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不过手足情------我和我的兄弟(二)

桃源翁

二、 亦师亦友的二哥 <br> 二哥大我整两岁,年龄相距很近,而二哥的智商却比我高出很多倍,性格更是绝然相反,他外向、活泼、机敏胆大,而我内向、木讷、笨拙迟钝,胆小怕羞。小时候二哥总喜欢捉弄人,有时他搞来的小人书给别人看却不给我看,而我搞来的小人书他不等我看就抢着霸占几天;他还经常躲在暗地方装神弄鬼吓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他还经常用我的弱点来奚落我,一会说我是他妹妹,一会又叫我做“光小姐”,因此那个时候我们总少不了每天的争吵,吵起来我又说不过他,只有生气。他看见我生气又幸灾乐祸做着各种怪像,让你气又不是笑又不是,拿他没办法,只能是暗暗地咬牙切齿。不过在要紧的时候,他做哥哥的责任心就强烈地表现出来了,有好多事显示出他从小就很异常懂事。那是在一九五四年涨大水期间,古北街上浸着很深的水,我们在大水楼上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头发都很长了,而剃头师傅又住在横街上,怎么能得去呢?二哥从小就水性很好,在门口看见那么深的水很有把握地对我说:“不要急,等我来。”只见他从后面推出爹爹杀猪用的腰盆,叫我坐在后面,他坐在前面划水。开始在大街上划得挺顺利,慢慢到了上街水就深了,到了向横街转弯逆水方向怎么也转不过去,腰盆被洪水冲得团团打转。我两手紧扶着盆沿,嘴里不住地“哥哥回去”。二哥不停地划着,如果稍一松劲就会被退水的激流冲到大河里去。划了一会,二哥回头说了一声;“别叫,你坐好。”跃身跳进了水里,从后面推着腰盆前进。我前后看了看,满街的大水不见一个人影,人们都畏缩在各自的大水楼上。二哥在齐胸深的洪水中,一会儿凫水,一会儿趟水,吃力地推着腰盆缓慢地向前游着,经过他的顽强搏斗我们终于理着了发。我刚读一年级时,学校远途秋游,班主任刘元发老师怕我年小走不动,就不让我去,可我还是偷偷地跟着队伍走了。到了吃中午饭时,因为我是没有名額的没有派我的饭,我只好站在一边看着大家吃饭。二哥知道我跟着去了,等他分到他那一份时,他自己一口未吃就赶忙端给了我,让我先吃,我们俩共着吃完了一碗饭,虽然都没有吃饱,但二哥没有让我饿着。后来在五八年大炼钢铁时,十四岁的二哥在古北小学任代课老师,我们师生到几里外的山上砸矿石,老师由学校供饭,学生由自己家送饭。当学校里的饭送来了,二哥见我的饭还未到,他就将他的一份老师饭让我先吃,他自己饿着肚子等家里送饭来。刚读二年级时,二哥介绍我加入少年先锋队,那个时候入队的人不多,要求很严格的,一定是成绩优秀、品德优良。二哥是最早一批少先队员,并且是少先队大队干部,他推荐我加入少先队,并做我的介绍人。举行仪式的那一天,二哥是大会的司仪(就是现在的主持人)。按照大会程序,介绍人要为被介绍人系红领巾,然后要相互敬礼。二哥既要行主持大会之职又要尽介绍人之责,跑上跑下。旁边很多看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很有趣,当系好了红领巾后,只听见史月娇老师笑着说:“快看,他们兄弟两个要敬礼了。”二哥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请他的好友周栋兴来代他完成介绍人的职责。<br> 那几年,我和二哥下午放学回家,每天要做的事是抬水。先是抬猪吃的潲水,俩人抬着一只大空木桶,到街上挨家挨户的收。抬完了潲水,接着又是从河里抬全家人的饮用水。从河边到家虽然距离不远,但全都是上坡路,比较吃力。抬的时候,我在前,二哥在后,他两手扶着桶,尽量保持着平稳,有时他还趁着我弯腰抬桶时悄悄地把桶往后移,减轻我这一头的重量。可有时候他的顽皮劲来了又会使歪,趁着我弯腰抬桶的时候,他悄悄地把桶往前面移,让重量偏在我这一头;有时候他手不扶着桶,故意让装满水的桶晃来晃去使得我走路时两边窜动走不稳。每年到了寒假,我们加入到上山砍柴的队伍中。本来我们砍柴的技术就不行,而二哥还喜欢参加丢柴刀的赌柴游戏,他丢柴刀的技术更糟,只有输没有赢。他砍的柴输得不够,又把我砍的柴也输完了,反过来他还责怪我砍的柴太少了。暑假里,小伙伴们到野外戽黄鳅我们也是形影不离的,村子里开湖禁我们又是一同去摸鱼。摸鱼、戽黄鳅都是我们的弱项,从头到脚一身泥水不比别人少,收获的鱼虾却总不见比别人多。<br> 在古北小学代了一年课后,二哥又回到初中读书。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是文艺活跃分子,每年的“六.一”、“十.一”和其他活动的文艺演出总少不了我们的参与。特别是二哥,还是每次活动的组织者。他除了先天嗓音不够好外,样样乐器都可以来两下,吹拉弹唱演,还兼着合唱队的指挥。五七年他出小学后,我就接过了指挥棒,不过我的一招一式都是从二哥那里套来的。我们也喜好体育活动,也积极参加各类比赛,可总是看着别人领奖的时候多。但是二哥的乒乓球打得非常漂亮,可惜的是当时乒乓球在当地尚未普及,没有被列入比赛项目,不然的话,冠军非二哥莫属。(几年后,他教出的学生在全县中小学生乒乓球比赛中夺得女双冠军)不过,在五九年的“六.一”节全区中小学生体育比赛中,我夺取了男子丙组跳高跳远两个第三名,这一下让二哥刮目相看。当我从主席台上领奖下来,他“抢”过奖品高举过头大声叫着:“看,我光仂也得了奖啦!”六一年,二哥初中毕业,与同学们离别赠言,他隨手拿过我的本子不加思索地写了起来:“光仂老弟听分明,红皮本子话真情,之乎者也矣焉哉,叽哩咕噜说不清”。周围的老师和同学看了无不拍手叫絕,佩服他的诙谐幽黙才思敏捷 。<br> 六二年、六三年我和二哥相继辍学,我到公社做工,二哥在初中代课。在他的筹划下,学校举办了一期学雷锋事迹展览,他打电话叫我过去看一看,并叫我写几句留言。我在留言本上写了“离开母校刚一载,母校变化确实快,好人好事数不尽,雷锋事迹传开来,人道前届学生好,我说一届胜一届”。二哥看了用墨笔书在对开纸上贴在展览室门口,老师们看了都点头称好,校长更是高兴连连说道:“这是一对真兄弟。”<div> 不久,二哥被县委调去参加上饶地委社会主义教育工作团,到广丰搞社教。二哥对教育事业很有感情,他很不情愿离开学校,很不愿意离开他的学生。他要我经常到学校去看一看,告诉他学校有什么活动、有什么变化。学校、学生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关注中。六四年,我们一同被批准为古北公社国家干部,我分配在办公室搞文书,他是做青年工作。不过他一直在外搞社教未到职,青年工作也是由我兼带着做。“小荷才露尖尖角”,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和考察,二哥杰出的才华和出色的表现引起了当时的县委书记刘海峰、县长刘时元的关注,很快就被提拔为共青团古县渡区委书记、县直属机关团委书记,继而又被提拔为共青团波阳县委副书记,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那时,他还只有二十一岁。而我入伍当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了。<br> 正当二哥大展才华忠心报国一路春风,想不到被一场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雨所短路。本来作为县委副书记提拔对象的他,却被作为修正主义的苗子而批斗。批斗、检查,检查、批斗,可怜瘦棱棱的二哥硬是被整得皮掉毛落。两个哥哥在“文革”中的遭遇,也让我在部队寝食不安,两地书信一封催着一封。后来,上饶地委一纸调令把二哥调往横峰县,从此,二哥就成了横峰县人,和我,和我们家就天各一方。那时,我每次从部队回家休探亲假,二哥坚持要我在横峰下车停留。我每次到横峰,两兄弟都有说不尽的高兴、辛酸。二哥更是像小孩似的把我一带带到这里,一带带到那里,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弟弟”。几次到他工厂里,耳闻目睹工厂里的工人和家属对二哥发自内心的爱戴之情,我感到一种舒心的欣慰。二哥博览古今,满腹诗书,知识广泛,那时我们兄弟每次见面,同榻而卧抵足而眠,古今中外、酸甜苦辣,整晚都有说不完的话题。每次见面,我都受益匪浅。可以说,二哥那时很多不能摆上桌面的预见、观点、想法,如今大多都成了现实,我真的很佩服我二哥的真知灼见。<br> 我从部队退役后在县城工作,由于那时的交通不便利,仍然难得见面,依旧是用书信联系。我有时利用去上饶出差或是开会绕道横峰去看他,他总是那么高兴,而且每次都要亲自煮上饶米粉给我吃。二哥乡土情结很重,对家人、对家乡都有着浓重的感情。每年的春节他都要拖儿带女回家与家人团聚,陪父母亲过年。虽然工厂有领导用的小车,但是他从来不做私用,回家都是搭乘便车,或是买票转车。他在家中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每天对父母亲昏定晨省,极尽男儿之孝道;与兄弟们家长里短,让枣推梨,极尽手足情义;就是在小辈侄儿女们面前也是一位亲密无间的大朋友,吟诗诵文,说笑话、讲故事,猜谜语,有时还扯开嗓子唱上两句,最高兴的是操起二胡为大侄女的歌声伴奏。每年还必须安排时间和原来的老同学见面叙旧,特别是对几位在家乡的农民同学,他必定要一个一个的登门看望,嘘寒问暖;邀请老同学们一起拜望老校长和几位原来的老师;对乡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乡贤,他也都要挤出时间看望问候,年年如此。邻里乡亲们无不赞叹:“‘骗子’(二哥小时候的外号)还是老样子,没有变,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br>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十三日、十四日,这也是我一生不会忘记的日子。二哥作为上饶地委精神文明建设巡迴报告团的成员,头一天在县五一礼堂做了演讲报告,按照当时往常的惯例,这样的报告是不会有很多人听的,何况那一天寒潮来袭,北风裹挾着雨雪,街上行人很少。然而想不到的是五一礼堂內座无虚席,我晚去了一会连位置都沒有坐。会场内一反往常那种台上作报告台下开小会的嘈杂现象,而是鸦雀无声。二哥“波阳县的父老乡亲们”的几句开场白,就赢得了满堂彩的掌声。往日的报告会是人越开越少,到后来报告未完人先走完,而这次报吿会自始至终秩序良好无人离席,这是二哥的报告内容真实动人,而二哥生动、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的演讲更是吸引了大家,博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掌声,报告结束时的掌声更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似乎是给二哥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句号。散场时,我耳朵里听见的都是一片赞叹声。我高兴,我为二哥高兴,我为在经受了“文革”风暴的打击和世事变迁世态炎凉的颠簸,二哥的风采依旧而感到由衷的高兴。然而,意想不到的这竟是二哥为家乡父老留下的绝唱。当天,报告结束后,他接上级党委电话,国家纺织工业部来人考察他,第二天,也就是十四日,二哥匆匆与家人作别后乘车离开了波阳(鄱阳),离开了他深爱着的拳拳在念的家乡和家人去了。我们全家人象往年一样期盼着他回来过年,怎么也想不到两个月后却是迎接他的魂归故里。 <br> 作于二零一二年八月 <br><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