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伴我们长大的童谣

WZX

<p class="ql-block">  “小花猫上学校,老师讲课它睡觉,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楼下幼儿园里传出的童谣,竟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使我不知不觉间回到了童年。</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近乎无声岁月的黑白年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视、话匣子(收音机)都没完全普及。书店里文学书籍少得可怜,儿童读物更是凤毛麟角,陪伴我们长大的就是那一首首童谣。当年的童谣还没有现在那么“高大上”,没有文字记载、不知作者姓甚名谁,更别奢望配乐演唱,就是在用词上也呈现出具有浓郁时代特色的“土野粗”。但就是这些童谣撑起了我们儿时的快乐,以至于到了今天都念念不忘。</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童谣包罗万象,有多种类型。我的记忆里一是从家中长辈那儿传承的歌谣,多是《小小子儿坐门墩》《小耗子儿上灯台》《拉大锯扯大锯》等传统段子。这类童谣代代相传,今天还有人在传唱,算得上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二是为游戏伴唱的童谣。大概是为了弥补精神生活匮乏的缺陷,我们小时候诞生了很多消闲取乐的游戏,而不少童谣就是游戏的“配乐”。像女孩子跳皮筋时,边跳边念:“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还有当年流行的“锯盆锯碗”,七八个小姑娘手拉手地将一个小姑娘围在中央,一边摇动手臂一边说唱:“锯盆锯碗锯大缸,缸里有个小姑娘。十几了?十三了,再过两年该娶了”。男孩子玩“石头剪刀布”时,要用“一米二米三,三吆三,星星抖,抖抖星”来分节奏,至于星星抖,抖抖星是个什么东西,没人清楚。还有一种游戏,攥成拳头竖起拇指然后每个人往上叠加成串,一个人用手指点来点去,口中念念有词:“数一数二数老张,老张的媳妇会打枪,枪对枪杆儿对杆儿,不多不少十六点”。至于谁是老张,老张的媳妇和谁枪对枪地开战,是至今都没有解开的谜。第三是需要“唱出来”的童谣。儿时的歌谣称“歌”不能歌,拔高说像快板词,只需一板一眼地“说”,往低了讲其实就是大白话的顺口溜。那为什么忽然又出现需要用“唱”来表达的童谣了呢?因为涉及到了小动物,它的可爱使孩子们变得温柔。如从树上捉到蜗牛,我们会捧在手里唱“水牛儿水牛儿,先出来犄角后出头,你爹你妈给你买了烧羊肉,你不吃呀不吃全让老猫给你叼走喽”,你看,我们是不是很有耐心地在劝缩头蜗牛伸出头来。还有夏天捉蜻蜓。我们把用线绳编织的罩网绑在竹竿上,一边追逐着蜻蜓,一边唱“老竿儿,哩喽藕,东边有水呦,西边有狗噢……”后面的唱词我记不清了,反正大概是告诉老竿儿(北京人管蜻蜓叫老竿儿)四周都有危险,你赶快飞到我网子里来。除了以上三种,最有意思的当属第四种类型,起哄架秧子式的童谣。它粗、野、邪,但古灵精怪的演绎带着浓郁的童心、童言、童趣。</p> <p class="ql-block">  我印象中这类童谣的高潮是在入学后。刚进校门,我们尚未领略校园环境就被二年级的同学嘲讽:“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只是还没容他们高兴,三年级的学长已经替我们报仇:“二年级的小地主,一打一跳舞”。对老师指定的班干部,我们是羡慕嫉妒恨呀,于是开足马力,火力全开:“班主席是我的驴,叫我赶来叫我骑,嘚驾喔吁”,惹得人家满教室追我们。粗心的同学顺手使了别人的橡皮又忘了还人家,很可能遭到对方的挤兑:“没羞没臊没脸皮,偷人家的西瓜皮,人家给他两块糖,他给人家掏茅房”。因为理亏,性格内向的同学自然不说什么,也有那混不吝的不甘示弱:“我们家穷,你们家阔,你们家尿盆一大摞”。课间休息到操场赛跑,旁边也会涌出热心裁判高喊:“第一铛铛铛,第二喝屎汤,第三吃包子,第四挨刀子”,这样看来第三名反而比冠军好,虽然至今我也弄不懂“铛铛铛”是个什么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盛行起外号,常见的手法多是“以貌取人”,脑袋大的叫大头,额头长的叫奔儿头……,配合着外号出现了不少让人忍俊不禁的童谣。比如:</p><p class="ql-block"> 结巴嗑子赶大车,一赶赶到墨西哥。</p><p class="ql-block"> 奔儿头奔儿头下雨不发愁,人家打雨伞,他打大奔儿头。</p><p class="ql-block"> 奔儿头窝窝眼,吃饭挑大碗,给他小碗他不要,给他大碗他害臊,给他尿盆他才要。</p><p class="ql-block"> 大头大头捡砖头,捡了砖头盖大楼。</p><p class="ql-block"> 大头的脑袋像地球,有山有水有河流,有火车道,有火车头,就差一个水龙头。</p><p class="ql-block"> 胖子胖,打麻将,输人钱不还账,追得胖子直尿炕。</p><p class="ql-block"> 秃瓢儿秃瓢儿没有毛儿,有毛儿不叫大秃瓢儿。</p><p class="ql-block"> 大秃子有病,二秃子瞧,三秃子买药,四秃子熬,五秃子钉板儿,六秃子抬,七秃子埋,八秃子哭着跑过来,九秃子问,你为什么哭,十秃子说死了一个秃乖乖。</p><p class="ql-block"> 数说这些顺口溜,不用担心有人对号入座前来找你争竞,因为他有“来言”我们早准备好了“去语”:“没点名,没点姓,没点你哥戴眼镜”。</p><p class="ql-block"> 现在遇到风、雨、雪等极端天气,老师会发给一张放假通知,要求孩子们闭门不出,当年我们可没这福气。遇到这种情况老师会发给我们一把铁锨或扫帚,去扫雪铲冰。那时候越遇雨雪天儿我们越往外跑。下雨天出去自然是为了淌水玩,我们先在屋檐下避雨,等着雨停。看着雨打在低洼地冒出的水泡和雨中急行的人们,我们开始贱招:“下雨了,冒泡了,鬼子戴上草帽了”,惹得带草帽的路人怒目而视。下雪打仗就更好玩了。我们分成两拨人马,由双方司令唱着征兵歌:“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拿屁蹦”,各自排成一字长蛇,去往指定位置。就位后“兵”向“将”行礼:“报告司令官,没有裤子穿,穿个小裤衩,露着肚脐眼”。司令手一挥:“没有吃,没有穿,敌人给我们送上前,开炮!”看到有女孩子堆雪人,我们自然不会放过起哄的机会,对着人家喊:“这么好的天儿,下雪花,这么好的姑娘抠脚巴丫”。女孩子眼一瞪:“臭德行,讨厌”,怏怏而回。我们更乐了,在堆起的雪人边上溜过来溜过去,遇到有倒霉催的一个“老头钻被窝”,摔了个四脚朝天,四周顿时响起幸灾乐祸声:“pia叽pia叽pia,摔个大马趴,得了pia叽病,请了pia叽医生来看病,打了pia叽针,吃了pia叽药,还是不见效”。摔得惨的哭了鼻子,我们也会很同情:“小孩小孩你别哭,前面就是你大姑,你大姑脖子粗,走起路来像大猪”,有那气量小的爬起来甩袖而去,我们会用童谣隆重地送他过马路:“傻二青年过马路,稀屎拉一裤,警察过来打屁股,越打越黏糊”。</p> <p class="ql-block">  北京的“俗文化”好像很喜欢拿老头老太太打镲,童谣中也有不少这方面的调侃。比如“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现在看来这个段子有些“吃不着葡萄说酸”,大概想表述的是吃的再好,最后还不是一样得去厕所。还有一段更有意思“老头老头玩火球,烫了屁股抹香油;老太老太玩火筷,烫了屁股抹香菜”,也不知有什么依据,香油、香菜成了治疗烫伤的神药了。既然有“教材”,我们自然学得有模有样。那时候没什么学习压力,我们整天在胡同里疯跑逛荡。遇到背着理发工具拨着唤头的老先生,我们会喊:“剃头师傅技术高,不用剪子不用刀,一根一根往下薅,薅的脑袋长大包”。手艺人和气生财,当然不会和我们这帮小屁孩一般见识,听了也不生气,一笑置之。遇到有老头蹬着三轮车往东单公园拉土运砖(当年备战,全民挖防空洞),我们这帮半大小子也会帮助推一把,只是嘴不拾闲儿:“老爷爷运土又拉砖,骑着三轮真叫欢,前轱辘拐,后轱辘弯,一眨目眼儿到东单,到了东单拉泡屎,一摸兜没有纸,一摸屁股一手屎”。老头气乐了,笑骂:“臭小子,递葛是不是,好好推车”。当然我们也遇到过厉害的,有一次我们对着一个驼背的老先生喊:“罗锅罗,罗锅罗,罗锅上山打米国,米国就怕罗锅打,罗锅就怕蜜蜂蜇”,结果人家追了我们半条胡同。</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住的都是大杂院,这种居所的最大缺点是没有隐私。如果家人发生了争吵,第二天肯定就会登上头条:“你爸爸爱吃土豆辣青椒,你妈不给炒,你爸一瞪眼,你妈一叉腰,你爸一烟袋,你妈一饭勺,两口子打架真热闹”。更邪乎的直接点名道姓:“星期X的晚上黑咕隆冬,XX家里起了战争,他爸一开灯,他妈就抽风,爷爷拿着拐棍往前冲,奶奶跳伞装牺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散学了,看着一个个走出幼儿园大门的孩子,我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到现实。就像诗人说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廉颇老矣,属于我们时代的“辉煌”翻篇了。一个小胖丫头从幼儿园跑出来扑入妈妈的怀抱,嘴里唱着刚学会的童谣:“小白兔,白又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