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记事13:花哨的马利克

云端漫步-向远方

<p class="ql-block">  在伊藤铁工的研修是理论和实践交替进行。七月初,山本嘉誠部长给我们上设备课,他让我们到各个车间去观察,把看到的生产情况记录下来,然后提出改进措施。观察完了后,会社召集了铃木、黑田、山城、平野和佐藤几个比较有经验的师傅与我们会面,听取我们的改进意见。这一天我主要观察了加热上料这个工序,提出了有关下料--上料--加热的工艺改进方法,并绘出了大致的简图,其他人也提出来不同的改进意见。</p><p class="ql-block"> 学完设备,开始学焊接。会社在工厂最西面的小山坡上给我们找来了不少废钢铁供我们练习。老贾在工厂时稍稍会点,我和老彭从来就没有接触过焊接,好在焊条有的是,一连练习了好多天,终于能简单地焊一些盛装锻件的铁箱了。在休息时,我们拿着废弃的砂轮片像投掷圆盘那样向山下抛出,一片片砂轮片像漫天旋转的飞碟,在山坡下飞舞。</p><p class="ql-block"> 学完电焊就学气割,铃木和伊藤又拿来气割设备,让我们练习。气割看似简单,其实很难掌握,要想把一块钢板整齐地切割下来,那需要长时间练习。我们带带拉拉地练习了近一个月焊接和气割,说实在的,焊条没少浪费,手艺还真没学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看到我们练习,在机加车间工作的一位师傅没事就跑过来比比划划地指点一番。开始我们还真以为他很厉害,每次都谦虚地听着。有一天,我们让他焊给我们看,他也不推辞,拿着焊枪一阵表演,等他走后我们一看,焊缝疤疤癞癞的,还有不少假焊,水平还不如我们。大家不知道他叫什么,就管他叫“冒牌货”🤭,一看到他走过来就偷着笑。</p><p class="ql-block"> “冒牌货”对我们非常客气,见到我们总想多聊几句,时不时地拿个机加件给我们讲解,看他那认真的样子真不好意思走开,只得不住地点头,表示他车得非常好,还不时地伸出大拇指,夸的他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p><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由于泡沫经济的影响,会社的活少了起来,我们除了在模锻岗位和热处理车间做些工作外,还干一些打杂的工作,拿着油刷把该刷的设备都刷了一遍。实在没得干就和老彭拿着节能节电的标语在全厂各处张贴,大家成了会社的游兵散勇😀。</p><p class="ql-block"> 7月12日,负责我们生活的西水誠部长调回了新履带三菱,临行前他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和我们一一道别,送给大家每人两块手帕,并把新来的花房恒夫总务部长介绍给了我们。西水誠与我们相处了三个月,他为人善良、实在,总是不声不响地为我们做工作,是一个谦虚低调的好人,至今仍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西水誠部长(左2)</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检测锻件硬度</span></p> <p class="ql-block">  来伊藤铁工快三个月了,除了和会社有接触,我们与外界接触很少,一是没有机会,二是没那个愿望。7月3日,我和小崔在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自称叫马利克,他可能与小杨或老彭认识,要来寮看看。</p><p class="ql-block">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和小崔爽快地答应了他。不大功夫,一个穿着印有英文字母T恤,个子不高,粗粗壮壮的小伙敲门进了屋。他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典型的南亚人面孔,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人时白眼球上下翻动,带着一种天然的狡黠,分不清是印度还是巴基斯坦人。</p><p class="ql-block"> 马利克进屋后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副自来熟。他说他是巴基斯坦的留学生,来日本有一段时间了。留下他吃过饭,我们坐下闲聊,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巴基斯坦人,我和小崔都有些好奇,问了不少有关巴基斯坦的事。马利克可能以为我们对巴基斯坦一无所知,把巴基斯坦说成了一个发达富裕的国家,他说与中国不同,他们国家每家都有汽车。巴基斯坦有没有富裕到那个程度我不知道,但我对这个国家的历史地理还真略知一二,我说出了巴基斯坦的面积、人口、宗教以及首都的变迁,当我说到巴基斯坦的首都建国初期在卡拉奇,然后搬到了拉瓦尔品第,再后来搬到了现在的伊斯兰堡,并且说巴基斯坦多数人说乌尔都语时,马利克吃惊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他解释到虽然巴基斯坦并不富裕,但确实是家家有汽车。我和小崔没有追问,任由他发挥。</p><p class="ql-block"> 说着说着,他问我们平时下班和休息时都做些什么。我们告诉他,下班后没什么事,就是看看电视,吹吹牛。他听到后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样子,告诉我们哪能这么待着呢?要出去走走,适当做些兼职工作,这样才不算白来日本一趟,并且拍着胸脯打保票说有机会一定给我们介绍工作。</p><p class="ql-block"> 说完了工作,他就开始谈起了如何泡妞,言语中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介绍经验说,只要他穿着这件T恤,说着英语,就有很多人把他当成了美国人。他得意地笑着,似乎这是一件掩人耳目的法宝。</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我们正和伊藤大谈人生,马利克又来了,看到伊藤在他略微收敛了点,当说到食品的赏味期时,他说了一句“过了赏味期对于中国人没什么,我们那就不行了。”我和小杨立刻毫不客气地回击了他,把他弄得十分尴尬。等他走后,伊藤告诉我们这个人不太可靠,要多加注意。伊藤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他可能看出了某些端倪。</p><p class="ql-block">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马利克再一次来到高田寮,他告诉我们他认识了一个日本老板,很有能力,想带我们去认识一下,说不定能帮助我们。我和小崔一直有继续留学工作的打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就跟着马利克去了那个老板处。</p><p class="ql-block"> 老板就住在我们附近,是一栋两层的小楼。进屋就是一个五六十平方的大厅,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皇,对面是一个超大的投影电视,一个老头正和一个巴基斯坦模样的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酒。</p><p class="ql-block"> 老头站起身让我们坐下,他自我介绍说他叫田村多喜郎,经营一家房地产公司,公司共有三个人。这时我才看清楚他,老头大概有将近七十岁,个子不高,干干瘦瘦的,一双发着亮光的眼睛,向后梳的背头和消瘦的外表,让我不禁想起了日本电影《追捕》里的那个长岡了介。</p><p class="ql-block"> 我们听着老头讲他的故事,他滔滔不绝,好像就是一个金融大亨。说着说着他指了指那个令人震撼的大电视📺:“看见这个电视没有?这是别人送的礼物,可惜我不需要啊!” 他站起身,领着我们去他的地下室参观,地下室同样是富丽堂皇,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艺品,琳琅满目。</p><p class="ql-block"> 回到大厅,老头开始和马利克谈起了女人,冷漠的面容开始变得灿烂,似乎久违的青春重新附着在了身上。马利克提议说去唱歌,老头来了精神,领着大家去附近的一个叫“雪”的酒吧(スナック)。</p><p class="ql-block"> 这个酒吧的女老板是一个台湾人,手下有五个女招待,三个泰国人,两个台湾人。两个台湾人很文静,也很漂亮,不像泰国人那么妖娆。老头一看就是常客,随便的和女老板打着招呼,</p><p class="ql-block"> 暗淡的灯光把酒吧调节的迷离昏沉,高靠背的沙发把酒吧分割成了几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女老板凑了过来和小崔闲聊,她邀请小崔以后再来酒吧玩。马利克和另一个巴基斯坦人殷勤地围坐在老头的身边,为老头嘶哑的歌声叫好。老头半眯着双眼,拿着麦克唱着歌,凌乱和嘈杂的声音让夜晚变得愈加混浊。</p><p class="ql-block"> 从老头那回来的第三天晚上,马利克急匆匆地来找我们,他说附近有一份工作,我们做正合适。我和小崔小杨想试试,跟着马利克去了那家会社。会社也在高田寮附近,马利克和老板说了半天,没有谈成。马利克让我们陪他去一趟土浦,去那里见一个人。来到日本从来没有夜晚出游过,正好算是兜风,我们三个答应了他。</p><p class="ql-block"> 夜幕下的江户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坐上了马利克的二手车,他把车子开得飞快,几十公里路程四十几分钟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在土浦车站附近有一个姑娘等着马利克,她是一个泰国和老挝的混血,微胖的身材透着妩媚,据说她已经来日本十五年了。</p><p class="ql-block"> 在霞浦湖边的土浦综合公园内,我们三个在风车处边欣赏着霞浦湖的夜景,边等着马利克。在模模糊糊的幽暗处马利克和那个姑娘拉扯着不知说着什么。许久,我们来到了一个餐厅,这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五代夏子的“夢しぐれ”(梦时雨☔️)这首凄美的歌声,这首歌表现出了恋爱中的女孩对飘忽不定的爱情苦涩的流露,看着混血女孩若有所思惆怅的神态,看着<span style="font-size: 18px;">马利克那双狡黠的双眼和油腔滑调的样子,我真为那个女孩担心。</span></p><p class="ql-block"> 把姑娘送回住处后,马利克又拉着我们来到了一个大连来日进修生的住处,我们不知道他还认识多少人。在这里,六个女生都睡觉了,只有一个男生还没睡,他显然对马利克不欢迎,待搭不理的勉强说了几句话,我们估计马利克可能就是冲着这几个女生来的。</p><p class="ql-block"> 碰了个软钉子后,车子离开了土浦,刚走不远,巡视的警察就拦住了车子,他把马利克叫到一旁询问了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警察回来看了看小杨的登录证,虽然态度相当和蔼,并说与小杨无关,但也让小杨纠结了一路。</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大地昏暗一片,我在旷野上辨别出了回去的路,马利克不住地掩饰着被询问的尴尬,在几乎无人的道路上把车开得飞快,轻浮花哨的马利克把我们对他的信任和些许的谢意都融化消失在了凌晨浓浓的夜色。从那以后,马利克再也没联系我们,花哨的他在我们的生活里就像一闪而过的流星。</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段时间,伊藤问起了马利克,当听到我们不再来往时,他长舒了一口气:“我一直担心这件事,以后要远离这样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3.22</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背景音乐是五代夏子演唱的“夢しぐ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部分图片来自网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