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头牛求学记~~~

十八子

<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半头牛求学记</div></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小叔〈李巧兴〉原稿</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转载儿女李舞燕文笔</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父爱如山,撑起家的脊梁</div> 前言:时至清明,父亲离开我近百日,不知道我们的距离有多远,只想在此时“用父亲的散文诗”来纪念他,诉说一个属于父亲那个年代的故事,我想不论多远他应该会听到的。<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是的,他会听到······</div> 那是1953年的夏天,天气是否与如今的夏天一样有些微热,天空是否也是挂着几缕淡淡的薄云,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身边的黄牯,低着头,时不时发出哞哞的沉闷叫声。我知道它早上并没有吃草料,只是默默流着泪,不情不愿地跟着我和父亲走往三公里外的集市。 那年夏天,我正是小升初的时候,按照父母的原计划,读完小学就算半个壮劳力了,那个年代劳力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也深深地理解父母的难处,毕竟生在那个年代里对于文化的需求远远没有填饱肚子来的更重要。只是,那年实行金华地区统一考试,我却在千人中取得了第七名的成绩。面对这样的成绩,我就此放弃学业是不甘的,父母的内心又何尝不与我一样?我的恩师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新中国刚刚成立,国家建设需要大量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参与,所以也特意在教师队伍中安排相应的老师,到应届学生家中动员鼓励家长支持孩子上初中。正因如此,当时我在宫前小学的老师以及壶镇初级中学(崇正中学)的先生轮番到我家做我父母亲思想工作,希望能允许我到中学继续读书。 在过去,我们宫前村本身读初中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心里不过也是认几个字,不至于算错账便是对读书的最高要求了。加之在1950年的时候发了一场大水,冲毁了村里的一部分农田,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年又闹起了旱灾,原本不多的收成,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大部分人的口粮都是青黄不接,大伙邻里间需要互相借粮度日。一点玉米糊加点盐巴,已然是不错的伙食了。即便如此,父母依然没有对生活失去奔头,终日忙碌在田间地头,总想着苦日子总是能熬过去的。 当先生们上门动员的时候,我的父母是为难的,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明白多读点书总是有用处的,只是眼下的贫穷的家庭情况也是摆在面前。母亲,含着眼泪与先生诉说着家里的重重困难。但终究,还是在先生的再三劝说中点头应允了。我想母亲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艰难的,且不说我这半个壮劳力无法为家里分担生存压力,反倒又增加了一些负担。而我想着,还能继续求学,必然也是美好的,但也明白家里的境况,不敢过分的去想象校园的美好生活,能想着珍惜这个机会认真点读书,以后能为父母多分担重任。 话虽如此,母亲的应允之后出现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学费问题。十八块钱的学费,放到现在不过是一两斤肉的事,可那时候不一样,一家人一年到头也攒不下这十几块。左右合计下,父亲指着牛棚里的黄牯淡淡地说“把它卖了吧!”在父亲的平静言语中,我读懂了无奈和辛酸,还有那浓浓的爱。这头黄牯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了,且一头牛对种地人家来说那是多么重要的劳动力,失去了这老牛,也意味着父母失去了唯一的帮手。 这老牛,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我每天放学,忍着辘辘饥肠,就先赶着它到村头的小溪边找草吃。我也趁着那会儿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白云行走,听着牛吃草的哼叽声,找一根草芯叼在嘴里,反复嚼着让淡淡的青草香微甜入口,也是我难得的享受。只是眼下为了我的求学,不得不卖了它。 农历五月廿九,是壶镇的大集。这头通人性的老牛随着我和父亲缓缓来到大集。似乎老牛也觉察到了什么,那蹄子像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安放,来回在原地踩踏。鼻子时不时传来的粗气,仿佛是不愿与无奈的哀叹。牛贩子与父亲简单交流后估价这头老牛可卖三十七元。父亲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不安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我当时并没有记得父亲和牛贩子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老牛还没有干透的泪痕和那空洞的眸子。<br><br>再抬头看父亲的时候他凝重的脸色,好像有了些许舒缓。<br>淡淡地和我说:走,牵上牛,咱回家!<br>我五味杂陈地问着:牛呢?牛不卖了吗?<br>父亲接着说:卖了,咱卖半头。 我满是好奇,一头活牛怎么卖半头?路上父亲才告诉我,这老牛半头卖给互助组,半头留在自己家,意思就是把老牛一半的劳力和时间卖给互助组使用,一半还属于我们家。卖的半头牛值十八块半,刚好够我一学期的学费。我好奇还有这种交易方法,但在此时对我而言这种交易模式如何产生并不重要了。而是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令我欣喜、兴奋。回村的路上,我走得特别快,牛也走得特别快,我想兴许是它是饿了吧,急着回村头的小溪边吃上口熟悉、美味的嫩草······<br><br>就这样我也如愿的进入了校园。转眼便到了第二学期,因为在第二学期我就写了申请批准丙级助学金,减免了第二学期的学费,这也让家里能缓缓气。 到1954年的夏天,父亲趁着自家的农活做完的空隙,带着几个馍馍顶着毒辣的太阳走了两天到金华帮人家收了10多天的谷子,紧紧揣着挣来9块钱,又赶了两天路火急火燎的回来。我看着父亲疲倦的面容,又黑又廋的双手里拽着9块钱,咧着嘴说:“给你准备的下学期学费。” 突然,一阵酸楚涌上头,泪水夺眶而出。在这时,我也下定了决定“休学”。我何以继续忍心让父母受这份煎熬,来供养自己读书呢?带着这想法一开学我便与本村同学李德松一起到校务主任处办理休学一年的手续,因此便也结束了一生的就学机会。 编后语:故事是父亲的故事,父亲曾有个理想:就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做个念想。只是,生命并没有给予他更多的时间去实现。 父亲学校的学业结束了,在艰苦的岁月里自学测量、会计;农忙之余写书法、拉二胡;每天雷打不动听新闻联播,读报纸。参考消息,人民日报,浙江日报,缙云报给了父亲很多精神力量。 父亲走了,走时安祥的像熟睡一样。他带着母亲对他的情,带着子女的爱,也带着他一生的故事走了。他和我的父女情分在他那里只存在了46年,但在我这里却一直在延续。父亲对我那份深爱,那份宠溺,那份淡然,那份无力,只湮没在生活里,却从未消失在记忆。<div><br></div> 生命经由您和母亲传递给我,里面包含了我所有需要的爱和力量!父亲终身学习,更让我敬重!很幸运,我是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