惯。

“赖狗子不长毛，长下两根茬茬毛。今天你耍赖，明天拔你皮和毛……”这是我们那儿的一首儿歌。

的确，这户姓马人家在清朝初因耍赖陷进一场官事中，无法了结。其实事情也很细小，细小得到家父给我讲这个故事时，他已经说不上吃官事的起因了。

事情是这样的，马家与同村另一家王姓富户，为一点小事互不相让，马家将王家状告到岷州，王家将马家告到礼县。而礼县的衙役很匪，执拿原告都是三更半夜。而马家雇佣的佣人有许多也打手。

当礼县的衙役在半夜从院墙刚翻进马家的院中，就被马家的一个佣人朝头一门担（栓门用的棒子，有一把粗，两米长），便结果了一个衙役的性命。如此，一件小小的民事诉讼案件上升为刑事案件，并且将两县县长裹夹在其中。

“充军之地，必有充军之官及充军之民。”礼县县长抑郁岷县县长。

“强盗赃官，虎狼衙役，夜入民宅，非盗即抢！”岷县县长也反唇相讥。

如此，两县县长在验尸时，唇枪舌剑，相互攻讦。

两县县太爷势不两立的地步，岷礼两县的衙役也就有事经过闾井，以捉拿被告为名，谁也没有忘记乘机讹诈马王两家。美其名为“要麻鞋钱”。意思他们因捉拿原被告，将他们穿在脚上的麻鞋跑烂了。如此这般，两个县的衙役，他们谁也不去真正捉拿原被告归案。可是马王两家的掌柜，从此在外地东藏西躲，谁也不敢踏进自己的家门。这桩子案子就这样一拖拖了二十多年。到后来，马家的掌柜客死他乡。

两县的衙役还不时上门骚扰。从此，这一带乡里以“跑得像马瞎子一样”这句话，来表达很忙的意思。

马王两家官司，两家都想撤诉，可是岷礼两县不撤诉，直到王家有个儿子“进学”后，衙役才不敢要麻鞋钱了。进学，就是中了“秀才”的意思。你不要小看小秀才，在科举时代，属“老爷”辈了，能和县长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