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依然思念

忘忧草

这个春天，依然思念

崔桂梅

春天的风，说来就来，就跟孩子一般调皮，在寂静的夜晚，听的格外清晰。

今夜，有雨敲窗，夜风携着飞雨，淅淅沥沥，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天而降。这此第，再也无法入睡，失眠，就是如此的折磨人。

我索性披衣起床，泡上一杯丹参茶。

窗外，雨中朦胧的夜景是如此美丽。

雨夜，喜欢有音乐陪伴，更适合用文字来表达。此刻，缓缓流淌的不止是音乐，还有那些安稳的心绪。

“春雨贵如油”，我是深有感触的。生活在城市的人是无法体会到其中滋味的。只有庄稼人才能深深体会到对春雨的渴求。

今夜的雨，牵动着心弦，让我想起了家乡，想起了村里的父老乡亲们，想起了我的祖祖辈辈，想起了我的父亲。

案头的水杯，冒着升腾的热气，杯中鲜红的丹参，飘出药草熟悉的香味。当深深地思念伴随着揪心的痛楚和酸涩时，内心柔软的一角，只要轻轻一触，便会令我泪如泉涌。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在我老家，一到春风裂地皮的季节，坡里的活无非就是几大事，拾石头，刨棘子，垒坝墙。干完这些铺垫活，等地里运来土肥，就等一场透犁雨了。

那年春天，儿子刚满一岁。从自己成了家，让我真正体会到生活的不易，做父母的辛苦。特别是在农村，物质贫瘠，交通又不方便，挣钱更是难上难。那时候，父亲时常说：“年轻受贫不算贫，这穷无根，富无苗，只要铺下身子干，日子就没个过不好。

就在那个春天，在儿子牙牙学语中，先生去了外地打工。为了生活过得温饱些，除了地里的活，我上山挖起了草药。

清明之前，看不到绿叶的草药是及难发现的，只能找些干叶枯秸的密冠子头（丹参），这种草药喜欢生长在坝墙与地的土坡上。认准了苗子，一镢头下去，看到细长殷红的根系，就像看见了宝贝一样珍重，赶紧把镢头放一边，跪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土，生怕刨断了药根。当满载而归，背起满筐的草药，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翻山越岭的疲惫。那一刻，是开心快乐的。

背回家的草药，捆成粗细均匀的小扎，晒到八分干，背着步行五里山路，去邻村获鹿山前集市卖了换点家常日用。当手心攥着劳动所得的收获，心里有一种成就感，很是满足，欢喜便挂在了眉梢。

挖药的那些日子，我的双手因扒冰凉的生土，落下了季节性裂口的毛病。那段时间，我的每个手指都裂开好几道深深的口子，像张着的小嘴。绷硬僵直的指头一触碰，疼得让人无法忍受。上坡回返的路上，一看到被风吹动的草药苗时，就会眼前放光，又忘乎所以，用力刨土的手完全忘了疼，镢柄上鲜红的血，点点滴滴，赶紧拾起荒草或者抓一把土抹去，但仍有殷红的痕迹。

那段时间，去父母那抱孩子，怕他们看见，我都是戴着手套，可隐约的血迹瞒不过细心的父亲。他心疼的为我摘下手套，我咧嘴的表情，让母亲抹起了眼泪。看到我冒着血的手指，父亲红了眼眶。

“你这傻闺女，虽然嫁出去了，可不是泼出去的水，有我跟你娘这老骨头撑着，还能饿着你和孩子？为了这两块钱，这不是在作贱你这手啊！”

父亲从抽屉拿出胶布，为我包了每个手指，动作很轻，很温柔。我心里五味俱全，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顺着脸颊，一倾而下。

从那天，父亲不再允许我一人上山挖草药。随着季节，遍野翠绿，山上树木葱郁，父亲更是不放心，便成了我的药友，陪我一起翻山越岭，挖起草药。

从父亲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知道了多种草药的作用与功效。譬如丹参不止疏通血管，还能祛瘀止痛、凉血消痈，黄芪清热生津，消炎解毒。地槐凉血止血，生肌敛疮，远志消肿、祛痰、镇静催眠。有一种叫灵丹草的草药，高不过一扎多，细长的叶子，瘦弱的梗，紧聚在一起的根须，密密麻麻，有巴掌大小，闻着有股刺鼻的腥味。在茂盛的草堆里，是很难找到的，听父亲说灵丹草是天上飞的龙滴下来的汗水所长成的，可以用来治疗急性咽炎，扁桃体炎，上呼吸道感染等疾病。对这带有神话色彩的灵丹草，我是怀着敬畏之心的，每挖一棵，都会小心翼翼地放进筐子里，生怕丧失了它的功效。

柴胡分金银两种，是按地片生长的，除了村子南山，别的山头很少见到。柴胡是一种常用的中药，味苦、辛平，入心包、肝、三焦、胆经，有轻清、升散和疏泄的特点，能解表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的功效。

六月，是柴胡盛长期，绿色的植株，叶子小小的，绿绿的，特别适合在飘着小雨的时候去南山寻找它。 雨天，是不用扛镢头的，只轻轻一拔，柴胡就会连根带出。我跟父亲挽起裤角，戴着斗笠，肩上搭块破旧的薄膜，就像寻宝一样穿梭在山林中。四周雾蒙蒙的，只能看见父亲模糊的身影。隔着细碎的雨帘，每找到一棵，眼前都会一亮，淋着雨的柴胡，叶子更加明亮翠绿，金黄金黄的小花，玲珑小巧，就如天上洒落下来的星星，亮晶晶的。随手一握再轻轻一提，整棵柴胡便握在手中，随之，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沁人心脾，让人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日子一去不复返。多年后，每当想起那些与父亲一起上山的日子，连梦里都是草药的香气，父亲的叮咛依然在耳畔回响，眼前浮现出父亲的音容笑貌，一如在我身边，话语如桃李春风般美好。

年年逢春，今又春来，只是不见当年疼爱我的那个人。

窗外的雨，下的还是那么认真，阳台上那些被春风吻过的花草，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被水冲泡的丹参，在我眼前鲜活起来，我尽情的呼吸着那熟悉的药草香，仿佛嗅到了家乡泥土的气息，生活的味道。

今晚，有谁能听懂夜雨的声音？那是它对时光的轻吟浅唱。

忆起与父亲一起的暖画面，不觉泪已潸然。我知道，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么泥泞，多么坎坷，我会把所有的梦想播种在这个雨夜。

这个春天，我依然追逐明天初升的太阳，追逐翱翔天际的希望。

作者简介：崔桂梅，网名忘忧草，山东潍坊安丘人。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潍坊作家协会会员，现从事书画装裱业。电话[ph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