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花

黑妞

<p class="ql-block">  看着它一天天舒展,抽出新叶,吐出花蕊,我心生愉悦,喜不自持。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白菜心也能开出娇艳的花,这是我始料未及的。</p> <p class="ql-block">  或许是生在农村的缘故,对本地土生土长的蔬菜,我有种天然的亲近和偏爱。白菜、土豆、胡萝卜、白萝卜、南瓜、豆角……看到这些菜,就仿佛置身于家乡的田野,满鼻子泥土的芳香。但我尤喜白菜,这种既可单独成盘、亦可融合百菜的大众菜,炒、煮、烩、拌、腌、溜,于我皆是美味。</p><p class="ql-block"> 白菜是冬天的北方家家必贮藏的主打菜。“小雪飘飘来,忙着贮白菜。”在我的记忆里,每年等粮食归了仓,黄梨入了库,母亲就开始储备过冬的吃食,磨面磨粉、捡豆松谷(磨小米),将大白菜、土豆、红白萝卜贮藏在菜窖里。菜窖打在当院。父亲在窖壁上凿几个浅浅的坑当梯子,一脚一个坑地踩到最后得跳下去,因为下面拓宽拓深了,是菜窖存放蔬菜的主体。分堆码放的蔬菜安安静静躺在窖底,等着重现天日,成为人们赖以度过漫长冬天的口腹之物。每次父亲一打开窖口,我便雀跃着下窖里拾菜,不过我是被父亲用绳子吊下去的,我的腿不够长,力气也不够大,但我自告奋勇的精神可嘉,这是父亲表扬我的话。在菜窖里,我学会了用绳子打活结,捆菜篮子,捆白菜,也把自己当白菜捆起来,被父亲三下五下拽上来。</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家里吃白菜要一叶叶的剥,越往里剥越新鲜越干净,最后剥出的菜心,如同被层层包裹起来的新生婴儿,黄黄嫩嫩、纤尘不染。奶奶说菜心发甜,不能吃。我便撕碎白菜心,薅几枚草叶子,用瓦片盛放,再折两根细树枝,有模有样地摆在石桌上,请花耳朵、塌鼻子“吃饭”。他们不屑于我做的白菜饭,掰扯来高粱秆,切成段,找两个墨水瓶盖倒上水,美其名曰“喝酒吃肉”。现在想来,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在少不经事的年纪,想象着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也是一件美事。</p><p class="ql-block"> 婆婆是河南人,她吃白菜吃的那叫一个“豪横”,从中间一劈两半,剔掉菜心,半棵半棵吃,菜帮斜劈,菜叶胡乱拦几刀,然后大火炒肥而大的猪肉片,加白菜帮翻炒出菜汁,再加粉条、豆腐和白菜叶一锅炖。婆婆管炒烩菜叫“咕嘟”烩菜,说在河南办红白喜事“咕嘟”大锅烩菜还要放排骨、牛肉,是人见人爱的硬菜。一个“咕嘟”,活色生香。</p><p class="ql-block"> 婆婆的大刀斩白菜,让我很久都没见过一棵完整的菜心。</p> <p class="ql-block">  那日清晨,我从市场买回棵双手可环的小白菜,一叶一叶剥了,切成长条,炒了盘醋溜白菜。收拾菜板时,看到被剥得只剩下几片叶子的白菜心,宛若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便找来个空药瓶,灌了水,将其插入,放在橱柜一角。没曾想几日后,蔫蔫的叶片支楞起来,黄色变成莹绿,瓶子里的水被长出的根须吸得一干二净。我被这焕发的生命绿瞬间击中,添水,宝贝似的将其挪至阳台,日观其变。菜心拱出嫩嫩的花苞,开出淡黄色的小花,花茎渐长渐高,亭亭若少女……这个给点阳光便灿烂,给点雨露便盛开的小小白菜心,带给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欣喜,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神奇与力量。</p><p class="ql-block"> 周末,在外工作的老公一进家门,我献宝似的让他看我培植的白菜花,他瞄一眼开玩笑道,怕是那个药瓶子有营养吧?我一看药瓶的标签“多维元素片(善存)”,禁不住哑然失笑。他又说,等花开败,那几个菜叶子煮了吃吧。</p> <p class="ql-block">  吃,那怎么舍得?我将白菜花端于书桌前,码下这些文字,以纪念清白如它平凡如我的一人一“花”,共同度过的这段孤冷却有些明媚的时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