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上海人

竹韵

上海人，这几天霸屏了，以前说上海是“阿拉上海人的”上海人，因为疫情被困在屋里，开始说“上海是全国人民的上海，上海是世界的上海”不再说是“阿拉上海人的上海”。于是全国人民送牛奶的送蔬菜的送医疗队伍的送志愿者的，一点不吝啬，我们真的将上海当我们的心肝宝贝一样疼一样爱。

我每天除了给上海老姑妈发微信打电话问问缺什么吃的喝的，我要快递过去，也关注老公上海老家家族群里的每日抗疫真实报道；再打个电话关心一下我在温哥华认识的上海朋友Y，问她是否无恙；也看上海网红每天更新的视频，更多关注下面粉丝评论，有时看着两路人对骂，心里有点像窗外的春风拂柳。

有上海人站出来说：看不起外地人的都是老上海人，也有人说，上海人只看不起没有素质的外地人…

今天我想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写写上海人，亲历亲闻，绝无虚构。

我有个上海姑妈，在七十年代，这是我这个出生在地主家庭孩子的荣耀，第一次见她，是她送大表姐来我家养病，全村人都恭敬喊她大姐，我对小伙伴们提起我姑妈，都会加上“上海”两字，开口闭口都说我的“上海姑妈”，言语之中无不透露着自豪，那时有个上海亲戚好像有个美国大老板。

第一次去上海，八十年代初，我用竹篮提了两只鸡，长途汽车转火车，然后再乘市区的公交车去姑妈家，夏日闷热的车厢里，被一个紧挨着我的、头发梳的油亮的小伙子用鄙视的眼光对着我冷冷地说：乡下人，离我远一点！

到了姑妈家，看见她床头一大包纳好的大小不一的鞋底，床边有给表姐表哥做衣服的缝纫机，还有给姑父剃头的理发工具；一个星期吃一次一人一块的腌菜烧大排的伙食，姑父让我去菜市场卖了我带来的、他们舍不得吃的老母鸡，他站我对面装陌生人决定是否成交，我心里综合掂量一下我所见，他们并不是美国佬一样的亲戚，其实就是一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上海普通人家。

工作后，每天中午在食堂排队打饭，很长很慢的队伍，总是听到洋气白净的上海女同事高八度的嗲嗲的用上海话交谈，那眉宇之间透着优越犹如她们在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交谈。

我们单位有不少上海同事，因为上海先开口岸，江苏开口岸后从上海调来很多对口的老大学生做传帮带工作。其中有一个男同事，三十多还没对象，南京姑娘他一个看不中，他嫌南京人大萝卜，最后他对介绍人明确目标：非喝黄浦江水长大的女孩不娶。（现在想想黄浦江水不是来自长江吗？）

我生完孩子休产假在家，老公出差了，姑妈就带着二表姐两岁不到的儿子，到我家来陪我，二表姐一听火了：你这个老太婆，将我儿子带去那乡下做什么？姑妈说：南京也是大城市，怎么是乡下呢？人家房子比你家大，不要搞了。

姑妈嘴硬，带着外孙来住了半个月，可是心里还是抖豁，进门就将小外孙称一下体重，回去时再称一下，怕带到南京这个乡下养瘦了被女儿骂。

工作以后经常出差去上海，有时几个女同事一起办完事就逛街买衣服，一次在淮海路上徘徊找一个商场，未果，见一女的发髻梳的高高、脖子长长笔直立着，挎个小包婷婷立立迎面走来，我们很礼貌去问路，她冷冷的目不斜视地说：佛晓得（不知道）。给我们一帮南京大萝卜女孩气的骂到：傲的像个地宝。

终于找到那知名商场，走进去，热情的女营业员笑脸迎上来，用上海话问：想买点什么？我们用南普回她后，她再也不屑搭理我们，自己一边凉快去了。

有时单位开车去上海，外地司机不识路，问路，得给钱，于是全国第一个城市，大上海有了一个新的职业—指路收费。

到了温哥华，语言学校的同桌是来自上海的Y，和我同龄，一样的个子，但是她明显有着上海女人的白净和柔弱，更女人味，我和她在一起就像一个男人婆。相处一段时间后我给她一个评价：Ｙ，你不像上海人。说完我们倆一起大笑，她问：你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今日上海疫情，全国伸出援助之手，它是全国人民乃至世界的上海，没有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中华传统美德，希望上海“病”好了后，不再有“城乡”之分，“贵贱”之别，我们应是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