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十年前的开颅手术

李儒政

十年前的昨天，2012年3月7日，我被推进了湘雅医院的手术室。 进手术室大门后，走过一个走廊，手推床停放在一间房子里。 那个推我进来的护士说: “躺着，等会。" 我“嗯”了一声。 她听都没听我“嗯”完，就不见人影了。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房间不大不小，四方八面雪白。房间里已有四五架床，床上都躺着个脑袋溜光溜光的人。房间里静得能听得到输液管里传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一会，离我较近的那张床上传来声音： “也动手术？” “嗯！” 我想，这不明知故问吧？！ 还好，有几个作伴的，而且还没看到“行刑"的工具和动刀的“刽子手”，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刚才还嘣嘣直跳的心脏，也停止了剧烈运动。 闲着也闲着，聊聊吧。 “你也是？” 嘿！我也明知故问！ 那人也“嗯”了一声。 听声音，男的，青年人。 我问：“哪里?" “脑壳，动脉瘤。” 突然，护士进来说了一声：“不说话！” 我们只好打住。 望着天花板，我想，这人年纪轻轻，这个病，手术比我危险！我庆幸自已还好，脑膜瘤，小手术！ 想起刚才送我进手术室时老婆的神情，还有儿女们的“老爸，加油！”还有我的二哥，我的侄们等诸多晚辈的鼓励，我心暖暖的！ 开颅手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几十年来，我打针都怕，可以说没打过针。而且还有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基础性疾病。这次要面对这个“小手术”，其结果难料！虽然这家医院据说是开颅摘瘤有名的医院，主刀医师也是医院有名的教授，但其中风险昨天医院就要我签了告知书啦！什么大出血啦、损坏功能性神经啦、麻醉意外啦，这些都可能会引起聋啊哑啊植物人啊、甚至生命危险的后果；还有术后有迟迟不清醒啦、感染啦、后遗症啦等等；告知书上写得吓死人。加之，我又没有采取一些特殊的动作。加之，网传今年是世界末日……我出不得事的啦，上有90岁的老母要服待，下有儿孙要挂牵，特别是伴陪我吃苦受累了三十几年的妻子，怎能经得起打击？怎能扛得起如此重负？……嗯！想起想起，心脏又开始呯呯呯呯地作起剧烈运动。 昨晚，一家人在医院旁租住的房间里，老婆作了好几个我爱吃的下酒菜，我和儿子干掉了一瓶泸州老窖。老婆一直默默地望着我喝着酒，那句几乎每餐都要念叨的“算立(行了)吧，少喝点”，昨晚却一直未听到她说出口。明天以后，铁定是喝不得酒了的。既使手术成功了，医生说术后受损的大脑是不能喝酒了的；如果手术出了问题，那就不用讲了……喝了几十年酒的“酒圣”“酒仙”，就要与酒拜拜了…… “准备了！” “行了！” 开始听到了有很多的护士说话和走动的声音。 我从呆呆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看到有两护士走到我隔壁的那张床前，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把他推走了。 一会儿，又来了两护士，走到我床前。 “你哪个病室？多少床？叫什么名字？”护士躬身低头问我。 这是验明正身啊。 “38病室，10床，李儒政！"我口齿清楚，流利而不胆怯地回答。 两护士笑着对视了一下，点点头，在手中文件夾上写了些什么。 “走吧，手术去，看上去你不怎么紧张，很好！” “不要怕哦，配合我们。” 俩护士轻声地对我说。 我望了望俩护士。白衣天使，微笑着，很美！ 我点了点头。 随后，她们把我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有好多个穿各式大褂的人，都在那里忙乎着。我没来得及过细地去打量，被护士叫着换到了另一张床上。 “躺好，准备打麻药。” 我嘴里“嗯”了一声，但心脏突然呯呯起来。麻醉医师告知了我许多危险因素和各种意外的可能，我自己也知道打过麻药后会停止呼吸，会不省人事，有的一醉就休，一针下去从此没醒来过…… 想着，有点害怕了。 随后，护士给我遮住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各种器械放进托盘的叮当声，护士医师们的窃窃话语声，似乎还听见霍霍磨刀声。 随后，我的脚手头等，好象都被什么东西固定了。 随后，好象是脚趾，又好象是手臂，被钻了一下。 随后，我睡觉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慢慢地睁开了眼晴。发现自已躺在了一张病床上。头很沉重，觉得裹着很厚的东西，头上插着一根管子套个塑料袋，下身小便处也套着一根管子。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己经从鬼门关过来了。 “我做完手术了，我手术成功了！"我心里充满了喜悦。 “你醒了啊。”一个护士在病床前轻轻地对我说。 “这哪儿啊？”我问。 “麻醉恢复室。”护士回答，紧接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动的什么手术?”' 我回答说:“我叫李儒政，脑膜瘤手术。” “很好！你的手术很顺利，很成功。再观察一会，送你回病房。”护士说。 我当时心情很舒服。想起了在手术室外等候的亲人，急切地问护士:“告诉了外边的家属吗？” “手术结束就告诉了呢！" 我放心地笑了！ 下午1点多钟，我被推出了手术室。在门外等候的亲人们齐聚围过来。妻子眼里含着泪水，笑着躬身伏到了我的身上。我朝妻子说:“好了，手术完成了。我饿了，我要吃排骨！”妻子和亲人们都笑了。 我被推回到了病房。同病房病友都非常吃惊。 “这么快就清醒了？" “就回病房了啊？” “没去监护室啊？真好！” 他们纷纷赞道。 我回到了手术前的那张床上。 真的能吃排骨吗？肯定不行！而且随着麻药作用的消除，伤口疼痛开始加大。慢慢的痛的好厉害。而且感觉脸部浮肿，眼睛都睁不开。我忍着疼痛，咬牙坚持着！妻子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一会摸摸我的手，一会摸摸我的头，安慰我，宽导我。一天，两天，慢慢地就不怎么痛了。伤口也恢复得很好。经检查，肿瘤切除很干净，而且没有器官功能损伤。真是谢天谢地，谢医院谢医生，谢亲人！ 手术后第十天，3月18日，拆了线，下午办了出院手续。 《住院病案》的《手术记录》记载了手术过程: 全麻插管成功后，患者仰卧，头架固定，前屈５度。常规消毒铺巾后，取左额颞皮瓣开颅。分层切开头皮、颞肌，皮瓣翻向前方，骨膜剥离器剥离骨膜。颅骨钻一孔，铣刀形成一骨瓣大小约６＊６大小弧形剪开硬膜，硬膜翻向前方，抬起额叶，打开侧裂蛛网膜，释放脑脊液后张力下降。肿瘤位于前颅窝底，边界清楚，质地较硬，血运较丰富，部分钙化，起源于筛板和蝶骨平台，嗅神经瘤化。分块切除肿瘤后，切除部分大脑镰肿瘤附着缘，蝶骨平台骨质增生。电凝烧灼前颅窝底硬膜，彻底止血，取筋膜覆盖筛板硬膜缺损处。取骨膜修补硬膜。置硬膜外引流管一根，回纳骨瓣，２枚强生钛片固定，分层缝合头皮。手术顺利，麻醉满意，术中快速脑膜瘤，术毕返PACU。 出院后，三个月复查了一次，六个月又复查了一次，一年后又复查了一次，情况还好。以后还复查了好多次。虽然头部经常绷起绷起不舒服，天气变化、情绪变化时还有点发损，但没有其他严重的后遗症。 至今年，整整十年了。手术后，我不喝酒了，不抽烟了，脾气性格也变了，从不吃零食的我，也喜欢什么都吃一点了，喜欢和老伴及家人出去走走，并且喜欢拍拍照做做视频发朋友圈……重要的是我的心态很好，尽管血压降不下，尽管冠心病比较严重，尽管大脑严重供血不足，尽管开颅手术伤口经常有点痛，还有脑梗、颈椎等毛病，我都能平常心态对待，既坚持服药，积极治疗，又以病为友，放宽心态！日子也还过得通暢！ 2022年3月8日笔于家中 　　手术前的我，摄于娄底娄星广场。 　　手术后第三天，摄于湘雅医院病房 　　湘雅医院的病床上 　　妻子守候在病床前 　　手术后三个月(摄于长沙烈士公园) 　　手术后6个月 　　手术后9个月 　　手术后11个月(摄于家中) 　　手术后1年(摄于娄底白鹭山庄) 　　现在的我(2021年摄于孙水公园) 　　我和老伴(2019年摄于贵州黄果树瀑布) 　　我和老伴(2021年摄于万宝油菜花基地) 　　全家福(摄于2021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