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视角一转,这又是一个遍历风雨、坚守道心的故事。在同类型故事中,一般都是开始壮志满怀到之后的渐行渐远再到最后的归于本心,而在这里,那个陷落泥泞尘世的白衣谪仙,用自己的一言一行践行了“有道者,众生为首己为末”的信念,且从始至终,不曾偏离。<br><br>终日被幽闭,不见天光,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始终心系苍生,以己身渡他回头。心中只是想着,万一他哪天想回去了,我却不在,那谁来照亮他的归途?再撑一段时间,只要再撑一小段时间,万一呢?“不知渡人,何以渡己?”他用自己全部的暖唤醒了麻木自利的世人,拉回了坠入地狱的爱人。<br><br>不似墨燃让他人偿恶、令自己偿罪的两生,楚晚宁的两世人生,基本上从始至终都是隐忍的。无论是少时师尊的背弃与伤害,还是前世真心被践踏,他始终在“忍”。忍下胸中的愤怒与痛恨,亦咽下心中的悲怆与凄苦。所有情绪都被他用一张冷峻凌厉、平静无波的脸给掩盖。经过半生,常情重归他身。即便在旁人看来,似乎无甚变化,但只有真正爱他的人知道,那个曾于月下舞剑,闻声微笑回首,白衣招展的少年郎正慢慢回归。<br><br>可纵是神木之身,他也并非无心无情,隐忍的两生中并不是毫无动摇。被崇敬的师尊万般阻挠、利刃相对,他也会痛;前世真心付东流,那夜但闻一句“东施效颦”,胸中苦痛终爆发,却无一人知晓;今生知往事真相时,他也终泪如雨下。怀中温热不再时,他亦终崩溃不知前路在何方。他的爱恨情仇虽不淋漓,也不洒脱,可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存在于他那张宠辱不惊、冷硬如铁的假面下,存在于他那被层层遮掩覆压的心底。<br><br>楚晚宁的两生,几乎都处于隐忍中,忍爱亦忍恨,忍苦亦忍乐。孑然一身,以致离去后什么都没剩下,爱恨被风隐匿,唯余冰冷残躯。晚夜纵安宁,却寂苦寒凉。墨燃是他的热,让他浑身被险恶与疏离凉透的血重新沸腾,恰似当年为入红尘洒下的一腔热血。<br><br>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曾有过隐忍,或多或少,或长或短。有华碧楠为归乡途忍大半生、匿如蛇鼠、以血铺就,亦有徐霜林为心尖人改头换面、藏匿悲喜、血肉尽腐。纵如墨燃这般爱恨淋漓之人,也有因母亲那一句临终之言忍辱负重,舍身报恩的过往岁月,因贪恋那一抹人世温情吞咽谎言、满腹愧疚亦不能言说的前半生,因恋慕那一片晚夜微光、人间安宁而悔不当初、纠结万分亦只能藏于心底的短暂时光。只是他们的隐忍,不为人所知,未曾被觉察,世俗常情被用以掩盖他们的隐忍与秘辛。而晚宁则与他们恰恰相反,他用隐忍与平静遮住了自己的人之常情。<br><br>即便是心底那抹微不足道的常情,他亦觉得那很丢人。不可多吃甜食、不能表露真情,不去过多解释,他留给众人的永远是一张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脸,让人误以为他心硬如铁、冷若顽石。也许是曾经无保留的信任与尊崇被践踏,令他将自己的真心一层又一层地封锁了起来。也或许是长久以来的高处屹立、无人比肩,让他已习惯将孤冷与苦楚独自吞咽。亦可能是众人疏离与淡漠的目光交汇他身,他害怕被推开、被抛弃,所以干脆筑起了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城墙。<br><br>其实,他们是一样的。墨燃害怕被丢掉,所以他选择紧紧粘着对方,拼尽全力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好,让对方留下自己;而楚晚宁害怕被抛弃,所以他选择冷漠地疏离对方,竭尽所有不让对方发觉他心底的隐秘,避免让自己受伤。墨燃的害怕令他走上了一条白骨森森、尸魂遍野的不归路,终与曾经愿倾力造广厦以庇天下寒士的诚挚誓言背道而驰。楚晚宁的害怕让他行于一条朔风凛冽、孤冷无依的伶仃道,那个几曾快乐无忧、笑容灿烂的少年郎一去不复返。他们的惧,让他们渐行渐远、两世错身,也正是他们的惧,才有了这酣畅淋漓、九曲回肠的通天塔下海棠花前两世情缘。<br><br>冷暖交缠,竟不知始终!究竟是当年纷飞大雪中的一捧温热先温暖了瘦弱少年被世态所冰凉的身?还是通天塔下的骄阳似火先灼热了孤雪人儿被众人所忽视的心?到底是他一意孤行、屠尽天下人、负遍曾经恩先薄了他的深情,还是他言语冰冷、不问清起始、数鞭落身心先负了他的爱意?这错落两生,纠缠两身,缘来缘去,竟不知缘起于何时何地,又缘淡于何时何地?然那些痴缠过往终已逝去,随风零落,只留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后世的千古传闻中,留在了曾处风雨飘摇的巫山殿,留在了过往宁静安稳的南屏山,还有那一树海棠花下、一壶梨花白里。纵然生无皈依,死无归所,但风雨过后,仍能得见两肩并立、山河尤在,一切也就够了。遇君虽已命中定,相守终需与天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