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沟往事(68)

西部秦风

<p class="ql-block">  崎岖不平的沟沿上,旭旭叔火急火燎的一路小跑,并小心的保护着肩膀上挎着的药箱。红色扁四方盒子,正面印着个白色的正方形十字的医药箱。旭旭叔住在南沟,是村里的卫生保健员,。今天四队的奇娃肚子疼,有人捎话叫过来给看一下。赤脚医生是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产物,是农村社员对“半农半医”卫生保健员的亲切称呼。不管寒冬腊月,还是五黄六月,不管是有人捎话,还是病人自己到卫生所(卫生所在堡子,西队的西南角,有凉房的地方,两间房子和联社(供销社商店)紧挨着。不管他再忙,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那时候的保健员,大部分是各村推荐的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人,在县里突击培训的卫生公卫人员,他们要劳动要上地要挣工分,还要宣传公共卫生知识,还要看一些头疼脑热的常见病,还要顾家,还要不断的学习医疗知识充实自己。)第一时间用最简单的最有效的手法给病人医治。</p> <p class="ql-block">  赤脚医生在那个年代,发挥着救死扶伤,不可替代的光和热。大队里七个自然村,大部分都住在西沟畔里,他也不厌烦的穿梭在沟沟岔岔窑前沟后。</p><p class="ql-block"> 1968年,《人民日报》对赤脚医生进行了报道。毛主席批示说“赤脚医生就是好”。</p> <p class="ql-block">  在小时候看见医生都是心里一阵胆怯,他的针头着实叫一部分人胆怯。我曾经在学校打防疫针的时候,留着眼泪,畏惧的胆大的骂了旭旭叔,好多娃都骂过,其实都是害怕打针,心里对恐惧的一种发泄。他哄孩子们说包包“仁丹”是糖,但是吃到嘴里又辣又麻又苦,狰狞着吐到地上,他又得到一句臭骂。他只是笑着,不做声。唉,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怪不好意思的。</p><p class="ql-block"> 红英低着头气喘吁吁地从坡上的枣园里钻出来,白挂子撩撩里撩着一堆翠红翠红的大枣,回过身做在涧畔边的杏树阴凉处,“坷噌,坷噌”的尽情的享受着香甜美味的大枣,汗水在额头上打转转,他要赶紧吃完,不然回去要乃打。</p><p class="ql-block"> 清亮的浊峪河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白光,两只老鹳从东涧飞到西涧,又从沟底飞到水面,胡乱的飞着,从不拾寒(停歇)。不过,在离人们活动最远,最险的涧边,有一片老鹳的领地,土崖顶顶上一片子白花花的鹳屎,敞亮亮的宣誓着它的主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游有几个打江水的娃在河里扑腾,一看奏是西原上下来的娃。因为我们一下河,他们奏不敢下来。</p><p class="ql-block"> 前几年,在上河滩里进行过一场较量(打群架),他们输了。在也不敢和东原西沟的人对峙了。只有在我们不下河的时候,他们才敢出来。记得那次打仗星武哥的裤子都给扯烂了,富贵哥的笼也被砸烂了······。好几个都挂了彩。</p><p class="ql-block"> 起因是在河滩割草的时候,有一片美(长势茂密,嫩绿)草,沟西的一个大小伙子自己占了,不让我们这边的去割,于是互相谩骂,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让你娃个后腰子”(就是一个人从背后搂着另一个的腰,使劲的把这个人摔倒),另一个说好。于是,在上河滩上,都各自叫上自己的伙伴,双方站到河对面,开始是以语言攻击对方,有听不下去的人,便跳到河里就过来了,后面的也都过来了,互相用肩膀碰撞着,喊着“你想咋”,对方语气加重的回应“你想咋”……一来二去,撕扯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小一点的孩子和女孩子们一起,给大娃们拾些瓦片疙瘩,和石头蛋蛋,装在笼里,当手榴弹。这是远距离的交火用,互相投掷石头瓦片,草笼就是盾牌。</p><p class="ql-block"> 近距离的战斗就是摔跤,肉搏战,一个抱着另一个的后腰,使劲的摔,这个脚跳的老高,就是摔不到,气急了拿泥甩,你一拳,他一脚,互相撕扯衣服,在河滩上滚成泥蛋蛋。一片混战,泥水里都分不清是那边的人了。有耍二杆子拿镰刀的,在空中乱轮,大叫着不想活的过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伤人了事就大了。远距离投掷的时候,就不一定了,有跑的慢的就着上了。头破血流,有害怕的看镰刀来了,赶紧就跑,生生(二杆子)多的一方总是胜利的一方。</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两边涧畔上,站着各自的大人们,都在指指点点看着热闹,也不下来帮忙。西原上有一个人,看见有自己的孩子在里面,便大声的呵斥着,叫嚷着赶紧往回走。这一声的呵斥,一个人逃回河对岸,自方阵营开始动摇了,人渐渐的少了,便节节溃败。</p><p class="ql-block"> 两边沟沿上的大人们叹息着说没意思,没劲,谁把谁没咋。原来他们小时候也在这里开过战,可能比现在的更激烈更血腥。</p><p class="ql-block"> 再下来可就是旭旭叔的战场了,穿梭在上过战场人的家里,抹碘酒,吃止疼药,听大人们对小孩的呵斥和谩骂……</p><p class="ql-block"> 燥热的夏风吹着黄豆涧上的谷苗,玉英娘牵着牛,志学伯拉着架子车,车上拉着大油桶,刚从水泉子沟口出来,拉了一桶水往回走。油桶里没有油,但这时候的水可比油金贵的多。</p><p class="ql-block"> 来回十多里的山路,就这样艰难的前行着。雨天,坡陡路滑,没水了,就在院子里支块塑料布,下面接个桶,只能凑合着等天晴。冬天给架子车轮子上绑上麻绳,当防滑链用,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秦人的后代。在苦难中生存,在苦难中成长。</p><p class="ql-block"> 长命哥门口的井下出现了塌方,水越来越少了。收拾得一段时间,于是大家都在水泉子沟拉水,这一拉就是一年多。一年后,辘轳搅水变成了潜水泵,人们的生产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p class="ql-block"> 路上,盛娃伯和桂花娘也下来拉水,来往的人互相打着招呼,擦肩而过,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牛铃叮叮当当,在山涧里回响,一路的寂寞都淹没在这悦耳的铃声里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黑蛋家没有养牛,拉水的时候只能靠人拉肩推,姊妹几个齐心协力,吃力的推拉着满满一桶水,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走一段歇一下,走一段歇一下,就这样……</p><p class="ql-block"> 艰难和困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敢直面生活。</p><p class="ql-block"> 拉水占据着一家两个人或者几个人一天将近一半的时间。好在水泉子沟的泉水水量充盈,而且又清澈又甘甜,养育了我们坚韧不拔的西沟人。</p><p class="ql-block"> 后来,村上的井修好了,水泉子沟就成了洗衣服的好出去,夏天的水是凉的,冬天是热的,村里的女人们隔三差五的就来这里洗衣服,男人把泉口下游处挑开有一个三米见方的池子,周围支上几块大石头,方便大家洗衣服。洗衣服也是结伴同行,女人们约上三俩好友,背上一大家子人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一起下河去水泉沟。</p><p class="ql-block"> 皂角沫子一路芬芳,顺着小溪流进了浊峪河,棒槌敲击声一缕一缕的回荡在渭北高原的沟沟岔岔。</p><p class="ql-block"> 男人们躺在溪边的草窝里,翘着二郎腿,抽着纸烟,哼着“梁秋燕”,等着自家媳妇洗完衣服,男人们背着满笼飘着皂角香味的干净衣服回家。女人们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家长里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水泉子沟,西沟人不该忘记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西沟人没有因为生活缺水而恐慌。却为了拦河坝的损毁和抽水站的废弃而惋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