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油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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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一声油泼面

恋上陕西油泼面，是上大学的日子，那时候，学校周围不像现在这么繁华，餐饮业也不发达，学校周围没几家餐馆，在离学校较近的安仁坊一个胡同里，有个没招牌没名称的小面馆，几间平房里摆着简单的桌椅，一对中年夫妻经营着，我们都管这餐馆叫“小黑店”。“小黑店”有着学生食堂没有的美味__油泼面，每逢节假日，我与同学狄君常常溜出学校到“小黑店”暴撮一顿改善生活。虽然一大早店老板夫妇就忙着做准备，但中午井喷式的吃饭人群，仍让他们忙得团团转，每次，在吃饭前的等待中，我总喜欢看男店主扯面的过程。

根据老板娘报的大小碗数，男人从面盆里拿出事先备好的面块，用手压扁擀成手掌大小的宽片，再用小擀杖横压两道折，然后两手拽住面的两头，平列起来用力扯，随着两手伸开徐徐向外抻扯，那面条就像一条银蛇似的，不停地忽闪着身子上下摆动，越抻越长，男人就像抖空竹似的双手舞动着，一边扯一边将面在案板上弹一下，就像农人吆赶耕牛甩在空中的鞭子声似的，啪啪作响，随着悦耳响亮的声音，那面条越来越长，越来越薄，也越来越亮，原本不到手掌长的面块竟被扯成了近一米的面条，然后男人掐掉两端较厚的面头，将面按着擀杖压的那两道痕一撕，宽面条便成了三条较窄的面，而他又从中拦腰掐断，随手投入旁边白浪翻滚的开水锅，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干净利落，动作娴熟。

锅底的火焰不停地吐着长舌，锅里的面条如潜水员似的上下起伏着，那些豆芽、青菜什么的也加入了进去。就在这大火热浪的滚沸中，面条很快煮熟了。男人将面分别盛到放着酱醋的碗里，再放上葱、姜、蒜、盐，最后再撒上一层厚厚的红辣椒面，然后，将烧至八九成的熟油往上一泼，随着滋啦一声声响，顿时满碗红光，那让人口舌生津的辣椒香融和着各种调味的气息迅速升腾弥漫开来，青花大海碗、色泽红亮的油辣子、通透洁白的面条，再配上绿油油的青菜，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女人很快地将面端向客人，随着筷子的搅动，那哧溜溜的吃面声便雀跃而起，扯好的面又长又薄，吃到嘴里既光滑又筋道，不坨不黏，并且非常入味，吃油泼面，绝对是一种享受，不用在乎餐桌的礼仪，吃得响，吃得大汗淋漓，吃得热火朝天，才是对这碗面最高的赞美，这种吃法只有西北有，香辣之间，透着西北人豪爽的性格。

俗话说软面饺子硬面面，但这个油泼扯面的面团稍软较好，其关键的技术是和面。凉水加盐，一点点加入，边加边搅，以提高面团的筋韧性能。成团后，使劲揉，其间饧两次，这样才能轻松扯开。将饧好的面切块，表面抹油以免粘连，然后放上备用，在扯的时候，要注意力道，再一个就是调味，这是主营油泼面的面馆遵循一条铁律：辣椒一定要保证陕西原产，据说因为只有用陕西辣子泼出来的面，才能称得上香而不辣。还有，一定要用热油浇到堆好的调料上，使各种味道融到一起。我曾在图书馆查阅了相关资料，陕西油泼面，又叫拉面、拽面、抻面、香棍面等，是从周代的‌‌“礼面‌‌”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来的，秦汉时代称之为‌‌“汤饼‌‌”，隋唐时代叫‌‌“长命面‌‌”，宋元时代又改称为‌‌“水滑面‌‌”。简单、快意、解馋、耐饥的油泼面，一如这座城里的人留给我的印象：朴实、敦厚、浓郁，让人经久难忘。

那天，我与狄君走进他们的小面馆，发现一屋子客人都 在等，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忙，男老板不在。

‌‌ “怎么你一个人忙啊，老板呢？‌‌”我问老板娘。

她擦着额头的汗，忙里偷闲回答我，“我让他回家看球赛去了，今天好像是什么足球世界杯冠军决赛。‌‌”

我也不大着迷这个，问道：‌‌“这么忙你还让他回去看电视啊？‌‌” 

她笑嘻嘻的说，‌‌“不让他回去怎么办？在这干活也是神不守舍的，我看着都生气，干脆把他撵走了。‌‌” 

我也笑了，‌‌“看把你累成这样，等回家你再找他算账。‌‌” 

客人少了一点，她伸伸腰，‌‌“回家更不能说了，反正活我都干了，犯不着再找别扭，就让他高兴一天吧。‌‌” ‌‌

“你真想得开。‌‌” 我说。

‌‌ “哪有，” 她居然羞涩了，“他知道他欠我的，明天保证抢着干活，我也不吃亏。‌‌” 

其实生活中的幸福也很简单，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一些小小的事，生活中幸福就是一个人自我满足后的情绪，这种情绪可源于日常生活中目标达成后的喜悦和体会到的快乐、满足。凡事不用总是那么计较，偶尔纵容疼爱对方一下，自己想要的东西迂回一点然后同样能够达到目的，小老板和老板娘活得如此坦然和宽容，虽然有的人比他们有知识有文化，也更有社会地位和更多资源，但是未必过得有他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