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御林军”兵变记：渡江战役前夕，97师师长突然发动起义

黄山云海润青松

1949年3月25日凌晨，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国民党第45军军部中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消息：97师师长叛变了，他现在已经率部渡过了长江！

以上提及的“97师”，即国民党军第45军97师。它是原国民党军的“首都警卫师”，蒋介石及其高级官员的内卫部队，是一支地地道道的“御林军”。

第289团，前身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警卫团，直接负责蒋介石本人的警卫工作；

第290团，是陈诚任第6战区司令长官和军政部长时的警卫团；

第291团，是顾祝同的第3战区司令长官部警卫团。三个团共13000余人。

97师有清一色的美械装备，战斗力较强，是国民党军队中的“王牌之王牌”。蒋介石对其非常重视，且一贯予以特意扶持。

但是在1949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之际，这支“御林军”却突然倒戈，这是蒋介石万万没料到的。此次举动带给蒋介石本人及其集团巨大的冲击与震撼。

而与这次兵变息息相关的一个人，就是97师师长王晏清。这个人，还是蒋经国力荐给蒋介石的呢。

王晏清，字兆平，1910年生人，湖南永兴人。陆军大学正则班第十五期毕业。后来长期在蒋介石嫡系部队第18军任职。

曾参加军阀混战，对江西苏区的第三次“围剿”和抗日战争的淞沪、南京、宜昌诸战。1945年任青年军第208师副师长；1948年，208师改编为87军，王即被升任为副军长。

图| 王晏清

王晏清这个人为人正直，作风正派，不抽、不嫖、不赌，不沾酒色也不趋炎附势，可称得上是国民党高层军政人员中的“一股清流”。蒋经国对其很是欣赏，认为他是比较有作为的少壮派军官。

王晏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坐上“御林军统领”这把金座椅。

那是1948年的8月，87军军部突然接到了南京国防部的一封急电：“令王晏清克日赴京，蒋总统召见。”

这使王晏清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很疑惑——不知总统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呢？

直到他到南京见到蒋氏父子，心中疑问才得到了解答。原来，是要让他当97师师长。

1946年7月到1948年6月的两年中，国民党一共损兵折将了264万人，此外再加上物价飞涨已为战前的390万倍！蒋介石焦头烂额，召集他的幕僚们不分昼夜、一个接一个地商讨着应对措施。

而这些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将他一向非常珍视的“御林军”与第102师等部队合编，扩充为第45军，改番号第97师，目的是加强首都南京地区的防务。

因此改编后的“首都警卫师”仍然是负责南京城内的警备任务，归卫戍总司令张耀明指挥。

蒋介石将原“首都警卫师”的师长赵霞升任为第45军军长，这样一来警卫师师长一职就空缺了。

当时有很多国民党官员都非常眼馋这个职位，甚至花大量的金条来打通各个关节以换取之。不过，蒋介石最后还是采纳了儿子的意见，任命了王晏清。

但是千算万算，蒋介石却忽视了一个人——王晏清的舅父邓昊明。

邓昊明曾任国民党安徽省政府专员，是一名思想进步的民主人士，曾在1947年进行过反蒋活动。

王晏清与家人到南京定居后举目无亲，只有经常与邓昊明夫妇来往。这为王晏清之后的起义埋下了伏笔。

邓昊明与妻子李君素当时与我党的一名地下党员，《大刚报》记者陆平来往非常密切。王晏清自然也就结识了他。二人经常在邓昊明家侃侃而谈，感到十分投缘。

王晏清这么正直的人，其实早就对蒋介石政府的腐败看不惯了，陆平多少能从谈话中看出来些端倪，他于是有意无意地对王说：

“从记者的角度不带偏见地观察社会，我认为，国民党的江山怕坐不稳了”，

类似的话听得多了，王晏清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开始漾起更大的波澜。而这一切，陆平都看在了眼里。

一来二去，两人便越来越熟了。陆平受到南京地下党的指示，开始与邓昊明一起劝说王晏清早点弃暗投明，最好是将97师都带走，对蒋家王朝反戈一击。

起初王晏清总是以沉默回应。确实，他承认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自己与蒋介石也政见不合，但念及蒋氏父子的提携之恩，若做出背叛他们的事，他觉得不太仗义；

尤其若还将部队都带走的话，就有点太忘恩负义了，难免耻笑于天下；且“御林军”内鹰犬很多，稍有不慎，反而会误了大事。

图| 王晏清

陆平只好尝试多次诚恳劝慰，帮助王晏清认识到蒋介石反共反人民的真面目，王最终才下定决心要奔赴解放军这边。

他同意倒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对人民有利”，他自己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所谓革命嘛，军人嘛，哪会怕牺牲呢？

好了，既然已经决定起义，就要赶快加紧步伐，因为时间不多了！

首先要拉过几个重要的人站在自己这边才行。很快，合适的对象出现了。由于97师的师司令部与289团团部比较近，王晏清就渐渐与团长杨镇洲、副团长邓健中熟络了起来。每次谈起战局，三人的观点都不谋而合。

图| 右起：邓昊明，王晏清，邓健中，李君素

一天，三人相聚于中山陵，在无梁殿北伐烈士祠中，面对四壁镌刻的北伐阵亡将士名单，三人都唏嘘不已。

邓健中感慨：“人生百年，终难免归于黄土。一个人死后，能在这里占有方寸之地供后人瞻仰怀念，应该说是不虚此生了。”

杨镇洲接着说：“等我们这些人死后，怕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王晏清见时机已到，就侃侃分析了目前国共双方的战局，并说：“华东战局不日可见分晓，共军挥师南下，饮马长江，恐怕也不是天方夜谭吧？像我们这般下去，将成为千古罪人。”

邓健中听罢，立刻表了态：“作为军人，绝不能不明正义地一味盲从，一味愚忠，历史上岳飞的悲剧，不能在我等身上重演。”

后来，王晏清果然成功将两位战友“纳入麾下”，他们在之后的起义里可谓王的左膀右臂。

1948年底，淮海战役接近尾声，黄百韬、黄维两个兵团相继被歼，杜聿明20万人马兵困永城，国民党败局基本已定。于是，王晏清等三人加快了起义前的准备工作。

1949年春，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以国民党的彻底失败告终。

蒋介石损失了数百万大军，只好灰头土脸地带着少量残兵败将退守长江以南地区，企图凭借长江天险作最后的顽抗，以保其半壁河山。

与此同时，人民解放军大踏步南进，百万雄师饮马长江，虎视南京。

王晏清等人在观望、等待的同时，也有些焦虑。而人一旦焦虑，就难免会犯错。王晏清也不例外。这不，他一下子连犯了三件错误：

首先，他在全师连以上的干部会上，发表了国民党无必胜把握的想法。

其次，中校参谋赵昌然自告奋勇去做守卫机场的宪兵队的工作，他考虑到控制机场的重要性，就答应了。

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件，是他打了个电话到舅父家。因为之前陆平告知他，今后他们的行动将归第3野战军司令部指挥，但是陆忘了告诉他3野的呼叫号，于是他便想找陆平问问。

电话接通后，正是陆，他直接问道：“你们的电台呼叫号是什么？你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与你们联系？”只听对方连着“啊”了两声，电话就挂断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随即惊出了一身冷汗——由于97师师部的外线电话须通过军部总机转接，而军部总机时刻都有国民党特务监听，他的这个电话，实际上等于是自我暴露了。

第二天，即3月23日上午，南京首都卫戍总司令张耀明召集了45军营以上的军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会议刚开始，张就宣布撤了军长赵霞的职，并声色俱厉地说道：

“现在，我们卫戍部队中有人意志消沉，在军官集会上散布失败情绪，瓦解军心，这实际上是为共匪张目。如果他不愿意为党国效忠，他可以立刻滚蛋！我绝不允许有人在我们内部搞内鬼！”

图| 张耀明

王晏清一面听着，一面心里紧缩成了一团，他明白张耀明说的就是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了！果然，紧接着，张耀明便恶狠狠地命令王晏清，24日早上到他家去说事。语罢便离席而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半天，24日一早，王晏清就按时来到了长江路上的卫戍司令部。张耀明一见到王，立刻愤愤地说道：“我过去把你当小老弟，现在看来，你不是人！”

说罢便甩给他一张字条，王拿起来一看，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他是如何密谋叛变，在军中散布流言，并派参谋赵昌然欲占领机场的事情的。

被揭穿了！王晏清心里在打鼓，但他在这关键时刻保持了一名军人应有的镇定，并“以攻为守”说道：“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会集合大家公开宣传吗？我当真蠢到这种地步？”

张耀明一时语塞，于是让王晏清打电话叫赵昌然来对质。然后就将王晏清软禁了。

王晏清这下急了，哎，都怪自己太心急以致考虑不周，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接下来事态会怎样发展了？如果赵昌然回复不好穿帮了怎么办？自己掉脑袋倒不碍事，那些衷心拥护自己的部下肯定也会受牵连啊。

就在这时，首都卫戍副总司令覃异之来了。王晏清急忙向其说情，在大喊冤枉的同时不忘表白自己对国民党如何如何忠诚。覃听后只是默然一笑，并未表态。

直到后来赵昌然来过后，覃异之才将他放回了家中。看来，赵昌然在张耀明那里表现还好。

王晏清快速回到江宁镇师部后，脑子飞速旋转起来：不行，不能再等了，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必须提前起义了！

图| 王晏清（中）

于是，他立即召集了杨建洲、邓健中等，商量起提前起义的事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但王的几个直属部下还是提出了异议，他们认为江防控制很严，几叶扁舟如何躲得过封江的第2舰队？而且总部早有明文规定：凡未经批准的夜间过江船只，一律击沉勿论。

副团长邓健中这时发挥了作用，他说：“江边渔民还隐藏有部分船只，守卫江边的290团一营营长是我多年的老部下，他一定会协助。一般来说，二三十条不成问题。”

至于封江的炮舰若开炮，邓健中建议用他们的重迫击炮将其击沉。

邓的建议得到了王晏清的肯定。事已至此，只能全力一搏了。

于是，王一面吩咐邓去江边布置，一面拿出地图给大家冷静分析，说国民党军队是没法那么快到达他们防区的，“只要今晚渡江，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就这样，289团和直属部队的人随即开始了渡江的准备。

等他们过江后，就通知290团团长黄子安随师部行动，谅他不敢不从；291团由于距离较远，团长王义鸾又比较顽固，可以暂时放一放，等他们过了江后再看情况。

夜幕渐渐降临，正当师长司令部的人们都在纷纷做着起义前的各种准备时，电话突然“铃——”地响起。

王晏清拿起听筒，传来了刚被张耀明任职的45军军长陈沛的声音：“王师长，刚才总司令叫我通知你，明天他请你吃早饭，你可一定要来。”

王晏清一边满口答应着：“是，是，我一定准时到。”一边心里在嘀咕：再见吧，南京！

很快，来到了晚上8点30分。王晏清正式下达渡江令，起义开始了！

司令部和直属部队首先开拔，向江边移动，289团随后跟进。

黑漆漆的江面，阴沉沉的天空，二十多只小船无声地漂泊在江面上，驶向那未知的远方。王晏清等人此刻的心境也如同周围的环境一般，虽然昏暗迷茫，却相信黎明的曙光必将到来。

突然，几束银白色的光线照了过来，不是曙光，而是探照灯光柱。只见它左右上下，来回扫着江面——这是来自封江舰队的探照灯，看来是暴露了。

邓健中急忙奔走于迫击炮阵地上，让大家做好准备，一旦发现舰炮的红光，就听他的口令放炮！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探照灯突然关闭了。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肃静。

25日凌晨2点，王晏清一行终于顺利到达了江北。290团也接到命令，跟在后面抵达了。

有朋友肯定好奇了，封江的第2舰队为啥没有对他们射击呢？答案就在一个月后：4月23日，国民党海防第2舰队在林遵司令的带领下，也宣布起义了。

话说张耀明当时正准备就寝，突然接到了45军军部的报告：王晏清已率部渡过了长江！张耀明的瞌睡瞬间吓没了：我就说这王晏清有问题，早知道就该坚持软禁他，这下好了，放虎归山了！

是谁告的密呢？正是王晏清一直最没把握的291团。原来，当289团顺利抵达江北后，就通过江底电缆向291团传达了王晏清令他们渡江北上的命令。

团长王义鸾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于是一通电话打到军部告了密。

图| 张耀明（左）

张耀明可急坏了，总统交给自己的“御林军”在关键时刻竟然被这个新来的师长带跑了，自己的脑袋恐怕保不住啦！

于是，他急忙下令印刷厂连夜印刷了几万份传单，上面写明了王晏清投共，官兵返回原防的均有重赏，割回王人头的特赏银元5万，等等。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飞机就飞到长江北岸跟踪侦察，沿途散发传单。

290团团长黄子安看了传单，心神大乱。因为他事先并没有参与王晏清他们的起义策划，只是在接到命令后率部跟到了江北，但完全处于懵圈状态。

一看传单，原来王晏清是通共，太可怕了！于是黄子安立刻萌生了退意，带着290团就往回开。

王晏清一看这情况急了，再加上他派出去负责与解放军联络的小组还未返回。

于是他决定和邓健中带着参谋人员、警卫人员和289团一个排共100多人先走一步，去新店庙联系解放军。剩余人员则由289团团长杨镇洲先带着，原地待命。

但是王晏清他们一走，就出了状况。由于起义事发紧急，杨镇洲还没来得及与基层沟通，因此289团的士兵们当时仍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看师长走了，290团也调头了。于是顿时全团大乱，谣言四起，士兵们纷纷跟着290团开始往回跑，杨镇洲拦都拦不住，最后只好只身一人往新店庙跑了去。

好在王晏清一行最终与解放军3野第8兵团取得了联系。他们顺利投奔到了解放区。

王晏清带领蒋介石的“御林军”起义一事，虽然因状况频发、时间仓促等原因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但他们是从国民党心脏里杀出去，是蒋介石众叛亲离中的“亲离”。

因此对国民党朝野上下的震动更强烈，对将军官兵心理上的影响更深刻。其无疑加速了蒋家王朝在大陆政权的垮台。

1949年4月底，王晏清与妻子和孩子团聚。他后来任全国政协委员，1955年被授予解放军大校军衔，与家人一起其乐融融地终老南京；

杨镇洲在上海银行部门任职；邓健中任南京市政协副主席；赵昌然在华东交通大学任教授。而王晏清的舅父邓昊明呢，则任江苏省政协副主席。

王晏清和他战友们的历史功绩，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没有忘记。

图| 1977年，王晏清(左1)与夫人曹恬(右2)、女儿王怀义(右1)、及小外孙(左2)在读报时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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