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记事16：九十九里浜

云端漫步-向远方

　　盛夏的江户崎比初夏又多了些绚丽，各色的花朵🌸用缤纷的色彩把田野装扮的多姿多彩。高田字上原的绿茵愈发厚重，潜伏在树根下的风从窗子吹进，带来阵阵的清爽。

从7月26日起，又是连续四天的假期。会社让我们加班，和上次一样，也算是一种福利。我和老贾同佐藤、畑山、成田一起修理12号加热炉。对于炉子的维修，我和老贾纯属外行，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小杨、老彭和小崔干起了老本行，拿个刷子到处刷，一遍不够再来二层。总的来说伊藤铁工的假期工作都很轻松，说说笑笑就是一天。

昨天我和小崔去了江户崎看了祇園祭，回来后，自然又是把看到的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听得老贾心直痒痒，说什么都要我陪他再去一次。

下了班，老贾老彭和我直接去了江户崎，我边看边讲解，让老贾过足了瘾。老彭是个慢性子，再热烈的场面，也表现不出激动的样子。假期第二天，会社没什么活了，我和老贾回归小崔他们行列，把会社所有地方都粉刷得漂漂亮亮，油是费了点，但社长的“三き”运动却让我们贯彻得不折不扣🤭。

刷完油，大家一起下班回家，一溜五个自行车🚲沿着高尔夫球场的道路浩浩荡荡。在一片草地的对面，有一处漂亮的房子🏠，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站在台阶上向我们边喊边招手，她戴着夸张的假睫毛，说着外国式的日语，一看就是东南亚的面孔。铃木说过，江户崎有几多，高尔夫球场多，酒吧多，很多东南亚女孩到日本淘金，不少人都去了酒吧。

看到女孩招手，老贾和老彭也招手回应，老彭还“嗨嗨”地冲着她高喊。一听到喊声，从屋里呼啦一下出来三四个女孩，冲着我们一齐挥手喊叫，吓得我们连忙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落荒而逃。

四天假期过去了，伊東告诉我们，下周去日本有名的九十九里浜海水浴，让我们准备海水浴用的短裤。自从去了青冢铸物，一般的事都是晚上去江户崎办，31号我同小崔去江户崎买菜顺便到かすみ买了一条水泳用的短裤。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野口夫人，她拉着我们去石油店。

野口正在给汽车加油，加完油象往常一样和我们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又提到了他弟弟，他说他弟媳叫张可欣，台湾人，这个人有点不省心，老和他弟弟吵架。上次小崔就和张可欣电话聊了好长时间，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听说她就住在附近，想和她认识一下。野口一听，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弟媳这个人浮气（不稳当）的很，还是不见为好。” 我和小崔相对一笑，既然野口担心，那就不必强求了。

骑着自行车往回走，在小野川叉口桥头我们把自行车停下来，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饮料。桥东侧是中华料理珍满饭店，上次搬家就是在这吃的饭。这里的风景很美，我们边喝饮料边欣赏。

这时走过来两个老人，也在贩卖机买饮料，他俩都七十岁左右，稍高点的略胖一些，小个的不到一米六，瘦瘦的，穿着一条不太合身的裤子，腰带扎得松松垮垮，前面的开口已经张开，满是青筋的手攥着两枚硬币。

高个的看到我们，和我们打着招呼，当听到我们来自于中国时，他很感兴趣地和我们聊了起来。高个的老人很健谈，小个的不太爱说话，用迟滞的目光看着我们，一脸的木讷。

原来，他们都在我国东北参加过关东军，小个子1945年被苏联抓到了西伯利亚。

“当时就是俘虏呗？” 我感兴趣地问道。

“是啊，那时候苦啊！” 小个老人的眼角有一块粘状物，鼻子抽抽涕涕，好像有鼻涕就要流出。

“那时生活怎么样？” 我接着问。

“天冷啊，手都冻坏了，每天抬木头，从早干到晚。” 老头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好像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有怨恨，也没有抱怨。

“死了不少人，我们挺过来了。” 老头喃喃细语，他把这一切都已经淡化，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感到的只是来自内心的麻木。

　　8月4日，又是一个星期天。川岛老早就来到高田寮，用汽车把我们送到滑河。花270円乘坐JR，只需十几分钟就到了成田。伊東和花房开着两辆汽车，带着我们去九十九里浜蓮沼海滨浴场。

九十九里浜是千葉县房総半岛沿太平洋的海滩，北起刑部岬，南至太東崎，整个有六十六公里，呈半月形。说它九十九里是形容它的绵长，它是日本第二长的海滩，也是日本著名的海水浴场和冲浪🏄🏻胜地。蓮沼海滨浴场位于九十九里浜中部，有海滨公园、浴场、儿童游乐场等多处旅游景点。

从成田向东南行驶，这一路都是丘陵地带，道路两旁是一片片的稻田和山林，显得很幽静。走了二十几公里，前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向东就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

九点，我们到了蓮沼海滨，环顾四周，光秃秃的，岸上连一颗树都没有，比想象的差了不少，多少有点小失望。在海边的更衣室换好了衣服，大家开始海水浴。从更衣室到海边大约有两百多米宽的沙滩，这么宽的沙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沙滩上人并不多，走在沙滩上，松松软软地就像走在棉被上，细腻柔软的海沙一直铺进到海里。极目向东望去，海天一色，云和浪汇集到一条水平线上，沙滩和海浪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有一种难言的美。此时，听着涛声，看着海浪，任由一层层海浪漫过脚面，刚才的那种失望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向大海深处走去，海水慢慢地漫过了腰，海浪把我冲得晃来晃去。老彭会游泳，一直游到大海深处，我是旱鸭子，只能到此为止。恰巧花房拎个照相机过来照相，我和老彭小崔在一朵巨大的浪花后留下了以太平洋为背景的照片。

在海边玩了一会，我们回到岸边的游客大厅。这是一座盖在海边的平房，房子是日式结构，每个人前面是一个小桌子，大家可以坐在榻榻米上聊天吃饭。

大厅里坐满了人，花房和伊東没怎么玩，早就坐在了大厅里。当我和老彭走进来时，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我们身上，直到我们坐下来还不时地有人向我们张望。这下可把我弄糊涂了，愣愣地看着花房和伊東不知所云。

花房和伊東笑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花房，都笑弯了腰，这更让我和老彭莫名其妙。伊東大笑着告诉我们，来海水浴都要穿海水浴短裤，就是那种齐头的裤衩。而我们穿的是专门游泳（水泳）比赛用的三角形裤衩，这种裤衩在海滨根本穿不出去。说着，伊東还做了个自由泳的姿势，这下花房笑得更厉害了，眼泪都笑了出来。我环顾四周，整个大厅真没有一个人穿我们这样的裤衩，怪不得大家好奇的看我们。

日本人习惯是不给别人添麻烦，不管你做什么一般都不会有人观看。这一条裤衩引来了这么多好奇的目光，看来一定是非常罕见的事了。我连忙跑到更衣室换上了平时的短裤，老彭不在乎这些，照例穿着小的只能兜住屁股的裤衩在大厅晃来晃去，悠闲的神态和来时在鉴真轮上一模一样。每次走过，花房都大笑一次，这一天，他可能把一生的笑都献给了九十九里浜。

通过这件事我才感到，日本社会看似开放，其实在骨子里有很多保守的一面。穿这种裤衩在海边游泳在国内再正常不过，在日本却成了一个另类。日本人可以在酒吧，忘年会上做一些我们认为根本无法做出的动作，说着一些过格的笑话，但在某些场合却保守的无法理解。这大概就是文化不同所带来的差异。

在大厅休息一会，我们又去海边冲一会浪，在沙滩晒晒太阳，照几张相，完了用清水把身子洗净，躺在榻榻米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大厅正播放着一首歌曲“想いでの九十九里浜”，这是一首由当红美少女組合Mi-Ke演唱的歌曲，描写了一对恋人分手后在九十九里浜邂逅的情景，歌声欢快清朗，把盛夏的疲惫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2022.4.3

背景音乐是Mi-Ke演唱的“想いでの九十九里浜”

九十九里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