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江农场护稻记

桃李春风一杯酒

<p>这件事儿说起来已经是七十年代的事儿了。那时我刚从辽宁省邮电学校毕业留在学校专业科任电工课的教师。有一天科长把我找去交给我一个到学校秀江农场看稻田的任务。理由是我刚毕业没有教课任务正好完成学校交给我们科的看稻田任务。70年代邮电学校在辽阳的秀江有一个农场,这个农场有一百多亩水田。每逢秋收季节都要派老师去护稻。因为当地的很多老乡看着学校的水稻长的很好,因此有时学校还没开始收割,人家老乡就趁着朦胧夜色默默的帮忙给收割了。当然收割下来的稻子就一嘛儿归老乡所有了。您说咱们邮电学校全体师生从春天插秧到夏天除草施肥,忙活了一冬带八夏的,末了这白花花的大米饭让老乡给造了。那曾经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劲儿不就白费了。因此每年一到秋收季节学校就派遣若干老师轮流前往秀江农场值班看稻田。确保丰收成果能够颗粒归仓,届时每个邮电学校教职工都能够分上几袋珍贵的秀江大米。</p><p>这一次去秀江农场看稻田的老师不止我一个,还有线路教研组一个姓魏的老师。魏老师当时四十多岁的年纪。五短身材,黑黝黝的四方脸戴个前进帽,活像曾经最有名的一个老电影“锦上添花”里面那个“老解决”。我和魏老师在学校汇齐后,学校就用一台帆布篷的吉普车把我和魏老师给突突到了秀江农场。</p><p>到了秀江农场一看,嘿!真是秋收的季节。风和日丽,天高云淡,整个秀江农场一望无际的稻田金黄金黄的。在微风的吹拂下,沉甸甸的稻穗摇头晃脑点头哈腰的报告着今年丰收的喜讯。看着金黄的稻穗您甭说秀江的老乡就咱们这普通的教书先生都恨不得冲进稻田割它几捆稻子。七十年代是一个生活比较困难的时期,谈不上饥肠辘辘吧,反正每个人成天都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胃里总是空的捞的。这要是让咱们到地里割上几捆稻子,磨出几碗大米,做上一顿白花花的大米干饭一吃,好家伙还不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造!闲话少叙,咱先把这种望梅止渴的精神会餐放一放,赶紧嘛溜的下车看护稻田吧。</p><p>说到看护稻田,其实不止我和魏老师两个人。这个农场平时还有一个常驻在这儿的老刘师傅。刘师傅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据说以前曾经打过铁,是一个正经八北的铁匠,后来参加工作在学校后勤部门上班。只从学校有了这个秀江农场,老刘师傅一年一大半的时间就常年住在这儿了。学校在秀江农场给刘师傅盖了个小房子,这个小房子既是平常刘师傅的居所也是我们这些看稻子的老师值班休息的地方。未来十几天我和魏老师就将在这个小草房里蜗居了。老刘师傅通常不参与值班看稻子。他负责给我们做饭。一天三顿饭,都是老刘师傅做。您别看俺们守着一百多亩地稻田活像一个东北乡村土财主似的,但是俺们每天的伙食标准说起来那叫一个艰苦。每天主食吃的不是高粱米就是窝窝头,跟我们看护的稻田里的所谓大米之类的细粮八竿子打不着。吃的菜就是大白菜大萝卜和老刘师傅腌的咸菜之类。好在和学校伙食相比,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吃的比较饱一些。老刘师傅好喝酒。每到晚饭老刘师傅都整上两盅大老散,也没啥菜。拔个萝卜砍棵白菜人家老刘师傅就能鼓捣两三杯。有时老刘师傅喝高兴了也叫上魏老师喝几盅。喝酒嘛,就是讲究个人多热闹。两个人一喝这气氛就来了,你一杯我一杯,啃着脆个生生的萝卜,咬着绿格莹莹的大白菜,有时要是有几棵葱抑或辣椒拌上点酱油,那简直就是美味佳肴。老刘师傅小眼珠子喝的通红,魏老师喝的大眼珠子烁烁发光。在冒着酒花的大老散里老刘师傅和魏老师就喝出了生活的滋味。两个人喝完酒还要下象棋。老刘师傅常年住在这儿,为了解闷就自己做了一副象棋。棋子是用酒瓶子盖做的。把一个个酒瓶子盖的胶垫上写上车马炮将士相,再画一张棋盘,得,这楚河汉界就风云变幻彼此大兵压境开将了。当然老刘师傅绝对不是魏老师的对手。魏老师曾经是俺们邮电学校的象棋冠军。几番大战,杀的老刘师傅连连缓棋也不顶事儿,末了老刘师傅把棋盘一推,电灯开关一拉怏怏不快的说到,算你赢了,闷都蜜吧。这明显输了棋心情不爽了。这魏老师下棋也太认真,您就不能让老刘师傅一盘,那有咣咣一阵儿的将,把老刘师傅的棋子吃了个毛干爪净,最后把老将给闷死在九宫里。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下象棋确实很少有人不认真,只要一上棋盘拿起棋子,谁都是大眼珠子瞪得滴溜圆,能吃大车不吃兵,谁要是想缓一步棋,另一方肯定是脸红脖子粗的不高兴。您没听杨振华说的那个相声小段“下棋”里面,赢的一方不仅要赢而且还唱着日本电影“追捕”里的插曲给输的一方唱上一段“拉呀拉。。。”。呵呵。这都哪跟哪儿。</p><p>第二天我和魏老师就正式进入看稻子的角色。说是看稻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老刘师傅给我和魏老师一人发一把镰刀作为看护稻田的武器,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早上早点起来沿着稻田走一遭,晚上太阳落山了再沿着稻田溜达一圈这一天看稻子的任务就算完事儿。每天早上我和魏老师都早早的起床拿着一把镰刀在稻田埂上溜达。清晨的秀江薄雾朦朦,白天看得很清楚的村庄此时都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偶尔从村庄里传来的鸡鸣狗叫声方才让人晓得那里是一片人居密集的村落。我和魏老师踏着田埂一路走过,清晨的凉风从面颊上掠过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一瞬间就把我们刚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的那股慵懒冲击的干干净净。稻田埂上的一丛丛青草顶着晶亮的露珠,当我们从其身旁踏过时,把鞋面裤脚涂抹的湿淋淋的。清晨的水稻都懒懒的把稻穗蜷伏在一起。凉风吹过,金黄色的稻子就波浪起伏般的簇拥着。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明亮亮的阳光把稻田照耀的一片金黄。远看阳光明媚,近听蛙鸣犬吠,这大自然的风光还真有点儿令人陶醉。打住,咱们别搁这儿整这些顺口溜之类的文艺范儿了。赶紧打道回府,老刘师傅已经在小房子门外高声大嗓的喊咱们吃早饭了。</p><p>傍晚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魏老师拿着镰刀沿着稻田埂就开始了这一天的最后一次巡逻。夕阳的余晖把秀江的稻田辉映的一片暖黄色调。。从田埂上一路走过,看夕阳西下,看村落暮霭沉沉,瞬间还真有点八十年代从台湾传进大陆的那首乡间小路的味道。记得那首乡间小路歌曲唱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此时此刻我和魏老师走在秀江农场的稻田埂上,虽然没有落寞惆怅,也没有笑意写在脸上,但那缤纷的晚霞,火红的夕阳,炊烟淼淼的秀江村落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俺们眼前一个劲儿的晃荡。我和魏老师不是台湾校园诗人,也没有任何文艺细胞。一个是教授线路电缆的专业老师,一个是刚刚无线电专业毕业的学生。两个纯搞工科的老师也不会像红楼梦里林妹妹那般看落花流泪看流水悲情般的浮想联翩,要不然没准也会在秀江农场看护稻田的生活中写出一首如此这般诗情画意的乡间小路。当然我们写的这首诗的名字不能叫“乡间小路”应该叫“秀江田埂”更合适吧。呵呵。</p><p>其实我们在秀江农场看护稻田整个白天都没事儿,即使有人偷割稻子也通常是在晚上动手。因此看护稻田主要是傍晚和早上这两个时段。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就是这两个时段一旦发现有老乡割稻子,我和魏老师拿着镰刀也不敢把人家老乡怎样。其实我和魏老师就相当于两个吓唬鸟的稻草人。拿个镰刀不过是装腔作势,一方面吓唬人,一方面也是给自己壮胆。有一次晚上巡查稻田,朦胧的夜色中似乎看见有人在稻田里晃悠,当时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一刹那我和魏老师都有点儿紧张:怎么还真有人晚上来偷割稻子了?抓不抓?怎么抓?对方多少人马刀枪?我们两个好使吗?按照现在的网络时髦语言来说,我和魏老师几乎有一万个草泥马念头从心中掠过。后来我和魏老师一合计干脆还是大声喊几嗓子,把偷割水稻的人吓跑算了。于似乎还离着挺远昵我和魏老师就大声吆喝起来,我们根本没有和偷稻子的短兵相接,刀兵相见,擒贼擒赃的胆量。吆喝一阵之后,我和魏老师往刚才那个方向再看一下,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稻田里四下周边静悄悄的。不对!刚才明明看见有什么东西晃动,好像还有声音,怎么现在就没了昵?我和魏老师咋着胆子,拎着镰刀一步一步向那个方位靠拢,走到近前用手电一照,好家伙!这是谁家的一头大花猪搁哪儿吃稻子昵。我和魏老师不禁哈哈大笑,好你个老猪,不在高老庄跟高小姐起腻,跑到我们这个一亩三分地里撒野来了。我和魏老师毫不客气地用镰刀背往老猪身上一拍,大花猪就极不情愿的哼哼唧唧被我们赶走了。这是我们在秀江农场值班期间唯一发生的偷稻事件。说起来我们在整个秀江农场值班看护稻田期间,秀江的老乡对我和魏老师还挺照顾,既没有发生偷割稻子的事情,也没有和当地老乡发生别的什么纠葛。大花猪夜吃水稻就算是发生的最大的敌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