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少年不识愁滋味</p><p class="ql-block">黑灯瞎火诉衷肠</p><p class="ql-block">高中的时候，学生宿舍是由老教室改造而来的红砖瓦房，木门木窗，墙上参次不齐钉满了挂东西的木橛。进门南窗下是一层大通铺，北边是搭了两层，铺位紧张，各人的褥子交叠才能铺下，每个人分不到三十公分宽的地方，睡觉时像厨师腌鱼，一条一条码順摆正了，才有能勉强躺下去。开学第三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回去硬是挤不进去，无奈只好把腿伸在被窝，披着衣服靠在木柱上，昏昏沉沉坐到了天明。</p><p class="ql-block">然而这样一个地方，却成了少年人的天堂。晚上熄灯后藏在黑暗里，大家畅开心扉，畅所欲言，近乎放肆地表露着心声，大谈女人、爱情和婚姻，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与憧憬。</p><p class="ql-block">有一位同学说，他将来娶个媳妇，就是都一辈子呆在农村也不在乎，只要两个人感情好，一块下地干活，一块回家做饭，她擀面，他燒锅，风箱叭达叭达响，看着锅上面氤氲的水气飘上来，不也是十分美好吗？</p><p class="ql-block">有一位同学说，他就觉得人家城里人说话好听，入耳，洋气。以后娶个媳妇，人长得乖不乖俊不俊先不说，只要会说普通话，咋么都能行。</p><p class="ql-block">又有一位同学说，他们家人老几辈个子都太低了，他婆他妈也是矮个子，他爸给他交代了，以后不管寻个啥媳妇，个子必须高，这样可以改门换户。这时有人说太高也不好，站着干那事有点够不上，黑暗里立刻起了一片放荡的浪笑，有的人使劲用拳头砸着床板，借以表达内心一瞬间的亢奋与冲动…</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同学说，他想娶个外国媳妇。他感觉外国人有个子高，洋气，又有钱，可以少奋斗几年。这位仁兄唯一顾虑的是，这外国婆子晚上睡觉是不是与中国人一样？于是立即有人追问，叫他说清楚是非洲的黑妹还是欧洲的大洋马？又一次惹得大家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我说我结婚了，设计一张新式婚床，平时并排放着像两个单人床，中间保持二尺远距离。两口要睡觉了再推到一起。黑暗中马上又有人起哄，说这纯粹是多此一举，根本用不着，还说我连“如胶似漆”这个词的意思都没弄明白？</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有一次，老鼠咬破我挂在墙上的黄挎包，钻进去把我三个大蒸馍里面的软瓤子吃完了，只留下三个硬馍壳子。就是这样，我也没舍得扔，预备周末拿回家去喂猪。有一天晚自习回来，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无奈拿出那三只馍壳子，用指甲掐着吃，一点一点竟也吃完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转眼三四十年过去，已届退休之年的我们，再次展望岁月的年轮时，我想说的是，退休以后，和老婆回农村包二三亩地，一半种粮食，一小半种蔬菜，再栽上百十根竹子，养一圈花做点缀，养一头小毛驴干农活。农闲时节，套上毛驴车，拉上老婆，载着吃喝，躺在车上仰天看着白云，吹着风，听着驴脖下的铃铛响，在田野的土路上，信驴由缰，爱走到哪就到哪，爱停到什么地方就停到什么地方……</p><p class="ql-block">这不是又在做梦吧？！</p><p class="ql-block">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