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思念

小泓

　　妈妈，我又看见您了。您脚上的鞋沾满泥巴，您脱下，在水龙头下冲冲，湿漉漉地立在墙边。我拿起，仔细看鞋底号码，明天去给您买鞋……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枕上，妈妈，快到清明了，频频梦里相见，您想我了，我想您了。

已经三个年头没到您墓前。20年，疫情爆发，没能去。去年，我去贵州旅游，本定好回来一起扫墓，因为天气原因，姐姐他们提前了一天。今年，疫情持续，还是不能去。

妈妈，在密集的碑群中，您被前后左右簇拥，您还是孤单的。您的墓碑上一定沾满水渍，是雨雪留下的。一定落满灰尘，是风留下的。白天，太阳热辣辣光线照射，夜晚，月亮清辉幽幽漫洒，妈妈，您还是孤单的。三年了，我没能拥抱您，没能抚摸您，没能掬一捧清水，轻轻濯拭您的墓碑。

妈妈，我想您了。

　2017年，您卧床的第十个年头。

2017年，也是我特别烦郁的一年。

入春，开始为买房奔忙，6月28日，从生态城看房归来，过彩虹桥，中途在开发区加油。临近中午，在浙江路小学站，我乘公交车回家，先生下午还有事情，去新村市场买吃的。刚上公交车，掏出手机，赫然看见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姐姐打来的，一种不祥顿时攫住全身。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静音。

车一停，我冲下，往回跑，去找先生。边跑边打电话，始终没人接听，他将手机忘在车上。

扬手拦了一辆出租，到小区门口，看见楼道门大开，人们进进出出，向外抱母亲被褥。妈妈，眼泪一下子涌出，踉跄着向屋里奔。“这时不能哭，这时不能哭！”邻居胡奶奶呵道。

母亲已经躺在冰棺上，我使劲憋住，哽咽着，不让自己出声，满脸地泪。

为什么不能哭？怕惊扰母亲归去的脚步？

　　晚上送路，我哭得嘶声力竭。

我没有妈妈了。

睡眠一直不太好，守夜，毫无睡意，我彻夜看着安静躺着的妈妈。

妈妈年轻时非常漂亮，玲珑小巧，一双眼睛大而灵动，富有神采。妈妈的一辈子不容易，小小的身材却是家里的梁。记得，弟弟摔坏腿，妈妈背着弟弟，带着我，去粮店买粮，妈妈累了，倚着粮柜掏钱，售货员不让，大声呵斥，妈妈委屈的样子……为家操劳，儿女先后成家，儿女都有了儿女，正该好好享福的时候，妈妈却失去意识，一躺十年。

6月27日，我在妈妈身边。中午喂饭的时候，妈妈的手绵软地像刚出生的婴儿，卧床十年，妈妈的手指已经佝偻在一起，可那天却舒展柔滑。

妈妈的元气正在一点点的抽离，妈妈的魂魄正在一点点远去。 那时，我不懂，如果知道，我会守着妈妈，还去看什么房。

　　追悼会后，来到一个冒着熊熊火苗的大铁炉前，让把手里的小馒头投进去。妈妈，我撕心裂肺地喊，用尽所有力气投出，然后，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妈妈了。

妈妈的骨灰短暂寄存，移到墓地。小心仔细地擦拭墓碑、碑座，放祭品，燃香，然后齐齐跪倒，泪眼模糊，许久，不肯离去。

回走几步，我转身又跑回去，趴在妈妈墓碑上，脸上泪痕未干，又泪水倾覆。先生拉我，说，姥姥好好的，姥姥没事的，我不起。姐姐大声说：姥姥让你对她二闺女好点。会的！会的！先生应诺。

姐姐，因为这句话，我感激你。

　　五年了，今天，才能把刻在记忆里这些的抠出，变成文字。

五年里，妈妈站在冥冥不远处，妈妈是我灵魂的小巢。当我失魂落魄时，躲进去，让飘荡的魂魄回归躯体；当我疲乏不堪时，躲进去慢慢喘息；当我孤独难耐时，躲进去好像回到温暖的宫房……

五年过去了，妈妈，没有您的五年，我们过得很难。

（摄影：小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