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交给清晨,热爱献给夜晚

知秋

<div><br></div>无论是谁,都难免偶尔陷入或深或浅的抑郁中,我也曾经许多次这样过。出现时就会有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孤独感漫上来,直到夜幕降临才会重获新生一般的投入到夜色里。夜幕降临真是一天里最温柔的时光。回想那些时候,真正有效的自救或许就是强迫自己阅读。你总会感知到:生活虽有高低,但它总是热气腾腾。 <div><br>衣愈白,香如故。冰肌素骨,他人不屑一顾的六便士或许是我温热深夜的一杯咖啡,在微凉的掌心泛起了光。关上窗户,熄灭了与星空的所有联系,黑色其实是一种安稳,就像一个宽阔的怀抱,能让光天化日下飘飘浮浮的心沉淀。直到我将笑容绽满枝头,用枝头去填满空山,当被吹乱的柳丝,都一根根如愿成了双。走过流年,不再锐利,自带贵气之人从不用棱角伤人。高洁向来与世无争,当春自陌上归,山河亦拱手。</div><div><br>那年你的孤帆,向东而去,仿佛深信目光的尽头便是天边,直到那些隐姓埋名的星辰,坠落在云水相照的眼波里。左手扶菊,右手横刀,我须在自己种下的蛊里脱胎换骨,在自己焚烧的往事里浴火涅槃。</div><div><br>幼管披毫,哑了雀舌,当垂柳开始弹琴,桃樱拂袖蹁跹,我的灵魂亦脱离躯壳,虚己以游世,只对山河拱手,只为百草低头。苍绿流年,粉黛春秋,我情愿在一本书里徘徊,在一个跌宕的情节里迷路,而最终抵达何方皆是自身修行。</div><div><br>东海扬尘,过尽千帆,我不菲薄,也不狂喜,哪怕抱香而亡亦不苛求还有下一个轮回。一个喧闹的世界,一个人打开一本书,这个即兴的举动让他仿佛切断了和现实的联系,离开了这里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片刻之后他合上那本书,回到了我们中间。<br></div><div><br></div> <div><br></div>我有一项固定的爱好,就是重读中学和大学时期看过的书。很多书、尤其是小说和生活方式散文,当年只能是囫囵吞枣看个一知半解。时隔多年后重读,才能真正看懂甚至恍然大悟。比如多年前读钱锺书的《人·兽·鬼》,根本不知道在写什么。如今了解了其中八卦,也懂得了人情世故,再读,爽得大腿都要拍烂了! <div><br>读过但已经忘记的书,可以当成新故事来重读;爱过并看似忘记的人,却无法真的重新再爱一回。当读到书中的人物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生活时,自己是否也感同身受,并隐隐获得一丝……安慰?</div><div><br>风摇响铃铛,召唤走丢的魂魄。素白的绣帕是指引,透明的前世今生倏然聚拢过来,入了似曾相识的梦里。原来,最冰冷的温度,是来自最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我融化了心头的雪,再等来一个不再是你给我阳光的春天。</div><div><br>曾经,我也是你的例外,可有谁会一直爱。祸兮福之所倚。或许,沉默是最体面的生气,也是最优雅的欢喜。一次次的委屈,不过是炼狱后的超脱。回忆,终究是洗不干净的悲喜,窘迫的日子,总要裹紧衣衫一笑而过。</div><div><br>智慧的眼睛,长在明晰的心里,那是一束淬炼的光,被岁月打磨得愈发柔和。点亮眉心的月,心底的洁白就像衣襟永远没有折痕的贵胄。勇者,不言痛。人生的泅渡或许不止一场,浮浮沉沉总要上岸。我的孤傲,都顺着发髻刻进了骨骼里,就连八千里路的壮烈,都是我笑而不谈的荣幸。<br></div><div><br></div> <div><br></div>阅读提醒我们拥有用其他角度看待事物的可能,这种提醒比故事本身重要。春节期间读奥威尔那本《上来透口气》,开篇就爆出了主人公有赌马意外赚得的17镑私房钱,那还是一大早,他一边洗澡一边在浴缸里琢磨怎么背着妻子花掉这笔钱,可是读到了100多页他晚上回到家他还没想出办法来……我都替他着急。所以人们都在早上读新闻看报纸是有道理的,消息虽然不保真但结局马上就知道,随便看看不耽误时间,反正没必要相信,不然为了知晓这17镑的去处会一直放不下那本书,只能留在深夜看这些编造的故事结束这一天,宁愿看作者在胡说八道。<div><br>阅读容易造成假象,那些以为整个故事都是为了讲述结局的误解,就像认为“梦比现实重要”或“公路比草原安全”是真的一样让人哭笑不得。沉溺阅读的其中一个陷阱就是那种自以为“足不出户却知晓人心天下”的念头,这是一种错觉——故事可以虚构,人生却没有机会写草稿。<div><br>日常生活的真实并没有那么多书斋里的岁月静好。一个转身,拖曳着疲惫走出是是非非,路过黑夜的你微张着嘴唇,万恶如夷。前半生揽尽宠爱,后半生当心静如水。肌肤在月光里愈发瓷白,宛若跌落凡间的星光,流连谁家院落,含笔濡墨。落笔处,竟起千重雪。顾盼间,你是最冰冷的人间尤物。如山一样的沉默里有包容,有偏激。如海一样的沉默里有懦弱,有强悍。愿千山万水的壮阔,终化成一条直线的简单。驾鹤寻兰,滴萃物华,面对春天的姗姗来迟,你不温,我不火。只待满城风絮,慕你一骑绝尘。我已在树下静候,你为我煮一盏芽色的清茶。</div><div><br>我总是站在时光的彼岸,放逐岁月,于我,似乎成了一种习惯。轻拾过往,在淡淡的文字中寻找真我,哪些走过的、萦怀的、铭记的、都一一在指尖上与灵魂对语,然后,又以老电影的姿态滑过沧桑。当一个人的想象力大于他的阅读能力时,写作就变成最快捷的发泄渠道。</div><div><br>我习惯在自己的世界里制造流动的温柔,也喜欢把自己剔除在时代之外,安放在烟火之内,就这么徘徘徊徊,感感慨慨,矫矫情情。听说,孤独是一种境界,而真正的孤独是孤而不独。在静静的時光中,独享属于自己的世界。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孤而不独,但是我喜欢这样的安静。<br></div></div><div><br></div> <div><br></div>阅读是一次次逃离庸常,揭开面具的过程。阅读是打破塑造灵魂的快捷键。喜欢阅读的人,常常被故事中的人物提醒,人生还有别的选择:一百八十度的转折可能不够安稳,却能避免无聊;坏事永远不断,好在总有人比你更不幸;永不满足是烦恼之源,知足常乐也会变成不作为的借口;知己难求,情深不寿,如能每日温故,可保内心清静,但眼前身后,也就再无新鲜事了。<div><br>随着阅读的积累,我们开始能在一本书中听见风声,会通过文章对食物的描写,想象出从未品尝过的味道;我们通过编造出来的爱情就能学会情话与爱抚,我们读一个人写给另一个人的信,自己好像也变成收件人;我们憎恨那些不存在的恶人,鬼魂;我们为了角色哭泣,而他/她/它也许正在讲述一则冷笑话——因为这些体验,我们有理由认定阅读不死,创作永存。</div><div><br>写作是伪装,解剖,榨取和说谎。我们读的越多,就越能理解“事实”与“真相”,“伴侣”与“爱人”,“死亡”与“消失”,“生活”与“生存”等等,都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事物。</div><div><br>我们在阅读时乐于接受来自作者的戏虐与误导,原谅他们的故作清高,设置陷阱,迟迟不揭晓答案,把自恋当成风格——享受一个故事,等于期待一次逼真的欺瞒,是阅读比现实更吸引人的地方。</div><div><br>文字需要留下一些想象空间,就像胶片摄影为什么比数码相机来得更有“情绪”——丢失的细节会带来诗性,事无巨细则让作品越来越呱噪。好的文字在阅读之后仍会继续留在读者脑海中搅动,生出许多未曾谋面的片段,让大家产生错误印象,好像那本书比辞海都沉,好像版权页上写明的作品字数与实际字数不符。<br></div><div><br></div> <div><br></div>在快速变化的时代,保持不变也是变化的一种——不要忘记观察的力量,阅读与写作,一个是指南针,一个是望远镜。不读书产生的缺点,像中年人的肚腩,站立吸气时也许不会凸现,坐下来几乎都收不回去。<div><br>写作过程是一遍遍打碎自己,要硬挺着对抗自我肯定的本能,除了少数天才以外,每位成功的作家都是用草稿一点点粘起来的人。为什么很多作者分析别人的作品就讲得头头是道,自己写出来却废话连篇?就是这个道理。</div><div><br>有人视阅读为火种,有人在识字以前就与写作坠入爱河,有人认为讲故事是维系现实存在的第一要素,有人辩称数学才是文学的基石……还有一些人什么都不想做,他们睁着眼入睡,宣布我们在小说,新闻,诗歌,非虚构,书信集中读到的战争都不算战争,我们在书信,诗歌,小说,非虚构,经文中学到的真理都只是建议。</div><div><br>职业作家与职业运动员一样,都会面临巅峰期消失的职业窘境,无论怎么努力,写出来的东西都不再具有魔法,所以写小说的会在晚年写诗,写诗的写散文,写散文的写日记,写评论的则开始研究其他同行的家书——就像合格的饮水机球员最重要的工作,是构思出主力进球后的庆祝动作。</div><div><br>写作让部分作者变得自恋自艾,好像全天下都不懂你,他们是一群用笔写出来比在心理医生办公室哭泣有效的痴人。真正的写作并不快乐,真正的阅读也绝不轻松。前者是投身丛林寻找入海口,神仙窝,后者在凝视成长/死亡,盛开/腐朽,真情/谎话之后仍敢对这个世界滋生爱意。<br></div><div><br></div> <div><br></div>阅读与写作都是人类可以主动选择的孤独——从这个角度理解,读者与作者之间等同于一段短暂的婚姻,那些同时可以创作或阅读多部作品的作者与读者,是热爱相亲多过婚姻的异类。<div><br>等待作品出版的作者,是准备送出礼物的爱人,满怀洋溢骄傲,也心虚对方能看出自己捏造了送礼的理由,夸大了攒钱时间的长度。写作和爱情一样,最大的魅力在于,不是坚持,努力,付出,就一定会有结果的。非要评说,沉溺写作与阅读,也是纵欲。</div><div><br>深夜读完一本书于我是最开心的一件事。思绪,自会在此处打结,逗留,然后,慢慢氤氲,袅袅升腾,轻轻散开。掩卷沉思的时候,一个冲动的意念,就是逼着自己也写点什么的最佳时机。</div><div><br>我笃信,简朴的文字是珍珠,但有些作者耐不住孕育的痛苦,浪费了将石头酿成美酒的机会。文字知道心情的冷暖,自然可慰思量二三。有时,我经常在想,生命是什么呢?也许是一天的闲暇,也许是一天的忙碌,也许是一天的快乐,也许是一天的疲惫……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就这样过去了。回首,握在手里的,又剩下些什么呢?不过一声声感叹,一段段剪影罢了。<br></div><div><br></div> <div><br></div>夜半无眠,没了着落的心,会耽于一首沧桑如茧的诗里,跌宕有致是扰人清梦的罂粟。问君能有几多愁?蓦然回眸,眼波难定。扶玉尊。遏流云。你是一个照着葱茏的露珠细致梳妆的美人,我在雾里看你,清澈见底。许多人不顾一孔之见的天真,将你混同于此祸水尤物,你是否甘当这妖魅的替身?<div><br>情话脱口而出时,绿烟拂一身,如斯撩人,甚至感动了经过的风,羞赧了初萌的蕊。但凡半途背信而逃,那之后一意孤行的深情,都是人间不值得。为君初试薄罗裙。眼中含着春。曾经,跌入深爱中,会将那人刻入骨血,每分每秒都情不自禁念起,炽若飞蛾扑火。到底,失散在人海,会将所有记忆视作不堪,如耻辱一般快刀滥砍,却是断水更流。</div><div><br>风过花垂露,窗闲月照人。终于,枯荣于岁月,那人被时间的潮水冲淡为熟悉的陌生人,似来过,却如一首歌谣般,曾单曲循环,又注定被新调所取代。以琴代语兮,散尽情绪,撩动花影翩然起舞。我在你深入浅出的影子里,委羽而去。你将旁若无人的孤独,渲染成天边一抹暖色的晚霞。要知道,你所有为人称道的美丽,和遭遇无关,却与心态有染。</div><div><br>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可以诗意地活着,哪怕生活凌乱不堪,但这是一种态度。心无旁求,万物皆美,比如这三月的春,过窗的风,手里的烟火,耳边的音乐,都是极好的奢侈。我们用自己的态度,努力把灵魂丰满。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且学会深情的活着,内心才不至于那么荒凉。<br></div><div><br></div> <div><br></div>短篇让人轻松,像很累的时候做一个深呼吸,一个短暂的停顿,却补充了一大口新鲜的氧气;但谁不想放纵的把自己扔进一本大部头里,沉在水底,被故事淹没。短篇像小炒,靠的是速度和温度;长篇如设席,雅俗各异;散文是家常菜,一户一味;诗歌算私酿米酒,甜酸苦辣皆可醉人。<div><br>现在我越来越不敢读诗写诗了,它跟小说报纸不同,所谓读诗的门槛,是你愿不愿意面对浓缩与抽象,诗歌只有对胆小鬼才无能为力。写诗是件非常奢侈的事:一个季节最多只够覆盖第一句的前半段,一场战争被用来表现爱人流浪之地异常遥远。</div><div><br>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在街头吃过炸串儿了。一是很多地儿没有街头摊子了,二是厦门这地方的人不吃炸素鸡与豆扣儿。尽是什么街边大铁槽煮的水哒哒的麻辣烫。上学的时候,经常半夜翻墙出去,跑到美食街与中心路的十字路口。炸串儿的淄川人与卖野馄饨的博山人挨在一起。</div><div><br>一口大油锅里翻滚着乌黑油亮的陈年老油,素鸡,豆扣,蘑菇,好像两毛钱一根儿的火腿肠与假鸡肉,在油锅里炸的噗噗脆,刷上芝麻盐辣椒酱,塑料袋套在碗上盛一碗紫菜虾皮汤的小馄饨,几乎没馅儿,几近透明的皮里包着的,不过是筷子头的一点儿咸味儿。就这,便宜到让人有种财务自由的错觉,无数漂泊无定人的慰藉。</div><div><br>长风浩荡,尘岁更迭。一些笔尖下的文字,不经意间,就被岁月打磨去了最初的情意。而我,只愿还是那一枚清凉若水的人,于光阴中素素默默。只待经年以后,还有一款愚字,可以让我记起曾经。<br></div><div><br></div> <div><br></div>贾柯说:在这嘈嘈切切的世界里,住着极少数孤独而澎湃的灵魂。我是信了的。多少深深浅浅的感念,漫过百万苍茫,执意成一缕心曲,不思量,自难忘。今夜路过街口,有一个妇人抱着一大捆花枝在桥下卖。我知道那是果园里捡来修下的桃枝。她在深夜卖桃花。<div><br>夜市正在收摊,满地狼藉。一个胖胖的女人,四五十岁年纪,蹲在地上,徒手把泔水一般的食物残渣拢进塑料袋,摊主站在旁边,抽着烟,低头和她闲聊。她陪着笑,就像摊主每天晚上和顾客陪着的笑一模一样。 </div><div><br>夜市差不多散尽,打烧饼的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炉上几张烧饼留到最后,万一有人买呢?比如我。我想要个热烧饼,老板娘套上塑料袋,挨个摸了一把,都不热了。没办法,那也得吃呀,实在没有别的了,凉的就凉的吧,拿一个。她给了我两个,第二个是送的,就像很多人错错得正的逻辑,仿佛两个凉烧饼就能热起来一样。</div><div><br>那些朝去暮归里,不必去细数。我眼里的光阴与寒意,寥寥几笔将辗转的情长写完,然后隐于尘心,默默演绎好自己波澜不惊的一生。我们一直都是,以或轻浮或深沉的方式,来对抗日常生活那无法消解的繁复与乏味成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这越来越短的人生,我们呐,终究还得好好过将下去。</div><div><br>文字里的我和现实中的我几乎一样,烟火蒸腾也是我,浪漫诗意也是我。我在烟火里谋生,也在诗意中寻梦。浪漫是心里的一丝柔软;是生活里的一丝感动;是鸡毛蒜皮里的深情;是鸡零狗碎里的雅致……平庸的我们啊,也渴望浪漫永随,温馨常在。<br></div><div><br></div> <div><br></div>袁隆平老先生说:人生中重要的不是活了多少日子,而是记住了多少日子。好吧,且让我以流水的样子记录一下吧。我在这里把我活过的点滴打捆、成束,虽平凡琐碎,也可用来妆点自己安静的素年,这里留有我最真实的温暖与感动。红尘之上,阡陌之中,我路过了人间,这里有我收藏的一朵一朵潋滟时光。<div><br>如今,我只安守了一颗心,把思念的美,酝酿成心里悄藏的密语。所有这些,可不可以让我生命里的清欢,熬煮成我自己灵魂里的独活。尘烟滚滚,世海汤汤,时间扑面而来,我们终将释怀。时光、流年、岁月、纯白色的梦,忘掉的,成为逝去的过往;忘不掉的,变为深埋的记忆。</div><div><br>多少年过去以后,多少往事被岁月尘封。一个人走在记忆的深巷,曾经的烟云,定会在字里行间中浮浮沉沉。平凡的我们呐,只盼健康的活着,平静的过着,开心的笑着,适当的忙着。委身世俗,提醒自己保持点孤傲;挤身江湖,不放弃难得的清刚。来,抬头看看天,啥都不是事。</div><div><br>我们的生活不是挂在云烟深处的飘渺空灵,而是接近地面的平淡和繁杂。简媜说: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我知道文字跟生活相比,总是有着很深远的差别。我可以在文字里“若晓蕙风生百媚”,但必须在生活里“且得暖情自惜知”。实在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听风听雨,不如听从己心。</div><div><br>深夜乃上等墨,掌灯时分,我开始濡笔书写,写净一盘墨,天也该亮了。所凑之字捆成一札,堆在角落,留待他年严冬,焚字取暖,抑或烧水滚普洱,极好。<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