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想儿山是铁岭县横道河子镇的一个自然村,是我当了五年知青的地方。村里有许多武姓族人,和武家沟的姓武的是同宗。据说,武姓的先祖来自山西的大槐树下,是石匠,曾给沈阳的"一宫两陵"做过石活,许多石像生出自武氏匠人之手。听想儿山的老人说,到解放前后,还有武姓石匠能雕出小的石狮子。据我的猜测,是想儿山丰富的石头资源,才把武姓的石匠引到了想儿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儿山是名符其实的石头之乡,那时候南山有横虎头,北山有大砬子两个大块石材采石场,小一点的石头遍布南北两山,老乡把埋在土里露出一半的石头叫做卧牛石。老乡家的房子是石头砌的,院墙,猪圈,牛圈,羊圈等都是石头垒的,村路上也多有裸露的石头,放眼望去,想儿山就是一个石头的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儿山的石头都是黑灰色的,质地坚硬,做成的薄物件,敲起来有类似金属般的清亮的声响,这种石头的学名叫玄武岩。玄武岩较花岗岩松软,易于雕凿,可以做成许多物件,如磨盘、碾子、牲口槽子、猪食槽、压场的磙子、门礅……都是想儿山的石匠自己制作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下乡的时候,生产队还在,想儿山的石匠们不能单干,倘若自己做石活卖钱,就会视为走资本主义,因此他们只能悄悄地做些门墩,小猪食槽等一些小物件,都怕被扣上资本主义帽子。只有一个人例外,仍在靠石匠手艺生活。老石匠武庆方年事已高,不算个整劳力,生产队的人们也不在意他是否出工。于是他就在黑龙江各地走乡串户做些石活。他的看家手艺是蚕(音)磨,就是把磨平的磨齿复原。我曾经看到过他回家给人蚕磨,老人很有匠人的气质,上唇的短胡子修剪的很整齐,架着一幅老花镜,手持一把鎚形扁凿,在磨盘上细细地把磨齿清出来,是个很费时的精细活。庆方大叔很自豪地告诉我,他蚕过的磨都好像新磨一样,因此找他干活的人很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生产队里的成年男劳力多数会干石活,有时生产队也会揽一些活来做,大多是些粗活,如打一些粮库用的长条形的垫仓石,砌墙用的有两个平面的建筑用石……但活往往量不大,人们集中干一段就完活。打石头的活看起来很简单,先用钎子在石头上冲出一道浅沟,然后沿着这条沟,用大锤敲钎子,石头就会按照沟的走向裂开。但看着容易做起来难,我也曾试着做过,在石头上冲沟时,钎子不走直道,抢大锤有时跑锺,好玄砸到扶钎子人的手。后来还帮石匠搬石头,也算和石匠一起做了石活。也别小瞧搬石头,这里面也有学问,搬大石头时要统一号令一起用力,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来抬起一块大石头的一端,准备让它滚下山去,我们三人喊着"一、二、三"在力气用到最大,眼看石头就要翻转时,其中一个人收了手说:“抬不起来了!”顿时我和另一人压力巨大,使足了力气才抽出手来,真险!这个猪一样的队友,让我们一通臭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儿山也有几位年富力强,技术精湛的石匠,被召进了公社综合厂,成为了挣工资的工人,我记得有肖桂福(三哥),黄恩祿…,他们每天骑自行车,按点上下班,还有挣现钱,很让大家羨慕。我曾去综合厂看过,他们给阿尔巴尼亚造纸厂订做的石辊,十分精致,据说能卖两万多元人民币,为横道河子争了气,为中国争了光!听三哥说,做石辊的石材是小豆石的(花岗岩的一种)。石辊抛光后,又黑又亮,那样子我至今仍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年夏天,我应邀参加了武家沟小学师生聚会,抽空回到了想儿山,我没打扰乡亲们,只是上了趟东山并在公路上转了转。想儿山顶是莽莽苍苍的黑松林,原来的荒山坡已成为大片农田,昔日骨感的荒山,如今变得异常丰满,当然连一块石头也看不见了。过后乡亲们告诉我,如今想儿山已经没人做石活了,也没人买石头物件了,每天打零工都能赚一百五十元,谁愿意干又脏又累的石活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想,随着时代的发展,山乡发生巨变,想儿山的石匠们和石头已成为历史,但旧时的情景却还不时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因为想儿山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有我永久的思念!</p><p class="ql-block">不倒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