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从军记

北山羊

　　我爸爸2006年8月26日走了，遗体告别是30日，那两天北京天降大雨，乌云密布，老天在给一个追随毛泽东的老八路流泪送行。他是毛泽东的忠诚战士，不管毛泽东犯有多大的错误和过失，他对毛泽东的忠诚与崇拜从没有动摇过。我非常想念我的爸爸，可是我不能留住他老人家，他要到毛泽东那报到去了，老毛可能在阴间同与日本鬼子打的正激烈，需要他的忠诚战士归队支援。老爸说过：“要是一天我不在了，那是毛主席把我招去了，他在那边战事吃紧呀。”这就是我老爸，一个老八路，一位老军人，一个离休老干部，一个毛泽东的忠诚战士。

我老爸是河北乐亭王滩人，出身寒门，曾经念过三冬私塾，爷爷去逝早，他下边还有一个弟弟与妹妹，过早担起了家庭生活重担，后因生活实在困难，14岁闯关东到齐齐哈尔一个点心铺当店员，寄回月薪养家糊口。本来日子可以这样平平的过下去。不料，日本人侵占了我东三省，成立了满州国，为了维持统治需要成立了汉奸部队皇协军，到处拉壮丁。一天，我爸爸的店铺分到了指标，叫“三丁抽一”，爸爸没给我解释什么叫“三丁抽一”，但我理解是三个适龄青年要有一个去当兵。他们店铺肯定有三个年青人，当时谁也不愿意去当汉奸，就抓阄决定，结果我爸爸手臭给抓上了。这一阄抓的好，没有这一阄，就没有我以后的老爸，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样我爸马上要到满州国的皇协军报到。 想想老爸是谁呀？是大汉高祖的后代，比我这个大汉高祖的嫡系还早一代，能给小日本当汉奸吗？他连夜逃回河北老家。

　　回河北老家后，我奶奶天天给他做好吃的。所谓好吃的，就是吃的全是粮食，也就是玉米与高粱米没掺野菜，惹得天天吃糠咽菜喝稀的弟弟与妹妹发牢骚，说我爸爸不干活还天天吃好的，说我奶奶偏心。我奶奶听到他们的不满意见后，喝斥道：“有本事也向你哥哥那样挣钱回来养家，没你哥哥在东北寄回来的钱，你们早饿死了。”我叔叔与姑姑也就不吭声了。可惜，我爸爸在家很得意特殊待遇的日子没多久就破灭了。一天，一个邻居从县城回来急忙忙找到了我奶说：“不好了！城里有一个满州国通辑令，说你儿子是人家国家的逃兵！”原来所谓华北自治后的河北已经让日本占领了，与东北全是日本铁蹄下的占领区，日本人的通辑是生效的。我爸爸以为从东北跑回老家就没事了，实际上与在东北一样没有逃出日本人的魔掌。这下坏了，东北有工不能打，河北有家不能呆，这就是亡国奴的滋味。实际上，这不是我爸爸一人的遭遇，是当时日本占领区全体中国人的一个缩影。让日本鬼子逼到走投无路这份上，我爸爸恨死日本鬼子了，当时心一横，你他妈的小日本不让老子过日子，老子与你拼了，不就是当兵吗？老子誓死不当汉奸二鬼子！当兵也要当保卫家乡，保卫中华，打你日本鬼子的兵。

当时正好八路军冀东十三分区的队伍从我爸家的村庄路过，他就参加了八路军。他这一当兵，注定了他一生跟随共产党和毛主席打日本鬼子、打老蒋、抗美援朝。你们说当时要是国民党从我们家乡路过，我老爸是不是跟老蒋打日本，再与中共决战，最后跑到台湾？那我现在是什么样？你们能想出来吗？哈哈，我肯定是回来投资的台商了，那共军损失可大了，少了一个司级干部；国民党多了一个与民进党台独斗争的先锋，马英九你惋惜吧!

我老爸参加八路军后，与战友们在冀东平原与日本侵略者展开了殊死的拼杀。因为读过三冬私塾，三冬私塾是春夏秋要干活，冬天念书。别以为家中有钱供他的，是一个亲戚请了先生教儿子，找老爸当陪读的伴。这三冬私塾让老爸在穷苦人为主体的八路军中算是文化人了，加上他闯过关东，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我爸爸他人也聪明，在八路军中算是一个人才了，进步很快，不到一年就当了排长，后来调到昌黎县游击队(后改编为昌滦乐干部教导队）任队长。我父亲有几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到游击队当队长后，当时形势非常严峻，县大队前任三个主要负责人相继投敌叛变，一打仗枪一响，对方就直接喊游击队打枪人的名字：“＊＊打什么枪？给我过来！”父亲还发现游击队关了很多逃兵。原来这些游击队员全是日本人抓了他们亲属，限期脱离八路军游击队，否则杀其亲属。按八路军的军纪逃兵是要枪毙的，我爸爸第一个决定是放掉所有的逃兵。当时有人反对，我爸爸说，他们不是汉奸，是打过鬼子的中国人，现在亲人被抓处于无奈，我们也不能立即救出这些抗属，杀了他们无利于抗日，继续关他们还要浪费军粮，不如放了他们，形势好了再让他们回来，这些人不会给鬼子办事的。就这样，放了这些逃兵。

　　接下来我老爸就调查有没有抗属让日本人害了的，结果了解到三家抗属让日本人抓去后人死了，选定了这三个村带鬼子抓人的汉奸保长，在一个夜晚杀了三个保长的全家。这次行动非常残忍，是灭门，连孩子也没放过。我曾经与父亲辨论过，我对老爸讲了一通党的政策和道理，然后说：“你这是诛连九族扩大化！这不是共产党干的事！”老爸眼睛一瞪对我说：“你懂个屁！当时的情况是我不诛连九族，我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这些汉奸带鬼子杀我抗日家属是不是诛连九族？这叫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学着点吧！”杀了汉奸后，组织人晚上到碉堡喊话，开始碉堡伪军向喊话的人开枪，后来不敢开了。因为我爸爸让人把每个碉堡的小队长、班长的家底全摸透了，一是告诉他们家住什么村，父母兄弟姐妹叫什么名字，二是他们干什么坏事了，抢了哪个村的粮食，睡了哪村的寡妇什么的，再干几件坏事就以前边三个汉奸保长为榜样，杀全家！吓得这些伪军再也不敢与游击队为敌了。我老爸说到这眼睛中总是流露出非常得意的神情。他说后来情况好多了，与日本人作战把子弹壳留下与伪军换子弹，伪军见了八路向天上开枪。后来发展到敌我不分的程度，我爸爸进城腰中别着枪，大摇大摆的进城，站岗的伪军见了全都给他敬礼，嘴上还说：“刘队长你来了？”不光伪军给他敬礼，连与伪军一起站岗的鬼子也给我老爸敬礼，因为伪军对鬼子说我老爸爸是他们的侦辑队长。一次八路军主力团从这路过，打了一个伪军中队，缴获了他们的武器，伪军中队长不干了，专门找到我爸爸理论，我爸爸找到主力团说明情况，人家主力团二话没说，把枪还给了伪军，不过是好枪留下，还了次枪，外加一堆子弹壳。这样我爸爸的游击队有了好的生存环境。别的县游击队有时让日本鬼子端了窝，十三分区从他们县游击队调人，结果是大家没人愿意去，因为一是不愿意离开家乡，二是从打游击没有这么安全的环境。最后是把老爸的县游击队改军分区干部教导大队，从别的县派人到他的游击队打半年仗，回去任区小队长，成了培养游击队干部的学校了。我爸爸说有时几个县游击队联合作战，大家碰到一起别的县区小队长见了他们的班长全敬礼。

老爸也有掉架的时候。在抗美援朝曾任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开城战俘接释小组的副组长，组长由朝鲜人民军担任。但实际上小组是由我爸爸说了算，人民军是名义上的。一次到战俘营视察，站岗的是中立国印度与波兰的军队，战俘全部坐在地上，我爸爸走到他们跟前动员回国，没想到前排坐的人突然起来用板登砸向我爸爸，我爸爸没注意给砸了一个跟头，坐到了地上。当时什么美联社、路透社等记者用闪光灯一个劲的拍他，老爸说立即忍痛站了起来，不能给志愿军丢人。我问照到你了没有？他不好意思的说估计让人照了不少他的狼狈像。后来我从事外事工作经常到美国去，他说你给我看看我在朝鲜战场上打死的美国鬼子埋在什么地方？我到美国韩战纪念碑拍了不少照片。回来送给他看，看后老爸的眼睛湿了，说：“我们不如人家，许多烈士没有了下落，也没有一个像人家那样的纪念碑！我们的战士比他们的士兵素质好，武器相差太大呀，就这样，我们也把他们从鸭绿江赶到了三八线。我们的烈士应该值得全世界军人的纪念。”

在和平年代，老爸身上有时也能体现其一个老军人本色的威风与胆略。我印象深的就是文化大革命老爸支左的事。文革开始老爸是一个师的副政委，在胶南支左。山东有个王效禹，原来是青岛市副市长，文化大革命中他在中央文革的支持下，夺了山东省委的权，当上了山东省革委会主任，他手下有“四大革命组织”，把山东搞了个乌烟瘴气，把所有的政权打倒，并把别人已经夺权的革委会推翻，让自己手下四大组织成立革委会。爸爸所在的师党委开会贯彻上级批示，决定支持“四大革命组织”在胶南的分部掌权。老爸硬是闯了研究三支两军专题的军党委会，这个军在抗日战争时的前身是冀东十三分区，也是山东支持王效禹的主要军队。但是从各方面看处于劣势的老爸楞是赢了，结果在山东出现了一个特殊情况，从上到下全是王效禹手下的“四大革命组织”掌权，只有胶南例外，省里的“四大革命组织”在胶南的分部是反革命组织。我爸所在的军支持王但在胶南问题上支持我爸，王效禹也没法得罪我爸所在的这个军，只好让胶南别出花样。原因是我老爸在抗日战争时就是这个部队的一员战将，经常对上级的作战方案提出不同的看法，而上级每当我父亲提出异议时还特别尊重他的意见。如抗日战争时，我父亲调到冀东十三分区任秘书，分区筹备了一个大的战役，开会已经通过了作战方案，我爸说那时他刚到分区，作战方案是一些经过长征的老红军制定的，非常好，肯定能赢。但会议要结束时，我爸问了一句：“打完了怎么办？”司令员与政委听后一楞，原来我爸爸是本地人，熟悉地形，他认为此仗按方案打必胜无疑，可是打完了也惊动了华北的鬼子，石家庄、保定、秦皇岛、承德的日本鬼子全会到冀东围剿，时至冬季，没有青纱帐，地处平原，分区部队将无处藏身。最后分区因我父亲一句话取消了作战方案，变大战为小战，积小胜为大胜。分区首长还专门规定，司令部作战科的所有作战方案在没有征求我爸爸这个小秘书同意前，不得执行。所以老爸在这个军有赏识他独立见解的上级，还有一批从抗日战争追随他南征北战的部下，从上到下都不愿意失去他，只好在这个问题上开口子任他所为。爸爸在当师政委时，得到造反派策划要抢部队枪支搞武斗的情报，部队当时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打死不开枪的规定。他和师长长到军区请示造反派抢枪时能不能开枪自卫？这个问题在当时相当复杂，军区司令员与政委不好回答，我爸爸连续问了八次，军区首长全没有正面回答。他看到首长为难，就说：“首长这个问题由我们全权适情况决定好不好？”军区首长一听，连忙说：“好！由你们自己根据情况自行处理！”我父亲立即驱车回到驻地，召开师党委会，把所有的师领导全部分配了工作：高血压的住院，身体好的下部队，全师只留下他一人主持工作。把人全支走后，他命令部队进入一级战备，在营房四周挖好战壕架上机枪，地上划上二道白石灰线，派出高音喇叭宣传车播送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国务院的“八、二八命令”，这是一个收缴造反派武器的命令，同时播送驻军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公告：凡是进入驻军抢劫武器冲过二道石灰线不听鸣枪警告的造反派格杀勿论。老爸当时是豁出去了，把他杀鬼子汉奸的一套搬过来了。因为他知道在造反派抢枪时执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打死不开枪的纪律，要有不少的年青战士失去生命。要是师党委全体人员坚守在岗位，事后可能会有多人受牵连，青海军区的赵司令不就是向造反派开枪给当反革命抓起来了。我老爸怎么能与赵司令比？人家是老红军，是全军有名的战将。赵司令能抓，他算什么，这一点他心中比谁都清楚。他要保护战友，还要稳定局势，只有这将个人安危置之于度外的一拼了。在给部队动员打气时说：“我们这支部队缴获过日本鬼子、美国鬼子、老蒋的枪，从没向任何人交过枪。”他给部队下了死命令：人在枪在！结果造反派让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威吓退了，他们看到老爸和部队没有让其吓倒，一副战斗气势，只好放弃了抢枪计划。狗屁，什么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什么誓死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到这时全没了。老爸，你好威风！老爸，你真男人！老爸，你对战友真哥们！老爸，伟大！

老爸，你走了，你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在你身上体现了一个革命军人对民族、对领袖、对祖国的忠诚，在你身上闪烁着我们中华民族炎黄子孙不畏外强入侵，勇于抵抗，永不屈服的精神，在你身上处处可见在战场上不怕死，在和平年代不怕丢官铁骨铮铮的革命军人形象。

老爸，我想你，真的想你，好想你。老爸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在含泪呼唤你，你给我听好了，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儿子，你可不能搞错，让别人抢了我的位置。

于2008年8月

清明祭老父

弱冠离家被迫归，

倭贼通辑步步追。

翼东男儿爷怕谁，

怒发冲冠杀洋鬼。

渤海岸边逞虎威，

青纱帐中把国卫。

枪林弹雨上百回，

刀光剑影紧相随。

阎罗门前常徘徊，

索命无常身后追。

鬼子老蒋一勺绘，

朝鲜战场凯旋归。

建国守疆黄海卫，

三支两军敢发威。

老爸一生闪光辉，

军人正气更可贵。

阴阳两重肝胆坠，

清明祭父泪花飞。

天堂之上洒余辉，

护佑骨血儿孙辈。

冀东八路军，中华好儿女

冀东的游击队长

抗战胜利后的八路

朝鲜开城接释战俘中朝联军副组长，组长人民军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