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周情绪有点低落，原因是继去年十一月我尊敬的Gail癌症不治之后，她的先生Doug又于本周离世了。Gail享年八十三岁，Doug则八十有五。几天以来，一直感到深深的的痛心和不舍…</p><p class="ql-block">Gail 和Doug是一对夫妻，他们一生志同道合，相爱相伴，走遍了世界上许许多多原生态的自然保护区。无论春夏秋冬，一年中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旅行的路上，如今他们再次携手踏上了远行的路…</p> <p class="ql-block">与Gail和Doug的缘分，起于2018年参加了由他们两人带队的坦桑尼亚生态旅游。二人一生钟情生态旅游，对非洲生态保护，野生动物有着特别的执念。他们从年轻时起就每年去非洲，至今已经往返了50多次。刚开始是两人去，后来是带着儿女去，再后来就是带着我们这些旅游者去。最后，当Gail 不幸抗癌失败，被告知有生之日已屈指可数时，这对老夫妻又去了一趟非洲！他们这次谁也没带，像年轻时一样，只有两个人。他们是去向自己爱如生命的Serengati 大草原做最后的告别。</p><p class="ql-block">想象一下吧：两位八十高龄的老人，一位已经绝症缠身，不久于世，在疫情当中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非洲，面对着曾无数次面对过，但永不厌倦的非洲的草原，紧紧相拥，这场面是多么凄美动人…</p> <p class="ql-block">美丽的Serengeti 黄昏</p> <p class="ql-block">Serengeti 晚霞中的大象</p> <p class="ql-block">这几天常想着要为Gail和Doug做点什么，最后决定把我2018年从非洲回程的飞机上写的关于他们的小文整理重发。用以纪念我有幸与二位同行的一小段路。也让人们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两个如此了不起的奇人，以及他们精彩的一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非洲行记-Doug 和Gail </p><p class="ql-block">2018-7-25 写于坦桑尼亚至美国飞机上</p><p class="ql-block">15天的坦桑尼亚Safari 结束了，坐在回家的飞机上，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我们的领队Doug和Gail，这又证明了我对旅游的一点心得：旅游的一个重要意义是能遇到不同的，有趣的人，他们有的时候能够感动你，带你走出自己生活和思维的惯性，开阔你的眼界，让你看到，人原来还可以这样活着！</p><p class="ql-block">Doug和Gail 是一对夫妻，先生Doug今年81岁，他曾是我们社区大学的生态学教授，太太Gail今年79岁，曾是高中法语老师。由于酷爱非洲的野生动物，从1978年开始了他们的肯尼亚，坦桑尼亚Safari（猎游）之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Doug 说他们刚开始来非洲时，这里还非常落后，连电都没有，过海关是靠手电筒照着检查护照的，那时没有酒店，他们夜里带着两个孩子在草原上住帐篷，每晚听着狮子从帐篷边走过，听着非洲鬣狗（hyena)围着帐篷嚎叫。都知道hyena的叫声是最恐怖邪恶的，那咕咕呵呵的叫声听起来像是笑声，其实这是召集同伙的“号角”，只要一只hyena 叫起来，很快就会从四面八方招来成群的，几十，甚至近百只的hyena，团团围住猎物，伺机发动进攻，直到天明它们才会散去。</p><p class="ql-block">但什么事都架不住“热爱”，这辛苦，危险又疯狂的事是二人真心所爱，他们去过几次非洲后，辞职创业搞了一个自己的生态旅游公司，每年起码2次亲自带队来到这里，至今已经往返非洲50多次！他们夫妻在坦桑尼亚旅游界赫赫有名，所到之处，无不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热爱，坦桑尼亚人称他们为“Safari papa , Safari mama”.</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好久不见，Doug一下飞机，就和当地司机兼导游紧紧拥抱。</p> <p class="ql-block">Safari，指的是坐在越野车中的“猎游”，说“猎”是一点不错的。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不是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等在那里让人观看，它们靠着天然的保护色，藏在草丛中，高树上，得凭着经验在茫茫的大草原中找到他们！这一团算上Doug和Gail一共两辆车，8 个人，二位每人分管一辆车，从头到尾，他们一直站在最后面（是站着！）</p><p class="ql-block">站得高才看得远，他们站在那里，是为了不漏过远处出现的动物。一旦发现没见过的飞禽走兽，司机就会加大油门追将过去，这真有点像打猎，只不过我们不用猎枪而是用相机。待到离动物很近了，Dough就会用对讲机为大家讲解，比如这个动物的名称，习性，身高体重，眼前这位是雌是雄，大概几岁，几岁后他们开始繁殖下一代，等等等等，非洲大草原路况特差，有的自然保护区根本就没路，车开得又颠又晃，我有时站起来照像，一个站立不稳，身上就会磕青一块。一次为了追一只带着两只小baby 的非洲猎豹（Cheetah), 司机一脚油门冲过去 ，差点没把我晃下车来喂了豹子！可他们，81岁和79岁，每天都稳如磐石般站在后面整整一天！</p> <p class="ql-block">Serengeti Safari ，草原“巡洋舰”</p> <p class="ql-block">Serengeti Safari，另类“斑马线”</p> <p class="ql-block">Serengeti Safari，旅游车陷入角马的汪洋。</p> <p class="ql-block">Serengeti Safari ，Doug 和 Gail 在野餐中</p> <p class="ql-block">野生动物的习性都差不多，喜欢上早班和夜班。它们一早一晚捕猎，喝水，迁徙，活动频繁，到了中午，天气一热，就会找个树荫趴下午休了。所以我们每天的日程都是清晨5:00 起床，吃饭，6:30 出发，中午在外野餐，晚7:30回到旅馆。晚餐都是西式的，开胃酒，开胃菜，主菜，甜点，私人订制，一丝不苟。每人点不同的菜，带个白帽子的非洲大厨，精心的一道一道慢慢烹制，吃完晚饭再洗洗涮涮，每天真正睡下总得有11:30了，可是第二天一早，Doug和 Gail又精神抖擞，第一个坐在餐桌前了！</p><p class="ql-block">这二位的精力充沛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坦桑尼亚15天，每天起五更睡半夜，我已经累得十分够呛了，可Doug和Gail，15 天结束后，又带着全队除我们两个最年轻，最不经折腾之外的另外六人，直奔肯尼亚，开始又一轮15天的肯尼亚Safari了！肯尼亚完事后把队友们送上飞机，那81，和79 的还不回美，人家两人马不停蹄，直接飞北极，自己再找北极熊玩两周去！</p><p class="ql-block">一天吃饭时Doug说，2020年他们计划带队到印度找野生老虎去，问我是否有兴趣？天哪，我真想提醒他，知道您老今年多大岁数了吗？中国老话说“80不留坐，70不留宿”，说的就是人到了这把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准儿一夜觉，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发生意外！亲爱的Doug教授，以您今年81岁高寿，居然还敢作两年之后带团出行的旅行计划！您老对自己也太有信心了吧！</p><p class="ql-block">注，2020 年我如约报名了Gail ， Doug 领队的印度“打虎”团。可惜因为该死的Corvid，行程不得不取消了，痛失了再次和Gail Doug同行出游的机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Doug是个性情中人，就像个可爱的老小孩！他耳朵有个奇怪的毛病，右耳聋，左耳聪。他因此带了一副高科技助听器，能通过神经系统，把左耳听到的声音传到右耳去。他说这种助听器特别昂贵，每对要4000多美元，因为世界上只有4个大夫会做这玩意！我为什么对这事知道得如此仔细呢？这是因为一路上Doug险象丛生，不断地弄丢这昂贵的东西！偷偷给他算了一下，这15天中他丢了四次助听器！Doug一丢助听器，全车便如临大敌，翻天覆地的帮他找那个比三分之一小指头还小的东西，丢掉的助听器，一次在座椅缝里，一次在地上，还有一次在冰箱里有惊无险地被我们发现。那Doug为啥专爱丢这玩意呢，我想还是和他的性情有关。他一发现新动物就特别激动，手舞足蹈，举个望远镜仰头追鸟往往动作过大，经常是鸟儿找到了，助听器却飞走了！</p><p class="ql-block">Doug最后一次丢助听器最为惊险，他当时在另一个车上，突然发现前方草丛中有三只非洲巨蟒正在齐头并进，Doug激动万分，一边用对讲机呼叫我们的车赶快过去，一边腿脚灵便的跳下了车，想去以肉身“拦截”蟒蛇，给我们的车争取点时间 ！俯仰之间，突然发现助听器又不见了！这回助听器丢的真是地儿，Doug信誓旦旦地告诉大伙，助听器不偏不斜，掉在大蟒身边的草丛里了！这高科技助听器自带草原保护色，黄黄的和荒草一个颜色！Gail要求自己下车去寻，可是我们的坦桑尼亚司机一点不给Safari mama 面子，他坚决不许任何人下车接近蟒蛇，他说Safari papa私自下车阻蛇之举危险又违法，现在甭管那助听器多么重要，值多少钱，都顶不过命值钱！反正我们这个车一个人也不许下！全车人都沉默了，Doug没了耳朵，这将是全团的灾难！接下来的行程中他还怎么回答我们的问题？还怎么去肯尼亚呢？好在半个小时之后，前车传来好消息，司机不知在什么缝隙里再次为Doug找回了耳朵！我提议大家筹款给Doug打个耳洞，把助听器弄个链子挂在耳朵上就保险了，大家齐声称好。</p> <p class="ql-block">Doug对生活的热情，对非洲的热爱，总是能感染身边的人</p> <p class="ql-block">Doug是个摄影爱好者，旅游回来后还应邀参加过几场他主持的生态摄影讲座……</p> <p class="ql-block">Doug的81岁生日是在旅游途中度过的，7月17号，他一上车就神神密密地说，他有一个小秘密，但是Gail 不让说！我们都是什么人啊，三下两下，连蒙带咋，就猜出来了！回到旅馆，队友们想给他送个蛋糕，没想到旅馆老板早早安排好了！那天晚饭破例在屋外点起篝火，架起烤肉架，把鸡牛羊肉烤的滋滋冒油，香味扑鼻。墙上挂起“happy birthday”的气球，桌子上点起蜡烛，和彩灯，天上星星好像离我们特别近，闪闪烁烁，周围远远的站了一圈拿着高光手电筒的“watch man”，不时照向旁边的灌木丛。果然，饭间一只美洲豹（leopard)从我们身边不远处从容渡过，大家纷纷起立观看，引起一阵小高潮……饭毕时分，电灯熄灭，旅馆工作人员排着队，领头的捧着一个大蛋糕，绕着几个饭桌载歌载舞。黑人唱歌音准极好，他们每个人都面带从心底发出的笑容，边唱边灵活的扭动着丰满的身躯，把快乐和祝福献给他们尊敬的朋友Doug，我们每个人都分享到了这份来自圣盖博草原的热情！下一个旅馆又如此庆祝了一番，那个酒店很大，这回载歌载舞送蛋糕的酒店工作人员更多了，长长的两大排。我们一路沾了Safari papa的光，参加了两次非洲式的生日party！喝了老板送的红酒，吃了饭店做的蛋糕，看了非州百姓的歌舞。Gail说他们也不知这些人如何知道了Doug的生日，对于Doug和Gail 来说，这也完全是个美好的惊喜！</p><p class="ql-block">旅馆工作人员载歌载舞，为Doug庆生</p> <p class="ql-block">第一场营火生日party</p> <p class="ql-block">第二场在下榻酒店的生日party</p> <p class="ql-block">生日蛋糕</p> <p class="ql-block">旅馆送的有Serengati 特色的生日卡片</p> <p class="ql-block">人们对Doug的敬爱是有原因的，我不止一次听他和当地人说，“这里是我的天堂，我爱你们的国家！”坦桑尼亚一年之中只有两个季节，旱季和雨季，现在是旱季，草长的很高，我们常常看到草原上烧荒的痕迹。Doug对此十分不满，他说近几年烧荒太多，这样会破坏非洲草原野生动物，尤其是小动物的生存条件，最终破坏生态平衡！他每到一处驻地，就和当地人谈这个话题，千方百计找到坦桑尼亚负责烧荒机构的地址，表示他一定要运用他的影响力，给这个部门写信，科学的解释烧荒的利与弊，他一路游说，不遗余力，征集签名。连我都可以感到他对坦桑尼亚野生动物的由衷的关爱，当地人怎么不爱这个深爱着他们国家的老人呢？</p><p class="ql-block">晚饭过后Doug总是在旅馆大堂里上一会儿网，那些呼吁保护生态的信，许多就是这些零碎休息时间写就的。</p> <p class="ql-block">Gail是个很帅气的“老太太”，要不是Doug成天没心没肺地告诉人家Gail的年龄，谁也不会相信这个高挑，灵活，精力旺盛的漂亮女人今年居然已经79岁了！每到中午野餐时，常常看到她轻巧的跳上越野车头，垂着两条大长腿，坐在那里边吃午餐边看风景，那样子简直太酷了！有一次我也想效颦一下，一试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怎么那么沉重，车子怎么那么高，尽管手脚并用，还是爬不上去！这才知道瘦瘦的Gail到底有多么强壮！我后来了解到，她年轻时曾是篮球运动员，打进过美国国家队！她和Doug最喜爱的运动是滑雪，从年轻时到现在，每年都去滑雪，尽管她已经79 岁，尽管Doug 已经81岁，还换过股骨头！他们仍然每年照滑不误！平时不出门旅行时，Gail 请了私人教练，每天坚持到健身房作2小时的皮拉提（Pilate ) ！如此不懈的锻炼，体质怎能不好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Gail工作照</p> <p class="ql-block">Gail 在Safari中，车子开进象群里了</p> <p class="ql-block">刚下小飞机看到久别的司机老友，Gail笑得特别开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Doug的率性和Gail的自律在吃东西上也可见一斑。Doug爱吃甜食，每餐后都给自己饶上一大盘，有时等不及上主菜，他干脆捡上一盘子蛋糕冰激凌，吃完自己就回去了。而Gail菜肉都吃的不少，却是从来不碰甜点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从坦桑尼亚回来，意犹未尽，我和他们说，等我七十岁生日时，如果他们还未退休，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将是一趟坦桑尼亚雨季的Safari，那时的Serengeti 草原欣欣向荣，一片碧绿，正是各种动物繁殖季节，看到的景色和这次旱季迁徙的壮观又将不同。Doug童心大发，和我击掌为盟。</p><p class="ql-block">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古来稀的生日，两人就先走一步了！</p><p class="ql-block">我喜欢Doug的率性洒脱，也欣赏Gail的自律严谨。我羡慕他们，钦佩他们，爱他们，永远怀念他们！是他们让我不敢再轻易言老！</p><p class="ql-block">再见Gail和Doug！愿天堂里也有Serengeti ，我知道那是他们最爱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