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西方有母亲节,父亲节,我国传统中并没有这两个节日。虽然没有节日,但传统文化中的古人一直怀有深深的对父母养育感念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诗经》大雅中有《蓼莪》一诗。</p> <p class="ql-block"> 许多现代人可能对该诗不熟悉,或者说即便读完了全诗,也茫然不解“蓼莪”是哪种植物?此种植物何以跟父母联系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蓼莪”在现今的字典注音中有两种读法,一为“liao e”,将前一字“蓼”音念成“辣蓼”中的“蓼”字音。另一版本稍先进些,读为“ lu e”,因为古音注中明确标注“蓼”为“陆”,且注“莪”为“无河反”或“五河反”,所以现代老先生就无师自通、荒谬地将这两字读成了“陆鹅”。出于这两种自中世纪以来的错误读音,使得许多人完全不解这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植物。</p><p class="ql-block"> 但这两字真正的含义和读音是什么呢?说出来许多人会惊讶,这两字的读音和意思,便是现代已被写成“络麻”的那种植物。</p> <p class="ql-block"> 络麻(蓼莪)是一种在现代塑料出现之前,普遍种植用来制作绳索的植物,它也是麻类服饰的原料。络麻(蓼莪)小的时候植株与菁蒿很像,同蔚草也有几分类同,在开花前,较难以分辨,一般人容易混淆。所以,《蓼莪》开首句才会说“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p><p class="ql-block"> 蓼莪、青蒿、蔚草三者的特点是不论土地如何贫瘠,气候有多恶劣,这三种草几乎会从春至冬都在辛勤繁衍繁殖(植),由一株扩张为几十株几百株来占领荒山野地,蔚然成丛。而蓼莪除此,更具有强韧(不容易折断)的品性,所以,古人借此来形容父母一生的辛劳和坚强。</p><p class="ql-block"> “蓼莪”两字以“黄岩话”黄岩方言来读,可能更正确些。</p><p class="ql-block"> 黄岩风俗,在父母亡故送殡时至今依然有佩带“蓼莪”绳结的传统,大致是套在脖子上。当然我们现代人都以为这种绳结叫“络麻绳”,从来没人会想到若是古代的话这三字应该是写成“蓼莪绳”的!如果没有《诗经》,可能谁都不解黄岩风俗中父母出殡时脖子上套个绳索项圈代表什么意思,而有了《蓼莪》诗,才知原来这是代表了感念父母辛劳的衔恤怀念之举!如果没有方言的存在,或者说下一代没有方言运用的能力,可能谁也难再以破译古文字中的一些密码了……写到这里,对几年前黄岩语委招聘方言代理人要求“小初中文化程度”喷一下口,没文化何以能懂方言?</p><p class="ql-block"> 说来惭愧,大学毕业后,《诗三百》我知晓的大概不会超过二十首,且大多是囫囵吞枣,稀里糊涂不知其意的。前几年读叶适(水心先生)的《习学记言序目》,叶对《诗经》中的三分之二篇目都解读和点注了一番,但惟独没有《蓼莪》一诗的注解,我当年很奇怪,以为《蓼莪》一诗评漏了,或是后人在《诗经》中添加了该诗。但在谢直(谢希孟)“灵石扫松”一诗中分明提到了《诗经》中的《蓼莪》之诗,于是便一直疑惑者。直至后来,读了古人许多怀念父母的诗,才知原来古代典故中还有一“家喻户晓”的“废蓼莪”之典。</p><p class="ql-block"> “废蓼莪”之典有二处出处。一是《晋书》卷八十八《孝友列传·王裒》,原文如下:</p><p class="ql-block"> 裒少立操尚、行己以礼,身长八尺四寸,容貌绝异、音声清亮、辞气雅正、博学多能。痛父非命,未尝西向而坐,示不臣朝廷也,于是隐居教授,三徵七辟皆不就,庐于墓侧,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母性畏雷,母没,每雷,辄到墓曰:“裒在此。”及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受业者“并废《蓼莪》之篇。”</p><p class="ql-block"> 另一出处来自《南齐书》卷五十四《高逸列传·顾欢》:“顾欢字景怡,吴郡盐官人也。……母亡,水浆不入口六七日,庐于墓次,遂隐遁不仕。于剡、天台山开馆聚徒,受业者常近百人。欢早孤,每读诗至“哀哀父母”辄执书恸泣,学者由是“废蓼莪篇不复讲”。</p><p class="ql-block"> 我的同学汤军说“废《蓼莪》,皆因不能承受之痛!”挺有道理的。</p><p class="ql-block"> 《诗经》中不断出现的“匪”字,并不是现今普通话土匪中的“匪”字。这个字也只有温黄一带人口语中能念。不念飞也不念非,代表“不是”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蓼莪”现代人写成“络麻、六麻”,是未能读懂古音的结果。同样的错误也发生在植物“薛荔”身上,《中国植物志》,《新华字典》等屡屡将“薛荔”改写为“薜荔”,读音也改为“pi li”,其实“薜荔”这一词汇古代没有,它是古文刻板致错后才出现的词汇。</p><p class="ql-block"> 我为什么如此肯定呢?是因为黄岩小吃中有一名叫“石莲糊”的饮料,与传统用海藻琼脂做成的“洋菜膏”相仿,都是晶莹剔透的。石莲糊它是采用残垣断壁上常攀爬的植物“薛荔”的果实作为原料的。薛荔成熟后其果子如同无花果,它的内囊果肉和种子晒干磨成粉后就能做成“石莲糊”。“石莲糊”四川等地大致称为“凉粉”。</p><p class="ql-block"> 在黄岩方言中,石的读音与普通话完全各异。“石”的发音也许仅懂黄岩方言的人才能念,在方言中它与“释、薛、拾、什”等字都同音。因方言中“薛荔”与“石莲”读音一样,故现代的黄岩人已完全忘了“石莲糊”原本叫“薛荔糊”,而薛荔这种植物也根本不叫“薜荔”,“薜萝”完全可能是“薛萝”!</p> <p class="ql-block"> 感谢祖辈和父母教会我黄岩方言,使我能骄傲地说,“錯了,上面三首诗全弄错了,它们应该写成薛荔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