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文苑（十三）

剑客

编前语•喜迎春 大雪中的一缕春风漾在你我心间，严寒里的一只金虎走到你我面前。每年迎春都会在雪中捡拾绿叶，文苑便增添一份葱郁。晶莹的雪，展现着明日的自信；雪中的绿，蕴含着春天的消息。今年迎春适逢金虎降临，文苑更漾溢一脉刚毅。深悟虎的威武，尤如重阅一部史书；接受虎的祝福，恰似张贴一副春联。 “迎春诵春,谈虎说虤”的命题，激荡起我们的心潮，共同的感受引发着各具特色的构思。妙笔蘸取春意，抒写往事回想，每一个字都从心底涌出，映照着昨日的天空，每一句话都在精细入微地刻画，展示出今朝的境界。遐思品尝虎威，评说现实内涵，每一个成语都在除旧更新，闪烁着真切的启迪，每一个故事都在谈古论今，整理出新颖的逻辑。 文苑的气质，保持着晓畅、深挚、热忱、睿智，大雪中的芬芳是永远的青春；文苑的风格，展示出雅俗共赏、推陈出新，大雪中的节律是真实的虎步。深厚的黑土吟出的是阳刚的诗，新春的绿意源自雪的純净；威武的金虎唱出的是豪迈的歌，新春的感悟源自冰的坚挺。 看，文苑长廊又展示出全新的作品，你我同心！ 伊鸣 2022/2/18 本期导览编前语 喜迎春 ----------------伊鸣专栏•虎年话虎 虎赋 ---------------贺铭华 虎年说虎 ------------周振华 听，虎在说 ----------沈检江 另类说虎 ------------姜胜群 武松眼中的老虎 ------杨立伟 壬寅杂议 ------------杨卫东诗歌 诗经中的河流 -------杨河山 遍插茱萸少一人 -----李晓飞 被秋风洗过的思念 ---王晓灵散文• 往日往事 闲章“雪耻”失而复得记 并壬寅抒怀 -----徐江善 四十年的回家过年路 -陈杰 两地书话高考--------顾龙 拉柴火--------------刘文军 “小花”的青春梦魇 --刘继维小说 威尔的台阶 --------陆蔚青 专栏.虎年话虎 虎赋 （以“风巡天疆”为韵） 文/贺铭华 《格物论》尝云：虎者，黄质而黑章，头硕而胸隆。锯牙钩爪，须健如鬃；舌大似掌，倒刺杂蓬。史有伏羲塑蛟，双眼来源猛虎；《周易》卜巫，首提龙雨虎风。吼如雷震，跃似腾空；惊鸟飞尽，百兽失容。一身斑斓，山中高草掩映；四团肉掌，林间难觅行踪。 若夫交维晕月，啸乃生风；天文协应，譬彼云龙。伏首草间龟卧，昂头一啸山空。甲骨篆书，象形字体如虎；石雕岩画，初祖刻虎描龙。尔其氏族图腾，部落旗旌；危峰远眺，濬壑兴风。千斤躯体，起动生灵躲避；万世威戮①，人送绰号大虫。 盖闻先祖训谕：蠢尔毛虫，怀德惟深；黔首谓何，下石甘心。曩者圣人在野，尝言苛政猛于虎也；继者臣佐立朝，屡感伴虎强似伴君。更兼虎帐论兵，风云叱咤；虎韬千变，百兽遭擒。史有梁鸯饲禽②，雕鴞狡兽柔顺；吕蒙稔虎，终致关羽蒙尘。 至如卞庄巧刺③，冯妇善捕④；存孝力搏⑤，李广箭深⑥。然则孤傲一身，独擎一方天地；厚重四爪，收敛四面馈飧⑦。晨昏检视，暗夜梭巡；林中巢穴，渐次湮沦。飒然腥风而至，骤而枯叶披纷。虽爪牙之罔露，固威棱而具存。由是纵体飞腾，危崖如履平地；扬首长啸，莽林翻卷波轮。有道是：猛虎不行险地，苍鹰慎立荆榛。是以天性峭拔；身许长林泽薮；烟霞绚丽，独享金色黄昏。 若夫细腰鼓胸，方口大鼻，似黼黻⑧杂间，若锦绣相连。剑齿钺牙，午夜撕皮吮血；披星戴月，晨昏踏叶巡山。诚可谓：闲余昂首山头立，哪只动物敢豗喧⑨？更兼斑斓皮毛覆体，雄浑王字加冠；动如天神下界，静如佛舍坐禅。攀山越岭，暑寒未致雄心老；饥餐渴饮，胜败不嚼摆尾餐。 有道是官迷权位，民祭祖先；臣叩君王，虎拜龙颜。然则虎行地，龙过天；人心恶，世道艰。落难山林，拘泥人前摇尾；困于园囿，难熬久限栅栏。嗟乎！孰能威震千古？孰敢久霸群山？哪里听吼声回荡？几时展金色斑斓？而今饱暖无虞，不啻幼童玩偶；每当黄昏日落，黯思古树崖前。 且夫古语有云：高山大壑，窟宅⑩深藏。藜藿⑪不采，狐兔潜亡。俗语亦言：人间有皇，山中有王；百兽闻风，昼夜恛惶⑫。头印白额，孰敢放言年迈？舌生倒刺，舐舔幼仔不伤。若尔火眼金睛，纤毫不漏；乜斜四野，睥睨八荒。鬃毛亮眼，一尊斑寅战将；额纹刺目，俨然百兽之王。于是乎：臀难摸，须难捋；牙难拔，肉难尝。 更兼体型威猛，性情乖张；韧筋铁骨，气宇轩昂。尝遍珍馐百味，笑对烟雨澄阳。登高望远，惯领峰峦朗韵；狍肥鹿壮，尽得美味品尝。至若步履铿锵，骠悍粗狂；村角空闻犬吠，黔驴岂敢开腔。然则虽见金而不喜，却因食而凋亡。 嗟乎！傲立峰峦，俯瞰烟生峡谷；闲游河畔，远瞧霞落山冈。黄雀玉环⑬，灵蛇宝珠⑭；吾谓于菟⑮，麒麟凤凰。遂而行卧随心，放眼山川无碍；代天巡狩，曾为大地中央。 注释： ①威戮{wēi lù}：恃其威势以诛杀。 ②梁鸯饲禽：周宣王时负责饲养禽兽的官吏手下有个仆役名梁鸯，能够在园庭中饲养野禽野兽。即使是猛虎饿狼、大雕鱼鹰之类，没有不被训养得壮实柔顺的。 ③卞庄巧刺：《史记•张仪列传》：“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卞庄子以为然（卞庄子然之），立须之。有顷，两虎果斗，大者伤，小者死。庄子从伤者而刺之，一举果有双虎之功。”于是，便有“卞庄刺虎”之成语存世。 ④冯妇善捕；晋国有个叫冯妇的人，善于逮老虎，后来成了一名善人，发誓不再杀牲。一天，他来到野外，见到众人在追捕一只老虎。老虎逃到山弯角落里，负隅顽抗。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捉拿。他们看见冯妇来了，便上前请他去逮老虎。于是冯妇就捋起袖子，跳下车来参与捕虎。后世将那种不知自制而复任前事的人称为“重为冯妇”。 ⑤存孝力搏：出自“存孝打虎”的历史故事。李存孝，本名安敬思，代州飞狐（山西灵丘）人，少时力大无比，曾徒手搏虎。晋王收为养子，赐姓李，改名为李存孝，为十三太保。唐末至五代著名的猛将，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武艺天下无双，勇力绝人。 ⑥李广箭深：“李广射虎”的故事出自《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后曾有唐人卢纶《塞下曲》赞美此事：“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⑦馈飧[ kuìsūn]：进献饭食。 ⑧黼黻[fǔ fú]：指衣服上精致的纹路。古代衣服边上有规律的“黑白”“黑青”相间的花纹，多指官服。 ⑨豗喧[ huī xuān ] ：犹喧闹。 ⑩窟宅[ kū zhái ] ：1. 指神怪的居处。2.巢穴、根据地。 ⑪藜藿 [lí huò] ：藜和藿，指粗劣的饭菜。 ⑫恛惶[ huí huáng ] ：惶恐不安，心神不定。 ⑬黄雀玉环[huáng què xián huán] ：黄雀衔着银环以报答恩人，指感恩报谢。出自《续齐谐记》。 ⑭灵蛇宝珠[líng shé zhī zhū] ：即隋珠。原比喻无价之宝。后也比喻非凡的才能。 ⑮于菟 [wū tú] ：古代楚人称虎。 作者简介： 贺铭华（铭华信笔），曾在省级新闻出版机构供职多年，曾任数家媒体（包括《北方文学》、《黑龙江晨报》等纸媒）专栏作家。公开发表数百篇文章，近半数文章曾被国内各类报刊转载。 六篇文章曾连年被评为“中国年度最佳杂文”；四篇文章曾被用作国内多省市中考、高考模拟范文；两篇文章被选入全国性初、高中阅读教材。出版个人著作六部。 曾被权威媒体通过票选评为“全国最受欢迎的十大杂文家”称号（前五）。 虎年说虎 文/周振华 “独爱山峦险峻，更欣草木葱茏。顶带王牌彰霸气，声震长天凝朔风。谁人敢不从！甘向狸猫学艺，羞同牛犊争雄。欲上景阳寻旧梦，唯恐冈前遇武松。俗名叫大虫。”这是一首《破阵子·虎年说虎》。 虎，是我国十二生肖之一，在十二生肖中与十二地支中的“寅”相配，故称“寅虎”，排在牛之后、兔之前，居第三位。 2022年是农历壬寅虎年。浸透了华夏文化传承基因的生肖虎，承载了民间风俗健壮如虎的美好愿望，和着红红火火的如意中国结、吉祥红灯笼和喜气洋洋的迎春对联、噼噼啪啪的除岁爆竹，构成了饶有风趣的特色中国年。 虎是威猛的象征，是百兽之尊、山中大王。自仓颉创造文字后，虎文化随之诞生。随着历史文化的不断演进，虎成为威风凛凛的图腾、势运昌盛的象征，并融入了民众日常生活及社会方方面面。只要翻开汉语字典，有关虎的说道不胜枚举；生活中，有关虎的俗语数不胜数。小孩长得壮实——虎头虎脑；相貌威猛——虎头燕额；长得健壮——虎背熊腰；地势险要——虎踞龙蟠；危险境地——虎穴龙潭；脱离险境——虎口余生；英勇无畏——英雄虎胆；贪婪凶狠——虎视眈眈；英雄落魄——虎落平阳；色厉内荏——虎皮羊质；做十分危险的事——虎口拔牙；帮助恶人干坏事——为虎作伥；强大者得到帮助后更加强大——如虎添翼；吃东西极其猛急——狼吞虎咽；笑里藏刀暗伤人——笑面虎；刁蛮的泼妇——母老虎；威武雄壮的步伐——虎步，英雄豪杰奋发有为——虎啸风生；两强斗狠——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为人处事，谨慎为妙——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踏平坎坷，难事办成——使尽浑身解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主事缺位，他人代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己过不纠，批之即跳——老虎屁股摸不得；年轻人敢做敢为，无所畏惧——初生牛犊不畏虎。 自古以来，对于虎，人们一直心存敬畏。这种既怕又爱的情感，十分浓厚，以至于被植入到人际社会的种种复杂关系之中。于是便有了“伴君如伴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感慨。这种怕与爱的交织，经常会出现在我们面对风险与诱惑的人生抉择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虎，被称为“白额将军”“班寅将军”，在中国历史上与军事、战争密切相关。古时候，把调兵遣将的“令箭”称为“虎符”；统帅的营帐称为“虎帐”；骁勇善战者称为“虎将”；称勇猛之士为“虎贲”；称能征善战的军队为“虎贲之师”，可见虎在古人心中的分量。《三国演义》中“许褚裸衣斗马超”的精彩片段把许褚如猛虎般的威猛描写得栩栩如生：“许褚性起，飞回阵中，卸了盔甲，浑身筋突赤身提刀，翻身上马来与马超决战。两军大骇。两个又斗到三十余合，褚奋威举刀便砍马超。超闪过，一枪往褚心窝刺来。褚弃刀将枪夹住。两个在马上夺枪。许褚力大，一声响，拗断枪杆，各拿半截在马上乱打。”后来，作者罗贯中借马超的嘴说：“吾见恶战者莫如许褚，真‘虎痴’也。”后来，许褚又被军中尊为“虎侯”足以佐证他的勇猛。《三国演义》的作者把智勇双全的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称为刘备的“五虎上将”。文学作品如此，现实生活亦然，能称为虎将者，绝对是武艺超群、韬略过人、战功赫赫之人。 “虎”谐音“护”，与“福”发音亦相近，有“守护、赐福”“福运临门”的寓意，是人们心中的吉祥之物，所以在中国农村历来有给小孩儿做虎头鞋、虎头帽、虎头枕的习俗，主要是想借“虎”讨个吉利。民间视虎为神兽，借它的威猛勇武镇祟辟邪、保佑安宁。一些达官贵人则喜欢在中堂的正中处张挂“虎”画，以虎生威。 虎。是站在自然界食物链顶端的肉食动物，在陆地上几乎没有天敌，霸气无双，凶猛无双。历史上咏虎的诗词很多，“深山何所闻，猛虎寄雄魂。大王威风在，一吼震山门。”“无愧兽王啸山林，俯看涧壑听泉音。峰巅独屹一声吼，撼动夜空显英魂。”“威猛卧林中，行携八面风。啸如远天雷，纵跃百兽惊。”“虎啸群山自称强，叫响世界兽中王。”“班寅赢得号将军，月黑深山星目分。长啸一声风括地，雄跳三励兽奔群。”“巡护高山峻岭，穿行巨壑林丛。进若电光追野鹿，啸似雷霆退悍熊。志坚映碧空。怒目眈眈鬼惧，威风凛凛神忡。王者依然心善立，豺豹难能骄横终，守疆立懋功。”这些诗词，把山中之王、兽中霸主的形象、性格描写的淋漓尽致。 虎年的对联丰富多彩，寓意深刻。“忆旧岁，牛劲冲霄汉，神鞭一指神州巨变；看今朝，虎威壮中华，众志成城经济腾飞。”“牛耕广野，丑年犁出致富路；虎跃深山，寅岁图开舜尧天。”“牛年虽过去牛劲更增多奉献；虎岁喜临门虎威大振有精神。”“虎跃龙腾有天皆丽日；花香鸟语无地不春风。”“不舍风驰追虎迹；行看岁稔话虎年。”等等。表达了人们对虎年的美好希冀和对虎的赞美。 “憨厚忠诚牛品德；高昂奋进虎精神。”在辞旧迎新、送牛迎虎之际，国人既要继承牛踏踏实实、兢兢业业的品德，“产奶无私甘奉献，充饥有草乐耕耘”；又要发扬虎舍我其谁、奋勇争先的精神，“啸一声惊天动地，睁双眼照耀乾坤。” 祝愿：虎年大吉，人民安康，个个“生龙活虎”；天佑中华，山河无恙，民族“虎跃龙腾”！ 作者简介 周振华，男，1958年生于哈尔滨，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9级。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著有《情丝文韵》《谈天说地》《低吟浅唱》《巴兰颂歌》《品读哈尔滨》《岁月无痕》等多部文集，另有报告文学、科研论著先后发表出版。 听，虎在说…… 文/沈检江 新的一期《黑大文苑》“迎春诵春，谈虎说虤”的命题，令我在思索中听到了虎的话语。除夕之夜，一只文化的虎对我作了一席演讲，说了一段趣谈。 听，虎在说…… “十二年一轮，今年春节又轮到我啦！ “寅虎是我，紧跟着牛哥一路向前，他光荣退休，我积极上岗。关于虎的威仪，每一个小孩都很赞佩，曾听见他们中有人说：‘长大了，我要做只老虎！’关于虎的成语，正负褒贬不同，但对虎的重视相通，都在串连起漫长的年代，折射出真实的世界。今夜，我且说说我的理解！虎啸和龙吟相对，我在地上，龙在天边，啸吟是何等威武；虎踞和龙盘相携，我在这里，龙在那边，盘踞是何等庄严。虎与龙是不可替代的英雄的象征，卧虎藏龙、生龙活虎、龙化虎变。虎，又具有特立独行的威武，虎虎生威，将门虎子，如虎添翼，那是不畏艰巨的执着，坚信前途的志向，不屈不饶的英勇。虎，还是祈福欢庆的标帜，虎兆丰年、福虎生旺、金虎纳福，承当起实现人类共同愿景的责任，具有热情开阔的胸怀。是呀，人们在对虎的恐惧中隐含着对它的崇敬，在对虎的躲避中偷窥着它的神形。镇守祖国边疆需要虎的坚韧不拔，打击侵略者的冲锋陷阵正如同群虎下山！虎威是中华民族不可或缺的气概！ “虎有正面，也有负面。那是另一拨虎在破坏虎的正面形象。苛政猛于虎、官虎吏狼、虎豹豺狼、老虎屁股摸不得，那是将虎的野性来比喻人的残暴。‘纸老虎’这一比喻，把世间邪恶凶暴势力外强中干的实质揭露得入木三分！ “虎居高山，亦栖平地。那是现实处境的对比，虎从高山来到动物园，表现是那么乖乖，选拔出的优秀份子，还有资格登上马戏、杂技舞台，一招一式，同演员们密切配合，赢得了满堂喝彩。文化的气质交融在人与虎之间。 “虎，继承和发扬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不断地塑造着新的形象，提升着新的气质。新中国成立以来的虎，已同旧时代的虎有鲜明的不同。我感触最深的是：虎挣脱了凶残的缠绕，保持着威武的雄放；虎洗净了冷酷的旧习，承继着坚定的忠诚；虎摆脱掉自负的扭曲，构建起英雄的本相。保卫和平有我，扫黄打黑有我，温馨呵护有我，奋勇向前有我。我在祖国的大地上稳步向前，在为实现中国梦做出努力！” 我听得入了迷，彷佛在听一位百家讲坛上的新宿在侃侃而论。文化之虎确不忘文化，将视点转向了“黑大文苑”。 “我要去拜访你所热爱的‘黑大文苑’。继维先生发出了征稿启事。我刚才的观点对你有所帮助吧？嘿，我想见见文苑诸贤！哦，我走进了文苑之廊！诗歌散文、说史论今的文化气息如此浓郁！抒写着现实和浪漫的文字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作者的名字，含着‘钢’‘善’‘杰’‘飞’‘伟’‘忠’‘力’等我深喜的汉字，而那个‘吼’，更使我如逢知己。文化，需要温厚也需要阳刚，此刻，我听到除夕迎春的钟声响彻云霄。神州大地充满了自信和欢乐。虎年大吉的根基在于对前程充满信心——新的虎威要以冬奥会为起点，以春风为助力，一起向未来；新的虎威要彻底驱散新冠疫情，使中华振兴更上一个新的台阶。哦，‘黑大文苑’发声了，邀我写一首诗。好呀，这首《如梦令•迎春》如何？ 坚信寅年步履， 华夏大旗高举。 遥望万山红， 再度创新开域。 春雨，春雨， 成果盼你来取。 “虎，也应当学会谦虚。唯其如此，虎的文化才能不断增光添彩感动世界！ “好了，我现在要去北京天安门，再去西安大雁塔，我还要去厦门鼓浪屿，再去广州小蛮腰，把中国的东西南北仔细看一看。我要在璀璨的夜色里迎接曙光，在旭日的映照下观赏朝霞。新春来啦，我要负责一个新年的担当，把喜气洋洋的春意传遍祖国四方！” 作者简介 沈检江，男，1949年7月生于上海，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8级。爱好诗词研究，著有诗史论集《中国古典诗歌的自我审视》，学术随笔集《诗的滋味》，词学专著《词境论》，并在多种报刊上发表论文和评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另类说虎 文/姜胜群 寅，十二地支排第三，对应十二生肖之虎。寅年即虎年。 虎，体态雄伟，四肢强健，犬齿和爪锋利，现今体型最大的猫科动物，处于食物链顶端，被誉为“兽中之王”。 借助“兽中之王”的形象，以虎字组成的词汇叠出：“虎踞龙蟠”，形容地势险要。“龙腾虎跃”，形容威武雄壮。“虎背熊腰”，形容身体魁梧健壮。“气吞万里如虎”，更是展示一派气壮山河、不可阻挡的豪迈气势。 但有一些词，对“兽中之王”就不那么恭敬了，如“傻虎虎”，形容死心眼，不知变通，犯傻。东北话“虎了吧唧”，更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地形容做事不动脑筋，说话不经大脑，傻冒儿一个。 对“兽中之王”不恭敬，不仅有贬义之词，还有戏弄之事。 明代文学家施耐庵(1296年-1370年)借武松之手，戏弄老虎。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武松打虎”中，一只“虎了吧唧”的老虎。平时横行霸道，目空一切，根本不把两条腿的人放在眼里，和武松较起劲来。结果，“一扑，一掀，一剪，三般都抓不着”（《水浒传》第二十三回《横海郡柴进留宾景阳冈武松打虎》）。如果老虎聪明点儿，审时度势，立即就坡下驴，好虎不和醉汉斗，完全可以优哉游哉地体面离去。可它就是冒傻气，非要和武松死缠烂打到底不可。于是，“那只大虫咆哮着，发起性来，翻身又扑过来。”结果，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被武松就势按到黄泥坑里，抡起铁锤般大小的拳头一顿猛打。直打得老虎“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一点儿也不能动弹了，只剩下口里喘气。” 自以为天下无敌，误判对手，不懂策略，结果“反误了卿卿性命”。 清代的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太子少保，曾任《四库全书》总纂官的纪晓岚（1724年-1805年），也借打柴人之手，嘲弄老虎一番。在其《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五》中，写一个砍柴人，在山里遇到了一只老虎。砍柴人慌忙躲进了一个石洞里。老虎不肯放过他，紧跟着也进了洞。砍柴人往石洞深处躲，石洞越来越窄，身材瘦小的砍柴人勉强通过，可老虎还是紧追不舍。绝望中的砍柴人突然看到一个小洞，仅能容下一人之身，赶忙像蛇一样爬了进去。“忽睹天光，竟反出穴外，乃力运数石，窒虎退路，两穴并聚柴以焚之，虎被熏灼，吼震岩谷，不食顷死矣。”——没想到，砍柴人看到了光亮，竟然出了山洞，而老虎却卡在了山洞里，一时挣脱不开。砍柴人就搬来石头，堵住老虎的退路，在两个洞口分别架起柴火，点燃后烟火熏烧，老虎怎能受得了？又怒又吼，不到一顿饭工夫，死了。 “此事亦足为当止不止之戒也。”——这件事，足以让那些当止却不止的人，引以为戒。 施耐庵和纪晓岚，以老虎之愚蠢，衬托人的勇敢、沉着、机智。孰不知，有勇敢、沉着、机智之人，便有“虎了吧唧”的家伙。 明代开国元勋、政治家、文学家刘基(1311年-1375年)，在其《郁离子》中，有一篇《象虎》，便写了一个“虎了吧唧”的家伙，自作聪明，“人假虎威”，丢了性命。 有个楚国人，家里的鸡狗庄稼多次受到狐狸祸害，于是，他想方设法要捉住这只可恨的狐狸，一直没抓住。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做了个老虎模型，外面用虎皮蒙上，用以吓唬狐狸。果然，狐狸再来，以为老虎模型是真虎，夹着尾巴跑了。后来，有一只野猪祸害他家的农田，他就把老虎模型立在田里，让儿子拿着厉戈守在路口。野猪看见老虎模型，慌忙跑往大路，被父子俩抓住了。楚国人十分高兴。这时，又来了一个似马非马的动物，楚国人依旧披着老虎模型迎了上去。有人急忙劝阻他：“这駮啊，十分厉害，连真的老虎都斗不过它，你这么做，要出大事的呀！”“弗听。马雷呴而前，攫而噬之，颅磔而死。”——楚国人不听劝，我行我素，结果被凶残的駮撕裂了头颅，一命呜呼了。 即使是“兽中之王”，也不要目空一切，不知进退，当止不止。而那位“人假虎威”的楚国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本领，却自以为是，不听劝阻，玩自欺欺人的把戏，最后只能是自食其恶果了。 “狐假虎威”，狐狸是成功者。“人假虎威”，楚国人是失败者。虎年将至，借虎说点儿劝诫的话，图的也是吉利。 作者简介 姜胜群，男，1948 年出生。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7级。先后任《小说林》编辑部编辑、编辑部主任。其作品被《小说选刊》等转载。1994年结集出版《秋——姜胜群小说与评论作品集》。2010年以来，在《杂文月刊》《杂文报》等发表杂文、随笔。有作品被《作家文摘》《中外文摘》《经典阅读》等转载。 武松眼中的老虎 ——审美活动中的重要心理现象：优势原则 文/杨立伟 “我看到两条小水牛般大小的斑烂猛虎,它们不是我以前在动物园见过的那种,懒洋洋的像大猫一样。这是两条真正的虎.它们竖着耳朵,向前探着大头,在笼里来回走着,粗壮的四肢极有力地踏在地上,一步一步,活像京剧舞台上大将登场的步子。威武,庄严,杯口粗的大尾拖在身后,尾端稍向上翘,金色的皮毛上一圈一圈粗大的黑纹,“王”字形花纹的额头下闪动着两只深沉凶恶的大眼。我真不敢想象当年武松在景阳冈碰到的若是这样的一条大虫将会怎样！据说这兽中王在深山里发起威来,吼一声,小动物动都不敢动,伸着脖子等它来吃。这两只大虎使我感到一种凛凛寒气,仿佛面对着气势磅礴的大山,奔涌咆哮的海潮……这凛然之气与我心底涌出的一种情感交溶,我感到整个身心随着周围世界的迅速扩大而变得十分渺小,在刹那间我被完全征服了。” 这是我在某年夏天到大连动物园游玩之后写的一篇散文中的一段，今年2022年是中国传统的虎年，咱就从审美的角度说说老虎。 看到老虎便联想到武松，这在中国人，大概是很自然的事。虽说“我真不敢想象当年武松在景阳冈上碰到的若是这样的大虫将会怎样”，但是我们现在还是可以揣摩一下武松当时的想法。 当年武松醉卧景阳冈，忽觉一阵腥风，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这位从无畏惧的江湖英雄立刻惊出一身冷汗，酒劲都从汗里走了。他跳起身来，躲过大虫的一扑一掀一剪，抄起哨棒对大虫便打，哨棒却打在一段粗树枝上，“咔嚓”一声断为两截……中国传统小说很少直接描写人物内心活动，我们只能从《水浒传》书中生动描绘武松与老虎殊死搏斗的场面来揣测武松的心理。他一定是极度的紧张，本能的恐惧，下意识的保护性应激反应，宁死拼也不等死的激情，决一死战的意志……我们没有身处在武松的位置，我们也很难有类似情境的切身体验，很难把这种复杂心理过程完全描摹出来，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武松决不会有像我在动物园看笼子里的老虎时那种心情。 老虎，在动物园的笼子里供我们观赏，可以引起我们的美感；可在景阳岗，引起武松的心理感受却完全是别的东西，这是为什么？ 这种现象在美学中一般归结为“美感的差异性”问题，即所谓“同一美的事物在不同人身上或一个人在不同时期会产生不同的美感或产生美感之外的感觉。” 除去阶级性，时代性，历史性等等客观因素之外，造成美感差异性的主观因素是很多的。如审美主体的自然生理条件不同，生活经验和审美经验不同，审美活动中心理特点不同等等。在审美心理特点方面又分为心理类型不同（按巴甫洛夫学说，分为思维型、艺术型、中间型）和主观心境不同。 从主观心境的角度看，又可以大致分为两种情况。 一、不同人主观心境不同，在同一场合对同一事物的美感不同；或者同一人在不同场合、时间的主观心境不同，在不同场合对同一事物的美感不同。 例如对于一个姑娘长得是否漂亮，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评价。除去这些人的审美经验、文化程度、自然生理条件等方面的差异之外，这些人的心境对于这个评价影响很大。讨厌她的人会觉得她不美，喜爱她的人会觉得她很美，即使这个姑娘实际上极丑或极美，不同心境的人由她引起的美感也绝不一样。 某一男性对某一女性爱慕之时，他会觉得她很美，当他已不再爱她甚至讨厌她时，则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托尔斯泰笔下的沃伦斯基在追求安娜时，他觉得安娜真比天仙还美；而当他得到了某种满足，开始厌恶安娜时，原来他所喜欢过的安娜的一切都令他讨厌了。 对自然景物，对艺术品的审美欣赏也都有类似的情况。 二、由于同一事物在不同环境给人造成的主观心境不同，使人（同一人或不同人）在不同环境对这同一事物的审美感受不同。 前面我们举出的“老虎”的例子就属于这种情况，其他类似现象也很多。 这种因主观心境不同而造成的美感差异有无科学的解释？它的生理和心理的机制是什么呢？ 审美感受是一种由审美对象所引起的复杂的心理活动和心理过程，由感知、情感、想象、理解诸方面构成，而这种心理活动和心理过程是和人的大脑，人的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分不开的。根据心理学，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各部的活动是整体性的，各部分的机能互相影响。当有机体受到对它非常重要的刺激物的持续作用时，相应的神经中枢就发生相当稳定的，集中的兴奋中心，形成优势兴奋中心。优势兴奋中心是影响其它神经中枢活动的一个因素，它会把传到其它中枢的神经兴奋吸引过来，从而抑制其它中枢接受刺激的作用而进入通常的活动状态和产生反应的可能性。这样，当某一神经中枢存在着优势兴奋中心时，其它中枢就进入相对的抑制状态。这是中枢神经系统活动的一个基本原则，叫做“优势原则”。神经系统的无条件反射和条件反射都遵循着这个原则，许多心理现象在生理机制上与这个原则有关。审美感受作为一种心理活动，当然也要受这个“优势原则”的作用影响了。 在动物园里我见到笼子里的老虎时，因为我不必担心自身的安全，引起我注意的是老虎毛皮的光泽，花纹的美丽，步态的雄健，气势的威武……这些引起了我感官上的愉悦，也勾起我无数的联想，综合构成审美欣赏。而当武松或任何人在景阳岗或深山老林里突然遭遇一只斑斓猛虎，不论那老虎气势多威武，步态多雄健，毛色多美丽，都不会引起武松或任何身临其境的人有什么美感的，因为老虎直接威胁着人的生命。人受到濒临死亡这样的强烈刺激，相应的中枢神经所形成的“优势兴奋中心”会把其它神经中枢的活动几乎完全抑制。老虎的毛皮、步态、气势对于武松或任何人来说，只能引起紧张和恐惧。 一个人的外表很美，即使他有很多其他方面的缺点，也常会使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产生好感甚至美感，这是神经系统活动的“优势原则”在起作用。他的外表美使人们暂时忽略了其他方面，“一俊遮百丑”嘛。可是如果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实际很肮脏，那么尽管他外表再美，真正了解他的人也不会感到什么美，见到他只能产生厌恶和憎恨，这也是“优势原则”在起作用。每个人的外表美固然重要，而心灵美更重要。一个具有一颗美丽高尚心灵的人，即便他没有美丽的外表，也会给别人以美感。《巴黎圣母院》中的人物加西莫多，就是雨果笔下着力描写的外表极丑陋，而内心非常善良可爱的典型。 “优势原则”，这个人类高级神经活动的生理现象，对于美学领域中的许多方面，如美感，审美心理，审美理想的建立，审美情趣和审美观念的培养等等，都起着重要作用。 虎年说老虎，当年武松景阳冈遇猛虎，他真的没有时间审美！ 作者简介 杨立伟，男，1957年12月生于哈尔滨。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9级。1985年考入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学历。1983年起在各级报刊发表作品百余万字。1991年出版散文诗歌集《梦里华年》，2001年出版长篇纪实文学《抚远拓荒者》，2009年出版个人文集《追逐太阳》，2013年在凤凰网文学栏目连载纪实文学《岁月河漂儿时梦》。 壬寅杂议 文/杨卫东 《文苑》征文，说是壬寅年要“谈虎说虤”。虎，楚人喜欢叫“於菟”。虤，生僻字，用的不多，意思是虎急眼了（怒），引申“两虎相争”的意思。 谈虎色变，虎的厉害可知矣！早年狩猎可以打老虎，后来打的差不多了，成了一级保护动物。现在野外若能见到老虎，就非上新闻头条不可。 虎的典故不少，笼统看看，都不太乐观。好的，虎虎生威，虎虎有生气。 景阳冈武二郎喝了十八碗米酒尚可打白额大虫（没点儿二虎劲是不行的）。同一本书里，李逵老妈让虎吃了，黑旋风急眼了，一怒杀了三条虎，却没有武二郎名气大，真不知道施耐庵咋想滴？都是水泊梁山兄弟，厚此薄彼不好。 东北人说话直性，二虎吧唧，虎了巴登，虎逼（还有很多）都不是啥好嗑儿！引申开去，老虎是肉食者，可一掺乎古语就不妥了。“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也不是啥“固的”（good下同，编者注）嗑儿，不说也罢！ 今年发行的邮票上画了两条虎，有点打蔫儿！不是太精神。不像老虎，倒似病猫。虎有上山虎，也有下山虎。一般而言，都是说上山虎不若下山虎威风。没亲眼看过活的野生老虎（死的看过）。电视里看过，不能算数。动物园看过，似乎也不是野生了。一言以蔽之，没精气神！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的故乡就有老虎。我小时候五六岁光景，在故乡小城农贸市场上亲眼看到过一个农户打死一匹野生老虎，好几百斤，在小城大街上展览好几天。似乎还有奖励啥滴，缘故就是这个虎霍霍老百姓的牲畜啦，所以必杀之而妥。死老虎放在一个大雪爬犁上，已然没啥子英气虎气了，两头（头尾）耷拉地上，可见老虎之大。当时我还凑上前去摸了摸，打虎者，“咔擦”甩了一下鞭子，意思是不让我碰，有点儿“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意思。不过，我终究是摸过老虎的。 俗语云：“老虎屁股摸不得。”这个我研究了好多年没弄明白。本世纪初我养猫了，我一摸它屁股，它就弓腰尾巴直晃动，鼻子咻咻然，有点儿进攻的意思。虎是猫科，物以类聚，举一反三，大概意思懂了，老虎之所以不让摸屁股，有点儿违禁的意思吧。 虎，大致与威风八面，雄风凛凛啥啥滴有关。“打老虎”，就是要灭灭你的威风，不让你凛凛然。把老虎关进笼子里面，老虎就没啥了。“打老虎永远在路上”这个金句好！ 虎年说打老虎不吉利，还是说养老虎好。可是“养虎为患”似乎更不妥。中国人的文化太茂密，有些话说不太清爽，不说也罢。 换个话题说“虤”。这个字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大意思是“虎怒”，引申意思是“二虎相争”。虎为啥怒？要么你打它，要么你杀它，要么你把它关进笼子里了，要么就是“二虎相争”。 老虎为啥有威？为啥要灭老虎之威？采取灭虎威的方式方法：要么毙了（架机关枪突突）；要么关进“笆篱子”里面，于老虎而言，都是不太“固的”！再者说，老虎管咋滴也是一级保护动物，再整就灭绝了！灭绝了，山头谁占领？江湖谁治理？ 国人南北差异太大。语言可以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诸如：福建、广州、湖南等地区“虎”的发音不是hu而是fu“福”，这下妥妥滴啦！怎么说怎么顺。老虎就是老福，福福（虎虎）生威。国人凡事儿和福沾边儿就“固的”啦。 虎（福）年大好！这话“固的”，中听，不犯毛病，妥妥滴。 就此打住亦可矣！ 岁在辛丑，时维壬寅交替之际，于琼之三亚凤凰水城南岸居所。 作者简介 杨卫东，男，笔名老拓，黑龙江大学经济系79级。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曾先后出版学术专著及发表专业论文若干。热爱文学、绘画，擅长中国文人画，作品中诗书画印兼善 诗歌 诗经中的河流（外一首） 文/杨河山 诗经中的河流 一条河流，在中国最古老的诗集中流动，平静而美丽。 它两岸的苇草，以及腾空的飞鸟， 在诗中出现；它的灯火闪烁， 明亮如星星；而它缓缓的水流， 似乎充满了象征。 我曾多次见过你，在诗歌中或者想象中。 当你穿越我的脑海， 我听见你汨汨流动的充满灵感的声音—— 诗歌的声音，就像什么人 在低声诵读。而发生于古老诗歌中 的那些爱情，曾令我向往， 那些人影，或许正变成蓝色河岸上的垂柳， 抒情诗般摇曳。确实我曾多次 见过你，心中充满了 粼粼的波光。我在想，一条河流， 将如何使一首诗歌不朽， 被数代人诵读，并且永远流动， 在今后的岁月中，它将继续平静而美丽， 这一切，都会进入我们的梦境。 雪后 一切结束了。地上一片白。 我在这个变白的世界， 好像我没有白，相反在变黑， 然后又变蓝。我摇摇摆摆 走进雪里瞎扑腾， 不想成为这单调的强制的颜色。 我想从白里逃出来， 虽然怎么逃并不确定。 四周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那是我心中的， 这不应是白的那部分的声音。 太多的雪了，到处一片白， 我还活着，瞎扑腾， 我不想变白，我想变黑变蓝甚至最好变成红， 至今我还没有被大雪吞没。 作者简介 杨河山，男，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7级。当代诗人。国家新闻编采正高二级，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六个一批人才，所创作的作品几十次获得中国广播电视新闻奖、星光奖、社教奖，骏马奖，彩虹奖以及黑龙江省新闻奖。自2010年开始写诗，在《诗刊》《星星》《诗林》《诗潮》《诗建设》《扬子江诗刊》以及美国《新大陆》等国内外多家诗刊发表诗作，作品曾入选国内多家重要诗歌年度选本，著有诗集《残雪如白雏菊》等。 遍插茱萸少一人 文/李晓飞 此刻 我在新疆和田 窗外正下着雨 此刻 堂弟廷辉 在云南昆明 正变成一缕青烟 我知道 他想念故乡的 一抔抔黄土 可他的肉身 再也回不来了 此刻 我正路过塔里木河 它努力不让自己干涸 但还是没能流出沙漠 这让我想起廷辉堂弟 青黄不接的一生 廷辉堂弟生性怕冷 可他又不得不在冬天的夜里 蹬三轮送客人回家 以此换得微薄的收入 孱弱的身体和凛冽的北风无休无止地拉锯 别人的生命都有四季 他的生命好像只有冬季 为了驱寒，他喝酒 在我的印象中 他从不喝水 他以酒代水 他用酒来草菅生活 毫不吝啬地挥霍 自己的健康 他来过此生 和所有树叶子一样 好像就是为了飘零 不到五十岁 就撒手了 我可能 还要苟活几十年 生命说到底 究竟是什么？ 五十步和一百步 有区别吗 遗像很帅气 那嘴角微微的笑意 仿佛在告诉我： 大哥。睡在哪里 都是睡在夜里 我只是 用一个下午想你 可是有人 会用整个余生想你 你没有白活 在爱你的女人心里 地老天荒地活着 作者简介 李晓飞，男，原名李廷瑞，黑龙江哈尔滨市人，黑龙江大学中文系80级。高级警长，全国公安作家文联会员。热爱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人民公安报》《哈尔滨日报》《雪花杂志》《中国诗歌网》等报刊和网络媒体。 　　被秋风洗过的思念（组诗） 文/王晓灵 （一） 听闻你的诗里藏着故乡的黄昏， 云朵嘟着肥美的嘴巴撒娇。 我身边的台风凶巴巴揪住夏天的衣角， 唬得黑脸的云块嚎啕成江河。 （二） 谢谢世界有梦！ 让我见到你， 虽然只是抱着你哭了半小时！ 下次，下次， 容我真的抱一抱你！ 或者， 可以哭一个小时， 都行！ （三） 十年饮冰， 难凉热血！ 被秋风洗过的思念， 依然滚烫如山火。 （四） 夕阳西下， 太阳射穿花朵， 把它点着了， 我的手机来救火， 只深情地一眼望去， 鲜花的魂魄就随我而来！ （五） 你想我了？ 我之所以知道， 是因为抬头看见梦里的你， 那秋水一般的眼眸！ （六） 摁住秋天， 阻止它发芽， 是不是冬天就被下岗了呢？ （七） 叶子是秋天的一个媚眼， 勾引我迈进仙境的邀请函。 （八） 我站在梦的海洋里呼唤你的乳名， 热泪盈眶地返回现实， 你被我弄丢了吗？ （九） 山泉踩着铃铛流过枕边， 柔软如羽毛的枕上， 支棱着两枚听诗的耳朵。 非是清甜甘冽， 不至于如是舞步轻盈， 与鸟鸣合奏班得瑞的晨曲。 （十） 山中何事？ 松花酿酒， 春水煎茶。 泼醒一颗琉璃心， 熏蒸一身傲骨。 （十一） 我走不进你的昨天， 你无法入侵我的今天， 是故只能共享毫无交集的明天， 陌生人，再见！ （十二） 当你路过用苦难腌制的人生， 请不要笑歪了嘴， 就像走过饥肠辘辘的流浪汉， 不能吧唧嘴那样的灵修。 （十三） 他们以为酒能迷醉灵魂， 鲜花可以续命， 其实错得离谱， 只有治愈系的微笑， 才值得让我满血复活。 （十四） 一只被液化的苹果， 温柔且甜蜜， 轻松地滑过口腔、食道， 不再麻烦七扭八歪的牙齿。 我心疼地想象她被机器揉碎之前的模样， 刚拿到手里时的色泽， 运输途中一路的颠簸劳顿， 被一只无形的手在高山摘下时的迷茫， 秋风里结果时的圆润， 春风里初绽花蕾的摇曳， 甚至，一棵树、一枝幼苗的倔强…… …… …… 如果生命可以倒叙， 我什么时候能梦回童年？ 作者简介 王晓灵，女，黑龙江省哈尔滨人，黑龙江大学中文系90级硕士研究生。师从著名语言学家研习现代汉语语法理论，毕业后一直从事新闻工作。在国内媒体发表诗歌、散文、通讯、消息等作品数百篇。 散文.往日往事 　闲章“雪耻”失而复得记并壬寅抒怀 文/徐江善 一枚闲章三十九年后“失”而复得。 拙朴的刀刻，勾起尘封往事。在这个悲喜交加，舆情喧闹的壬寅新春，不仅感慨万千…… 1982年夏，在大学毕业决定人生命运的重大关口，本以为按政策会留在省城，并期待留校当一名大学老师。但无情的分配还是把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工农子弟打发回老家。这意味着从此与哈尔滨的省城生活无缘，绞尽脑汁追到手的女朋友也将离去。 那是一个草木茂盛的夏季，独坐陋室的我，胸中的不满、激愤、耻辱、委屈如窗外的野草在心头疯长，暗下决心：考研究生，依靠知识改变命运…… 那时正痴迷刻章治印，于是挥起刻刀，刻下“雪耻”阴阳文两个篆字。意犹未尽，又在石壁一侧补记“待到金榜题名日，方可挥刀拭奇耻壬戌七月”字样。 　　这块青田石陪伴我回到家乡，又随着命运沉浮踏入新华社，辗转哈尔滨、大连、北京……命运之舟悄然把我送上一个个崭新的人生之旅。 紧张忙碌的工作，多次迁徙搬家，无暇念及这枚青田印章，后来竟然不知置放何处…… 时光的流水似乎冲淡了这一记忆。直至2018年作品结集撰写自序时，写到大学毕业不公平分配一事，翻箱倒箧也没能找到这枚印章。原以为在一次清理藏书物品时，误将一箱旧物当作废品卖掉了，闲章大概也在其中。 惋惜、遗憾、慨叹……闲章就此与我永别。常为那一段珍贵人生记忆的遗失痛悔不已…… 辛丑初春，最后一次搬家翻检旧物，竟然在大纸袋中找到一个小铝皮铁盒。打开眼前一亮，几枚印章，一把刻刀赫然在目—— 岁月已给这把刻刀蒙上斑斑锈迹，但青田石章仍旧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石料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惊喜、兴奋、愉悦……连日来把玩爱不释手，像从茫茫大海中捡回几十年遗失的珍宝，更好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 那一个个略显稚嫩却古朴苍劲的字迹，那一把被岁月侵蚀不再锋利的刻刀，划破了记忆深处的帷幕。刹那间，往昔的时光照亮了成长的崎岖小路—— 一个不甘于命运摆布，永远不向噩运低头的草根青年，在人生的旅途中艰难跋涉—— 越过道道山冈，淌过条条激流；在风雨中磨炼，在沉浮中摔打，向着职业的高峰攀登…… 壬寅新春，《黑大文苑》约稿。2022年正值大学毕业40周年，翻出这篇旧作，别有一番滋味。 我久久凝视着小小青田方石，思绪的小鸟穿越时空长廊，又盘旋在40年后的今天…… 春节前后，人的命运的荣辱沉浮、时代悲喜剧的轮番上演，给壬寅新春增添了更加醒目的色彩。如：少年殒命刘学州、冬奥夺冠谷爱凌、徐州女子以及男足的至暗女足的高光。十几亿、几十亿网民的关注，汹涌的民意打破舆情周期高烧不退……像一道道五味杂陈的精神盛宴，又似一声声震聋发瞆的滚滚惊雷，激荡着我、省思着我…… 今天看来，不必说那时篆刻艺术水准的稚嫩低劣，站在大时代的弯弓上，仰望人类历史文明进程的苍穹，我发现当年的眼界狭窄、格局逼仄、幼稚甚至有些可笑…… 我为40年前的浮浅和单纯羞愧……唯一的安慰是：那时还年轻。 40年后，我在把玩、感悟这枚闲章时，常常陷入对人生真谛的思考：命运攸关的权杖，到底掌控在谁的手里呢？我想起了东坡居士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想起了 “命运如同手中的掌纹，无论多么曲折，终究掌握在自己手中”，想起了”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我更欣赏许燕吉女士的一首诗：“五十流年似水，万千恩怨已灰。萍聚何须多讳，鸟散音影无回”。 方寸见天地，咫尺有乾坤。复记东西，静静地品味飞鸿雪泥，夫复何求？作诗一首以言志—— 为抒孤愤铭雄志， 誓勒燕然掷有声。 方寸乾坤倾饮恨， 大千世界竞驰骋。 丹青佳话饥臣朔， 史册留芳学董公。 四十年前遗物在， 把玩终日意难平。 注：勒燕然，东汉大将窦宪追击匈奴至燕然山刻石记功。饥臣朔，西汉文学家东方朔才高八斗。史书“臣朔饥欲死，侏儒饱欲死”，对不公平待遇予以抗议。董公谓春秋晋国秉笔直书史官董狐。 （作于辛丑仲春，修改于壬寅正月，于北京寓所） 作者简介 徐江善，男，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8级。新华社领衔记者、第十四届长江韬奋奖获得者。大学毕业即从事新闻工作。荣获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新华社十佳编辑称号，多篇作品获中国新闻奖。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社会管理研究院咨询委员会委员、特聘教授，中国传媒大学、洛阳师范学院客座教授，黑龙江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特聘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出版小说《苍天有眼》、报告文学《寻梦俄罗斯》《末路疯狂——告诉你真实的郑筱萸》《谁抢了你的麦克风——互联网改变中国纪事》，以及《旅痕集——徐江善旧体诗词选》《流年激荡——徐江善深度调查作品选》等10余部。 四十年的回家过年路 文/陈杰 1978年从家乡大庆来到省城哈尔滨上大学，开始踏上了每年一次的回家过年的路；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工作，使回家过年的路延续下来。四十年来，我一直走在这条路上，走弯了腰板，走白了头发，但依旧兴致不减，年年坚持不懈。 头些年，回家的路只有一条：火车。那时坐火车真是难啊！提前好几天就得张罗买票，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托关系，还常常弄不到有座号的票，只好站在拥挤的过道，在人与人的夹缝里饱受磨难。当年的火车还那样慢，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迈不动步，大庆到哈尔滨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常常要走四个多小时。每一次回家过年，都弄得腰酸腿痛的。现在想想，真佩服自己顽强的毅力和吃苦精神。 幸好后来家中出了个经商的弟弟，每年都会准时派车接我回家过年了，再后来我自己也买了私家车，通往家乡的高速公路也早已建成，动车、高铁取代了老旧的列车，空调大巴让旅途更加舒适……回家的路变得越来越顺畅了。我也由最初一个人行走在回家路上，到有了妻子、儿子的陪伴，现在又增加了儿媳和孙子。 热衷于回家的路，是因为那是一条通向亲情的路。我的出生地在大庆的萨尔图区，那里有我的父母和兄妹，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有我一同成长的同学朋友，有印满了我童年足迹的大草原，有我人生初始的梦想……家乡是我的生命之根，是我的依托，是我的自豪，是我的牵挂。我渴望与家人的团圆，渴望与同学的欢聚，渴望与老朋友的畅谈。不管回家的路多么艰难，不管身体如何由年轻变得衰老，我都乐此不疲，回家的心永远在路上。一踏上回家的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四十年里，印象最深，也是最渴望的是家里的那顿年夜饭。那是家里最热闹，最喜庆，最愉快的时刻，随着弟弟和妹夫点燃的鞭炮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尽情享用一年中最丰盛的家宴。这顿年夜饭，伴随着我们生命的足迹，经久不衰。两代人，变为三代人、四代人。餐桌也由小桌面，变为大桌面，再变为两张桌。 母亲是年夜饭的组织者和操持者，为了准备好年夜饭，她总是提前好多天就开始准备，把鸡鱼收拾干净，把肘子烀烂，把菜准备齐全，等子女们从四面八方一回来，充满浓浓亲情的年夜饭便立刻启动。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年夜饭也越来越丰盛，越来越有味道。饱含着浓浓亲情的年夜饭啊，赛过世上任何的大餐。 20几年前，母亲突然患病去世，这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的短暂，更懂得了亲人相聚的珍贵。每年的春节来临之际，我会继续坚定地踏上回家的路，期盼着浓浓的亲情得以延续下去。妹妹、嫂子、妻子继承了母亲的心愿，把年夜饭操持得更加红火。年三十的晚上，我和一大家人围在父亲的身边，喝啤酒，吃大钱饺子，那滋味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呀！相信冥冥之中的母亲会和我们一样快乐的。 十几年前，父亲又突发脑溢血，后来又脑血栓，再后来完全瘫痪在床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家里的年夜饭还在继续，浓浓的亲情仍然环绕在我的身边。每次年夜饭时，家人总是先给父亲盛一盘饺子，先让他品尝。那一刻，我们默默祝愿老父亲坚持住，带着他的后代们去迎接一个又一个新年之夜。有老父亲在，这个家就在，父亲就是我们心中的家。 让我难忘的是2018年，距春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远在珠海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童童，就已经订好回哈尔滨的机票了，他们第一次和我们一起赶到大庆的家中过年。遥远的路途，高昂的路费，严寒的天气，没有隔断儿子一家回家的路。6岁的童童与我通电话时，充满了对家乡的向往，对亲情的向往。每次听到他稚嫩的声音，我都会感到一种希望，一种力量。那个春节是我家人最多，最热闹，也最幸福的春节。遗憾的是由于新冠疫情的爆发，这几年儿子一家再没有回来过，尽管小孙子童童一直盼望着再一次的东北之行，幼小的二孙子还没有踏上过家乡的土地，但是在抗疫的大环境下，只好一次次忍痛推迟行程了。 2021年的春节，让我们的回家过年之路变得异常艰难。春节前夕，新的一波新冠疫情突然降临哈尔滨，1月19日，我居住的小区一个从北京返回的居民被确诊感染新冠病毒，紧接着又出现3个无症状感染者，小区被封闭20天，防控不断升级，居民不准出家门，几天一次核酸检测。在失去自由的日子里，最让我揪心的是回家的路还能走通吗？与此同时，大庆的亲属也和我一样着急上火，大庆的妹妹说，过年过的就是家人团圆，你们不回来这年还有什么意思。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90高龄、卧病在床的老父亲。弟弟告诉我，感觉老父亲的状态不太好，担心挺不了多久了。让我还是争取回家过年。当然面对疫情，舍小家服从抗疫大局的意识我们还是有的。就在我对回家过年的路已经绝望了时，一个好消息传来，小区解除封闭管理，由中风险降为低风险。这意味着居民可以出行了，虽然已经是腊月二十七，时间有点紧迫了，但我回家的心又开始萌动起来。立刻让大庆的家人联系大庆的社区，要来报备申请表，连夜填写了7遍也没获得通过，没办法，妹夫又赶到社区请教，才填报成功。为了获得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我和老伴打车到南岗区的一家中医院自费检测，5个半小时后又赶到香坊区排队取报告，忙乎了一小天。庆幸的是赶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回到了他的身边，陪伴了他最后一程。这个春节初八的早上，老父亲在我们家人身边停止了呼吸。 如今我已是年奔70的老年人了，体力和经历都不如从前了，感觉回家过年的路有些艰难了，但是来自家乡的吸引力对我还是很大的。我时刻准备着，再一次踏上回家过年的路！ 作者简介 陈杰，男，1955年生，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8级。曾任黑龙江省公安厅《警官》杂志总编辑。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81年以来，在《啄木鸟》《法制日报》《人民公安》《黑龙江日报》《北方文学》《小说林》等数十家报刊发表作品100余万字，出版报告文学集《守望安宁》，散文集《没有写出你的名字》《珍藏的记忆》。 两地书话“高考” 文/顾龙 今年，我们77级首批高考大学生毕业40年了。1977年9月中央决定恢复中断11年高考，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我有幸成为挤进校门的一名黑大学子。 我翻开珍藏的当年与爱人凤英的“两地书”，那时我在兵团温课迎考，她回上海办病退，泛黄的信笺上真诚地流露出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的互勉之言。 　　虽摘录的只是与高考相关的“片言只语”，却真实记录那段难忘而艰辛的日子。在改革开放元年，77级学子是在搏命求知，为了自己成才，也为了报效祖国。1977年10月22日 这几天，广播里在重复播送关于今年改革高考制度的新闻，你应该也听到了吧。看来，为了照顾66、67届高、初中毕业生，年龄放宽到30岁。你一定要积极争取，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有什么困难和需要，只要我能办到的，请尽管来信！我病退的事，正在与街道乡办联系，不用担心。 1977年10月29日 今年高校招生开始了！我团11月1日报名，19日和20日进行县级初考，考语文、政治和数学。然后，到12月再全省统考。目前，学校还没有公布，但招生办内部透露，今年文科招得很少，特别是上海。我下乡当了7年团新闻干事，感兴趣的复旦新闻系、北大新闻系、北京广播学院编采系和摄影系。这样，毕业后能在上海或北京当一名真正的记者！我今年27岁了，一切靠自己努力了，毕竟是初中学历，你一定能支持我的想法吧。 1977年11月6日 今天是6号，还有10多天就要初考了。你一定要积极报考，我的意见是能考回上海最理想的了，去北京也不错，要按照你的特长和爱好去报考。你能考上大学，我一定有耐心等你毕业！想当初我曾开玩笑似地说过，等到三十岁后再结婚，看来真的要变成现实了！祝你成功！我病退的事，你就不用多分心了，相信一定能办成的！ 1977年11月4日 最近几天，几乎是钻到了“XY”堆里了，数学是我最薄弱的一关，“未知数”太多了。为了温课迎考，太紧张了，常常睡梦中还在算题，离19日初考还有17天，一寸光阴一寸金呀！我一个初中生要闯过两关，只有豁出来拼了！1977年11月12日 来信收到，看来你现在温课迎考确实太紧张了，给我写信都“神不守舍”，把地址都写错了，303弄写成333弄，差点遗失。还有信里写道离19日初考还有17天，我看写信的日期是4日，这样看来“XY”真想多了，连最基本的加减法都搞糊涂了！但愿你到考场上，别再“神不守舍”！这封信到你处，将面临初考了，是否还是那么紧张？要力求初战告捷，就是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不会责怪你的。 1977年11月11日 这几天，为考试的事，我心思很乱！一会儿让我考，一会儿又说不让考，实在是折腾人。一直到今天还定不下来。团领导让我写申请，以有专长报考（注：因为我担任团新闻干事立过三等功）。我写好后，招生办送到局里去了，要等两天后才能知道最后命运。不管怎样，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你说呢？ 1977年11月13日 一切事情决定，我的命运是好的，今天团教育干事王钢告诉我，局里同意作为有专长参加初考。虽然只有六天时间，我要发奋努力，“苦战能过关”。你病退的事，也要有信心办成。 1977年11月18日 你两封来信都收到，听说你可以参加高考了，很高兴！我病退的事也有所进展。这两件事对我俩的命运来说，可能是一个好预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希望我俩都能梦想成真！1977年11月21日 今天是初考结束后的第一天，赶快给你写封信，以免挂念。 这次初考，我自己估计还可以，本来最害怕的数学，这回题目不难，基本做对了，当然不免会有一些步骤上的小错误。其次语文、政治都没有问题。这样，就可以参加全省统考了！ 1977年11月27日 今去你家，听爸说你已顺利度过初考第一关，很高兴！你妹妹从你老同学斐华那里给你抄了些数、史、地等参考题，让我给你寄去，也许对统考有帮助，希望你继续努力，闯过第二关！ 1977年11月26日 读信知道你病退又有进展，让我感到前景美好！我这次初考，三门总分能在260分以上，属于上等的了。主要我的语文突出，作文得了满分，我写的是“当我填写报考志愿的时候”，感情一发挥，批卷老师是赞不绝口，加之我反复验证，没有一个别字，一个标点也没错。 近来人瘦了一点，攻关不掉肉，能得好成绩？为补养自己，我买了两只鸡，与宣传股同事美美吃一顿！ 1977年12月3日 我现在每天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统考复习上。这次复习大纲有个基本范围，数学百分之七十是高中，百分之三十是初中。我在考友王钢指导下，重点攻高中数学，我把没学过的三角函数，变成30个口诀，死记硬背。忙得没时间写信，又怕你久盼，挤时间凃几笔，报个平安！ 1977年12月12日 今天离你参加统考只有一个来星期了，收到此信时，也许你已经参加考试了，等着你的好消息。上海考试已在昨今两天完毕，我们楼下有一个生产组的青年去考了，他考理科，据说数学不算特别难，但很复杂。语文作文题有两个，《在抓纲治国的日子里——记先进人物二三事》和《知识越多越反动吗？》。不知黑龙江情况怎样？来信谈谈，我们都很关心你的统考成绩。 1977年12月26日 高考结束了，头脑里“XY”的余波未消，又提笔给你写信。这次高考还算满意，虽然数学考得不如初考，题多，结果高中部分答题不错，初中部分却出点错。其他三门基本在90分以上。特别作文，我压到了题目《每当我唱起东方红》。考前我做了6篇作文，当考卷发下来后，坐在我后排的王钢用笔捅我后背，很得意，写作文自然“胸有成竹”。 经过两次考试，对于我一直与“工农兵上大学”无缘的知青来说，收获不小。至少不管能否考上，我走进了恢复高考的考场。特别是高中数学，过去一点不懂，现在学会了。当回到空荡荡机关宿舍，我和王钢美美地睡了一天一夜。 1977年12月31日 在1977年最后一天收到你来信，紧张的高考过去了，不管结果如何，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定能圆你的大学梦！我病退的事，街道已经答应过了元旦送区里，应该快了。祝你新年愉快！节后，赶快回来等录取通知吧，在一起过个团圆的春节。 1978年3月6日 我一路顺风，安抵场部。说也巧，今天下午就接到黑龙江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要求15日报到，满五年工龄可以带工资。我们农场一共录取两个人，另一位也是上海知青，24连的王师勤，我是中文系，他是经济系。 今年黑龙江招生很严，年龄控制在 25岁以内。我报考的第一志愿复旦新闻系，龙江就一个名额，让新华社黑龙江分社的“知青小老乡”占了，我年龄没有竞争优势。除66、67届高中可以被师范院校录取外，就是要有专长的。我这次语文作文分数很高，还有团党委的证明写得好，否则恐怕就会名落深山了。 今一早见到田团长，他还对我说明天去大烟囱（原55团团部）宣传科报到，我这才知道我们67团撤了。因此明早坐班车去总场办上学人事关系。再去你连队将你病退的户口等关系办好，将行李拉到老金边场部，过几天与我上学行李一道去拉哈站托运。 真没想到我们会一起离开北大荒白马山王岗屯了！这也是我在咱俩相识相知相爱的黑土地，给你写的最后一封家信了！ （根据“两地书”摘编） 作者简介 顾龙，男，新民晚报高级记者，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7级。曾任新民晚报编委。1994年赴美国发行新民晚报。2006年任新民晚报社区版社长、主编。2009年8月任新民地铁报负责人。2008年主编《北大荒新闻系——黑龙江兵团新闻干事的青春记忆》，2012年出版自选新闻作品集《穿越新闻》。2008年获得上海市第八届“长江韬奋奖”。 拉柴火 文/刘文军 小时候，家里住茅草房，做饭和取暖要靠灶坑和炉子。那时候，煤很少，即使有，也买不起，烧火主要用木柴，我们称“柴火”。柴火来自山里，依靠人力拉运，于是就有了“拉柴火”一说。在林区，拉柴火是每家每户最重要的活儿，也是天大的事儿。 拉柴火用的工具是木爬犁。制作爬犁是个技术活儿，做不好容易散架。爬犁架子要用柞木或色木树干，这两种材质既结实又有柔韧性。经过削皮、烘烤、弯曲、凿卯、拼合、捆扎等一系列工序，一架如雪橇般的爬犁即制作成功。有些讲究的人家请木工来做，为的是结实耐用，看起来也美观。在林区，几乎每家都有几张爬犁。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大人后面，到西北沟拉柴火。等到大一点，就开始单独驾辕，与杨光利、张英伟、王金山等同学结伴行动。寒假期间，我几乎每天都要上一次山。 拉柴火等同出苦力，早上必须吃饱吃好。东北人习惯早晨起来就炒菜，显然受此影响。早上最好吃扛饿的东西，比如黏豆包。如果道儿远，还要带上干粮。晌午，在山上捡一点干树枝，拢起一堆火。常常，干粮被烤得外面焦糊，里面还带着冰碴。渴了，抓几把雪，或者到河沟里敲来冰块，放在铝制饭盒里，在火堆上化开。有些年轻人仗着火力旺，直接啃冻干粮，吃雪团、嚼冰块。 出门拉柴火必须多穿，棉袄、棉裤、狗皮帽子、手闷子、靰鞡鞋、大围脖，一样都不能少。买不起棉鞋垫，就用柔软的细草（靰鞡草）和苞米叶子凑合。我有一个小脚趾被冻伤过，天一冷，必定红肿痒痒，持续多年。 柴火多为倒木和站干，也有枯枝树杈。站干，就是干枯未倒的树木，是柴火中的“上品”。柴火按照两米左右长锯断，码放在爬犁架子上，用绳子捆牢。为防止松动，路上散架或者下坡时前窜，还须将柴火用别棒绞紧，与爬犁浑然一体。 拉爬犁，最惬意的是走较缓的下坡路，有时一路小跑，有时两脚平放地面，腰身后躬，顺坡道“打出溜滑”。最难的是走上坡路，也就是爬坡，这时就必须两手握住爬犁杆，身体前倾，与地面形成45度角，前腿弓后腿绷，一只肩膀绷紧绳套，使劲往前拱。一旦松套，爬犁就会后滑，造成人仰马翻。如遇河道堤坝，则需要互相帮忙，前拉后推，轮流上坡。 柴火拉回家，须放在锯架子上，用弯把子或快马子锯，截成半米长的木段，再用沉甸甸的斧头劈开。劈开后的柴火称“柈子”，一横一竖码放成垛，便于风干和随时取用。看着越堆越高的柈子垛，如同长城一般，不管是谁，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 劈柈子时，如遇松木，里面常常会掉出一种小虫子，白白的，胖胖的，很像蚕蛹，我们叫它“松树虫”。有胆大嘴馋的，将虫子放在炉盖上，烤得滋滋冒油，吃起来又香又甜。 山村里，拉柴火场面很是红火。天刚蒙蒙亮，家家户户房顶冒起炊烟。女人早早起床，为即将出门的男人准备吃的。吃过饭，男人通常要先抽根烟，然后拉上爬犁，招呼同伴，踩着积雪上路。如果遇到风雪弥漫的“大烟泡”，常常半道给刮回来。下午或傍晚时分，一架架爬犁满载而归，远远望去，如同货物运输队。如果谁家的爬犁装得山一样高，就会引来羡慕，当然，也有几分嫉妒。 拉柴火，时时与危险相伴，特别是“放坡”时。放坡，指的是沿又陡又弯的下坡道滑行。放坡时，为控制速度，需要拴防滑链（滑圈），派人用绳子往后拽。如控制不好，极易出事。我有一位老师，放坡时腿脚挫伤，落下残疾。还有一位低年级同学，放坡时撞到树上，不治身亡。有一次，我一个人驾辕放坡，坡陡路弯，速度飞快，遇到一个急转弯，心里发慌，结果连人带爬犁一下子翻到路边，幸好遇上个雪窝子，一番挣扎，爬了出来。 在东北，男女分工明确。一旦越界，就会招来非议。女人若是干了男人的活儿，男人就会被认为没本事；男人若是干了女人的活儿，女人就会被认为不勤快。拉柴火、锯木头、劈柈子是重体力活儿，多由男人干。女人多在家做饭、洗衣服、伺候老人孩子。女人的活儿也不轻松，但毕竟不用出那么大的力，冒那么大的险。习惯成自然，东北男人不做家务活儿，与此有关。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拉柴火已成为历史。村里人做饭取暖或者用煤，或者买柴火，有人住进了有暖气的房子。运输木材的工具也改为农用车和拖拉机。 拉柴火伴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成为我内心永久的记忆。 作者简介 刘文军，1957年生于黑龙江省伊春市南岔县梧桐村。黑龙江大学经济系78级，1987年研究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世界经济专业。酷爱文学，著有《走过西部》《秋色梧桐》等多部作品。“大话哈尔滨”网站专栏作家，现居北京。 “小花”的青春梦魇 文/刘继维 “小花”是我家曾养的几只鸽子之一，唯有它让我至今感怀那段五味杂陈的时光。 “文革”期间有一段无学可上、无事可做的悠哉时光，北京很多人家都养起了鸽子。此一群，彼一群的鸽子在京城上空翱翔，鸽子哨音忽远忽近在空中荡漾。胡同口外的赶年家，胡同深处的宏义家是我们这片儿的养鸽大户，各自都有数十只，在空中飞翔颇有阵势。 在京城干什么吆喝什么，养鸽子也有行话。天上飞的一群鸽子行话叫“一盘儿”。盘儿的最小单位是4只，低于4只不能称其为盘儿。盘儿上不封顶，但太大很难保持完整，极易掰开。几十只的组合，既有阵容，又能保持阵形，很受玩家推崇。飞得高叫“挂高”，飞得远叫“走趟子”。因此，谁家的鸽子盘儿大、挂高、走趟子，谁家就牛。赶年、宏义不算最牛，属区域大户。弟弟与他们多有交往，每日跟他们并肩出入，一起放飞，很是享受，裹挟单飞的孤鸽，诱骗擒获，颇有刺激，便也想在家中养鸽子。爸妈单位两派斗争夺权，你方唱罢我登台，一团糟，无事做，有闲在家，正好填补空缺。于是爸决定亲自到鸽子市转转。 “文革”期间的鸽子市，是京城百姓自发形成的流动市场。半地下性质，有人管就散，没人管就聚，交易也较为私密。单只鸽子用手绢一包，拿在手上，揣在怀里既方便，又隐蔽，交易成功，各自走人。于是爸开始从市场一只一只往家里买鸽子了。碰到中意的，价格又合适，就买回来。买的是公的，就再去找一只母的，买的是母的，就再去寻一只公的。小花就是为大花配对当母鸽子买回来的。鸽子区分性别全凭经验。公的特点是脑门方，肩宽，个头大，母的特点是脑门圆，肩窄，个头略小。小花当时属于青涩年少，被误读了性别，与大花同室操戈了好几天，方才明白它们是同性。 小花长得俊俏，一看便知是个混血。鸽子种群中有家鸽、野鸽、洋鸽（信鸽）之分。三者之间最易区分的部位是嘴，家鸽小短嘴，野鸽细长嘴，洋鸽大粗嘴。小花的父母有可能是一只家鸽和一只野鸽。小花的嘴不长不短，不粗不细，长得很好看，身上的羽毛紫白相间，花而不乱，头是紫色的，背膀上有较为对称的两片紫花，胸腹部和尾羽基本是白色的。由此推测它的父母有可能一只是白鸽，一个只紫乌头（鸽子品种之一，头部颈部是紫色，身体其它部分是白色）。 小花单了一段时间，爸为它的婚事很是操心，连续去了几次鸽子市，终于为它找到了新娘。小母鸽是一只非纯种的家白（白色家鸽），身上有几处紫色杂毛。小花一见钟情，上前冲着小母鸽鼓起脖颈上的细长羽毛，垂着双翅，摆动身躯，嘴里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展开了一场迫切而强烈的求爱攻势（行话把这种公鸽求爱方式叫“催”）。小母鸽有些惧怕地躲闪着，但并没逃离，看来它并不想拒绝这个鲁莽的少年，而是恰当地表现着少女的矜持。两天后，小母鸽的防线告破，它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呼应着小花的催促不停地点头，并发出“嘚咕嘚咕”的单音，仿佛在说“同意同意”。有情人终成眷属，它们亲热的接吻（行话叫“换气”），成为了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妻。 交尾一周后，小花开始往家衔草，小母鸽在窝中不停地“呜呜”呼唤。赶年告诉弟弟鸽子快下蛋了。我们赶忙给它们放上一个用稻草绳自制的窝垫。果然两三天后，小母鸽产下一枚小巧的鸽蛋，隔天又产了一枚。接下来就进入了夫妻共育的孵化期，每天小花先出去觅食飞翔，回来后，替换小母鸽出去活动。由于小母鸽来家较晚，周围环境尚不熟悉，所以并未让它加入飞行之列，它的主要任务就是记住这个新家（行话叫“蹲房”）。十七八天后，幼雏破卵出壳，先出来一只，过了一天又出来一只。两个光秃秃的小肉球，闭着眼睛，张着大嘴，嗷嗷待哺。这下可忙坏了这对小夫妻，它们共同哺育，喂完了这只喂那只，忙得不亦乐乎。鸽子喂食子女，需要父母先吃进食物，然后再反刍给幼鸽，很是辛苦费力。两只小雏，前后出生差一天，争抢食物的能力强弱分明。同样伸着脖子张着嘴要食吃，先出生的就有优势，脖子长一点就能抢到食物，其结果就是强者越强。几天后两者的体型相差之大，难以想象。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赶年等行家的指导下，开始人工哺育。爸找来眼药水瓶，为抢不到食的小崽儿注射玉米糊，长一长又向其填食高粱米、红小豆。小崽儿一天天追赶着，抢食的能力大大增强，在外力的干预下，确保了它的生存权。雏鸽的成长相当神速，20天左右华丽转身，一身雪白的羽毛，从头部到颈部是及纯的紫色羽毛，一对小紫乌。生命的传递十分奥妙，小花的家族基因居然在隔辈中传承。我们全家都为这对漂亮宝宝的到来兴奋不已，憧憬着未来它们翱翔蓝天的景象。 小母鸽经过这段时间的“蹲房”可以放飞了。然而它头上的一小撮戗毛（行话叫“糟毛”）却给我们带来了一丝隐忧。有经验的人都说这样的鸽子记忆不好。刚买时，那个地方缺了点毛，没太在意，等到长出来，方知是卖家为了掩人耳目把这小撮糟毛拔去了。初飞，小花带着妻子还算不错，解除了我们的忧虑。天冷时，爸让把鸽子窝挪到屋里。整个小里屋成了大鸽子窝。那段时间小花和小母鸽可神气了，每次飞行回来，一进外屋，小母鸽昂首挺胸，架着双膀，尾羽呈扇形，扫着地面，迈着优雅的步伐向着里屋走去，其神态、形态颇有影星身披盛装款步红地毯的风范。小花在一旁鼓着颈项羽毛，低着头，左右摇摆着身躯，不停地“催”着爱妻。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恩爱场面，令人欣喜，一对未成年儿女迎上来又是一番亲热，令人感动。在“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鸽子却用它们的方式向人们诠释着爱与和平的确切含义。 正当全家人沉浸在小花一家幸福的喜悦之中时，心底的隐忧却突变为一场真真切切的忧伤。小母鸽那一撮戗毛终于酿成了一场悲剧。那天，晴空万里，我们放飞鸽子的心情极爽，在院子中央不停地摇动着邦有红布条的竹竿儿。鸽子易受惊吓，红布条一动，便迅速起飞逃离，红布条不停，鸽子飞行不止，京城放飞鸽子通行此法。虽然家中的鸽子不多，但让这“盘”鸽子“挂高”“走趟子”是我们的夙愿。随着红布条的不停摆动，鸽子的飞行高度不断提升，飞行半径不断扩大，直到房屋、楼宇、树木形成的天际线遮挡着鸽群远去的踪影。几分钟后鸽群回来了，但却少了小母鸽的身影。没敢收杆，继续摇动红布条，让鸽群在空中盘旋，以期待将小母鸽召回，但是努力是徒劳的，鸽子已经疲惫，不得不鸣金收兵。小花草草补充了点食物和水分，便开始窝里窝外，房上房下地找了起来。它不停地“呜呜”叫着，没有回音。小花的焦虑让我们更是不安，我和弟弟与胡同的朋友四下去找，没有音讯。小母鸽被其它鸽群裹挟遭生擒的可能性极大。但被谁擒获，无法查证，即便找到，能还你，那是朋友，够义气，不认识，不还你，那也是行规，养鸽子就要承受这些。 俗话说“福不双降，祸不单行”，没想到如此应验。时隔不到一个月，那一对惹人怜惹人爱的小紫乌，也在第一次试飞中便双双丢失。它们只在低空盘旋两三圈，便消失在屋宇叠嶂的街巷之中。又是一群朋友跟我们走街串巷四处寻找，踪迹全无。托朋友各处打探，也毫无音信。短短的一个月，小花青春梦碎，我们全家如雷轰顶，希望破灭，憧憬戛然而止。小花的孤独寂寞忧伤，更让我们心碎。鸽子对爱情的忠贞在禽鸟中是数一数二的，丧偶对于它们来说就是毁灭性打击。而小花面对的更是妻离子散的悲惨结局。看着终日惆怅的小花，我们不知如何是好，鸽子养到这份，还有什么心情。 鸽子记家，周围的朋友无人认养，只得拿到鸽子市找远方的买主。小花是最后送走的，爸为了让它有个好人家，在鸽子市上寻找着面善的买家。我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小花能够走出阴影，离开这个让它悲喜让它忧的家后，找到重燃生命希望的新的伴侣。 几十年过去了，小花埋藏在我的记忆深处，不敢触碰。偶尔碰到痛点，小花便会飞到我的眼前，它青涩而俊俏的模样，执着而坚定的追求，幸福而美满的时光，孤独而忧伤的身影，带给我的是酸甜苦楚的忧思和始终无法抚平的创伤。 作者简介 刘继维，男，1953年8月出生，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6级。毕业分配到省图书馆工作，曾任《图书馆建设》编辑、副主编，黑龙江省图书馆学会第十届编译出版委员会主任等职。出版《军事家的美德》（少儿读物）《静静的爱河》（书信集），主编《黑龙江省图书馆志》和《黑龙江省珍贵古籍要览》等专著。一些作品散见于报刊。 小说 威尔的台阶 文/陆蔚青 我那时刚从家里搬出来，寄居在瓦登的楼上。那个夏天，我尝试着写一篇小说，为我的爱情疗伤。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行囊。我把它放在瓦登的阁楼上，那里有一张窄床。 有一天瓦登说想修一修门前那五阶台阶。瓦登是个拉沓的人，他的房子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尤其是门前的台阶，已经摇摇欲坠了。 初夏的一天，工人来了，是个身材不高有些纤细的年轻人，红头发衬着一张干净的脸庞，眼神友好而和善，就是威尔。 威尔笑眯眯地说，从今天起你们就要走后门了，我要把台阶拆掉。 威尔的拆卸很快就完成了，门前空空，威尔却不见了踪影，瓦登说威尔还有另一份全职工作，这个台阶，他有时间就来做，时间不限，随他的意。 我们开始走后门。谁也没想到，这个后门我们走了三个季节。主要原因，是威尔干活实在太慢了。他来的时间并不少，有时在周末，有时在黄昏。那时天气很温暖，他来了，就把收音机放好，调在美国乡村音乐的频道上，然后开始打木桩。 木桩很快就站立起来，但威尔好象对木桩的质量不太满意。威尔穿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趴在木桩上打磨木桩的质地。这样的四个木桩，威尔打磨了好几个周末。有一次我很好奇，特地绕到前门去摸了摸威尔的木桩。我很惊讶，威尔打磨过的木头，细腻光滑，好像瓷器。 威尔，威尔！瓦登家的三个小孩，穿着长长短短的雨衣，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湿漉漉的威尔。下雨了，威尔，你不避雨吗？威尔的红头发上沾满水珠，眉毛上也是。威尔说没关系，我就要干完了。 威尔从木桩上抬起头来时，夏天已过，秋天来了。他把木板放在木桩上后，告诉我们说现在的台阶不能踩，因为他的工作还没完成。于是隔三差五，我就能看到他像乌龟一样趴在木板上，用沙纸打磨。我站在楼上的窗前，能看到木板被他打磨得铮光瓦亮。 威尔，这只是楼外台阶，有必要打磨得这样用心吗？我忍不住问。那时已是深秋，树叶开始变得五彩缤纷。红胡子威尔，穿一件白色麻花结的线毛衣，一双灰眼睛像鸽子一样温顺而安静。木板在他的手下没有了楞角，变成流畅的弧形。 我要修一个台阶，是要用一百年的。他认真地说。 十一月时，天空飘了第一场雪，雪花细碎而湿润，能看出随风起伏的斜线。我穿了一件厚厚的毛衣，坐在威尔刚刚打磨好的第一阶台阶上，看红头发威尔低头打磨下一层。他一边干，一边端详，好像在看他新房里的家具。我想高档家具店里的餐桌也不过如此吧！而威尔其实只在做我们脚下踩的台阶。 如果是我，大概把几块木板搭上就行了。但威尔显然与我完全不同，威尔是个追求优雅和精致的人。即使我自诩是个艺术家，威尔只是个木匠。 我的小说还在继续着。我把我对爱情的感慨像在衣服前襟上摆钮扣一样排列起来，却没有用细线把它们结实的钉在衣服上。我想我只是在发泄对爱情的失望而已。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我终于把小说写完，我从屏幕上收回目光时，发现对许多细节很不满意。我努力回想写作应有的节奏，却因为愤怒而章法大乱。小说远没有达到我想要的丝丝入扣和沉稳冷静，这是一篇失败的小说。 窗外飘起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覆盖了树木和道路。我在茫然中站在窗前，看见威尔正在给他那漆成深棕色的台阶上铺麻席，这是他最后的工序了。他把一卷细长的麻席平摊开来，铺在台阶有扶手的一侧，然后把麻席一节节打开，用银色的细铁条固定住，台阶立刻就变了两种颜色，一种是麻黄，一种是深棕，在白雪飞舞中很醒目。威尔依然穿着那件白色麻花结的毛衣，就像从夏天到秋天一样，细心地经营着那五层台阶。我在这一刻相信，威尔的台阶绝对是可以使用一百年的。因为它的每一个木纹里，都渗透着木匠威尔的耐心。 作者简介 陆蔚青，女，黑龙江大学中文系81级。现居加拿大蒙特利尔。作品广泛发表于海内外报刊杂志，并被多刊转载。出版有小说集，散文集，长篇童话小说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黑大文苑 顾问：周艾若 监制：贺铭华徐江善 责编：姜胜群魏杰恒 李晓飞刘继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