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香椿

柳絮才媛

　　“清明节放假回来把香椿一掰”，几天前妈就打电话叮嘱道。

今天一早，我就回了家。站在树底下仰望，那香椿头已有一扎半长了。“唉，掰迟了。”我叹息着。

随即换了劳动衣裤，借来长梯，爬上了二层楼的房顶。直到双脚站在了搭着石棉瓦的顶棚旁的不宽的平地上，我才发觉两腿软得似乎有些发抖了。“怎么回事，去年还顺着梯子上了树了，今年就恐高了？”就在前些日子，还想着去哪里蹦极一次呢，看来是不能成行了。

稍微休息一会儿后，我的心恢复了平静，腿也停止了抖动。妈递上了一根长长的竹竿，竿头绑着铁勾。我便拿着那竹竿，用铁勾对准香椿朵的根部，向左或向右一扭动，那香椿朵子便顺风飘落下来。

二十岁以前，我没见过也没吃过香椿。那时，村里没有香椿树，倒是有几棵臭椿树，我曾在那臭椿树下逮过花媳妇儿和春牛（一种黑色的硬皮虫），那树的叶，臭臭的。

现在我家房屋旁边靠着大路的一边长着两棵小孩怀抱粗的大香椿树，那树已高过楼顶有五六米了。树根的周围密密地长出了十几棵小香椿树，也不知是种子长的，还是树根发出来的。

“这两棵树是啥时候栽的？从哪里挖的？”我问妈。

“素素多大了，这树就栽了多少年了。素素都当了妈了，怕也有二十四五年了。这是我和你爸从你民政叔沟里的地里挖回来栽上的。”妈说。

民政叔是村里的能人，他就爱搞一些新奇的东西。这香椿树肯定是他从别处引进回来的。有了树，风力也便把种子撒播起来，我们村里的香椿树也便多了起来。我之前也纳闷过，香椿树既然这么好活，为啥那几十年前就没有一棵呢？

风很大，香椿并不好勾，我用了约摸一个时辰，也才勾了一棵树的一半树冠，期间还踩烂了一块石棉瓦。这时，弟回来了，他催我下去给父亲上坟。我还想坚持勾完再下去，他说：“别看就这两棵树，你勾完也得几个小时，勾一朵香椿按三十秒计算，你看有多少朵？”

我便顺着长梯下来了。

第二次上房顶的是弟，他挑着长竿，连勾带拽，香椿朵子也便一个个飘了下来，偶尔“卡嚓”一声，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我在地上捡着，却也时时向上看着，怕他用力太大而被树干带了下来。

香椿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美味，是一种小众食物，有很大一部分人不爱吃。我那陕北的亲戚就嘲笑道：“树叶子你们也吃。”我那富平的同事也说，在来临潼之前她也没见过吃过香椿。我春节期间去的合阳，那里卖的香椿肉夹馍很是有名。我也不清楚其他地方有没有吃香椿的习惯，就知道它是一种很美味的食物。

香椿自然是越嫩越好吃，那树芽长到约摸三寸长，呈红绿色时，摘下来，用滚水焯三五秒钟，捞出控开水分，切成粒状，撒上调料，辣椒、葱花，用热油一浇，再撒上食盐，搅拌均匀后可夹馍，可拌面，可调凉皮，色味俱全，食后唇齿留香。那香椿炒鸡蛋更是融合了二者的鲜与醇，将食物的自然之香发挥到极致。

香椿是时令蔬菜，采摘最好是在清明前，平原地带的能早点上市，十几元钱一斤，当然一天一个价，价钱走的是下坡路。山上的香椿发芽迟，等它长成了，人们往往已尝过鲜了，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我家就在半山上，所以要等到清明节放假才回家掰香椿。其实香椿最好的采摘时间应该是4月1日左右。香椿见风就长，再见风就老，错过了采摘时间，它的口感就硬了，香味也似乎淡了许多。

忙活了近三个小时，我们勾了两笼。

“你俩一人一笼，给你们的亲朋好友都送些。”妈说。

吃了二十多年的香椿，妈有些厌了。她在香椿季里，给儿孙们炒香椿鸡蛋，炸香椿鱼鱼，用盐腌过，用酒渍过，冰箱冷冻过，晒干保存过。新香椿下来了，冰箱里还有去年未吃完的。

但她却见不得香椿老在树上，“物尽其用”是她那老一辈人的生活准则。她早早地就喊我们回家掰香椿，却把掰来的香椿一骨脑儿地让我们送出去，只有这样，她才心安。

香椿，虽是大自然的馈赠，但勾香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能吃上的香椿，香在嘴里，更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