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好景时

虹

（ 2021.9.26 ）此刻，在关中平原，在我办公室的窗外，天地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漫卷陕西全境的大雨已经不间断地下了三日，水位暴涨、山体滑坡，道路冲断，汛情何其汹猛啊。单调的雨声隆隆作响，眼前突然清晰地闪回一周前陕北路途的每一帧画面，当我站在黄河边眺望乾坤湾的斗转蛇曲，当我站在清水湾看黄河千年古渡，当我站在会峰寨看天阔云低，当来自晋陕大峡谷的风亘古不变地拂过，当黄河岸秋日的阳光掠过，时间以凝固的方式走过千万年，在现在这一刻，在这苍茫的雨雾中，那里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9.19日上午，汽车在榆蓝高速上行驶。四望山野绿意充盈，乔木成林，水汽充裕，满眼葱蓉的呈现让人讶异：这是行经在关中平原去陕北高原的路上吗？这是去晤面黄土高原吗？恍惚间，我觉得身在南方啊。 轻阴的午后，云脚低到仿佛伸手可及，一路看山看云，视野开阔，车流稀少，行车感受很是惬意。 到达壶口时因为对路线判断失误，一路开到壶口瀑布景点的末尾都没看见入口，却看见“紧要路段”果决地立起两米多高的墙壁，赫然屏障着墙内“付费服务”的5A景点。路边一位开奥迪的大哥，英勇地爬上去骑墙眺望，动作令人莞尔，委实没有这般好身手，于是倒退回去寻到路径，掏出人民币若干，堂皇进入。壶口我来了四次，第一次去是2005年，那时是坐卧铺火车到达延安，再坐县际班车去到壶口。 彼时，壶口瀑布景点完全呈现原始状态，延安市开往壶口瀑布的班车每天也只这一趟，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到达后停留一小时后再行返回。去程时卖票的妇人让我买往返车票，我拒绝了，毕竟一小时的停留听上去实在仓促，可是到达之后，我果然一小时就解决战斗，乘车返回了。 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穿过峡谷，进入壶口前水面宽阔，水流也从容不迫，突然到了瀑布这里河面收窄，且急落直下，巨大的落差，和收紧的水面，和势不可挡的滚滚奔流遭遇，造就了这气势磅礴的壶口干流大瀑布。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我屡次来过，便觉河道变化，上次站定的区域，这次水面漫灌不可靠近了，上次落水宽阔的区域，此次改行别处了，但是水流总是这般汹涌，站在黄河边上，所有你听过、背诵过的东西，眉间心上奔涌而来，一则《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淋漓酣畅，满怀逸兴，颇觉豪气干云。 注视瀑布奔腾逶迤，水花飞溅，不觉神迷目眩。壶口瀑布初见振奋，再见震撼，可是在震耳欲聋的洪流前长时间驻留，几欲失聪，一个小时后，告辞，打马离开，奔赴下一个景点----乾坤湾。 壶口去往乾坤湾，导航提示160公里，路人和交警都将路线指向身边的国道，近黄昏时，云天山谷正是好看，走一点延黄公路也是不错选择。 延壶路，路遇美院学生写生，天光中一抹金色打在对面山头，驻足看，这一幕宁静的画面，这镀了金的大好河山啊。 这一路风景清幽，前几日应该是有过丰沛降雨，路边的河床满溢着河水，走至某处河道宽阔处，出现一个不小的瀑布，停车去看，颇有点微缩版壶口瀑布的意思。 东边的晋陕大峡谷只一河之隔，沿着延壶路北上，青黛色的视野里，山景忽而明媚婉约，忽而雄浑大气，晚霞掩映中，云层像新嫁娘绯红的面庞，俄而渐渐褪去，只边缘上镶嵌着一道金边，庄严且温柔，煞是好看。 夜色袭来，山路漆黑，时近中秋，月似银盘，忽而在东忽而在西。经过若干限速四五十、和与大卡车艰难共行的路段，终于到达，时间已是21:00。住宿安顿好，才踅摸着去吃今天的第一顿饭，招徕生意的陕北大嫂热情质朴，问说：有什么吃的啊？答曰：甚都有哩！一把烤羊肉，抿节和羊肉饸烙，还到隔壁桌化缘了一碗“麻汤饭”，吃得人仰马翻，腆着肚子回去睡觉。 次日清晨食毕早餐，在酒店附近溜达，看见一排窑洞整齐排列于山崖上，路边的枣树上结满了枣儿，“寂寞空庭，梨花满院”，静寂之感顿生。 这个窑洞，说是距今1500年，那不得到南北朝了？说是匈奴遗留，对哦，隋唐之前，这里可不就是胡人的地盘啊。 看窑的老人做了简单的讲解，门楣上的石刻有点看头，最左侧下手第一块上清晰刻画着一个胡人武士的形象，箍石左侧三块，右侧三块，中间一块，七块石料，老者说有个什么说道，这会儿想不起来了。 靠山的偏窑还有一个暗道，蜿蜒曲折直通山顶，工程量不算小，说明古时此处还真不是个太平所在。 最后，老人还赠送了一段秧歌表演。 乾坤湾景区拜正在陕西召开的十四运所赐，陕西境内许多景区实施门票半价优惠，进入乾坤湾，这个曲度达到320°的回环就这么清晰地跃入眼帘。四周无声，只有黄河水汩汩流淌，远望对岸的晋陕峡谷，宁静、高远、空阔，博大，站立片刻，顿觉胸廓被打开，宽宽地装进去了一个宇宙。 这是山崖伸出的一个岩石，颇像老鹰探头，望向滚滚黄河 清水湾的山谷，绿色的植被满布青山，山脊起伏，如有九龙阵列。一涧清水，满眼苍翠，这是黄土高原啊。 清水湾外侧是黄河，内湾是清水清水湾是黄河流经延川境内的第五一个大弯道，弯度达到305°。此地水流平稳，古时即设有渡口、县衙，明清时期是秦晋两岸经济文化的重要村镇。1936.5月2日，毛泽东曾在此渡河上岸。 石堡与黄河的对望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会峰寨 滚滚黄河东逝水 这是延川民间手工艺“布堆画”热情、高亢、浓郁、大胆，当地婆姨在炕头上进行的创作，带着民间特有的朴拙和热辣，很喜欢。 陕北民歌山陕民歌是民间音乐的重要组成部分，曲调或高亢，或悠扬，歌里说的都是在贫瘠的土地上人民的生存、爱恋和抗争，在满眼黄土的广袤无垠、沟壑起伏中，一曲陕北腔调、土的掉渣的信天游悠悠唱响，缠绵悱恻，肝肠寸断，足令闻者动容 离开乾坤湾。在延安的城市外围走过，从陕北的东北到达陕北西南，230公里的路程，于晚霞满天时到达甘泉县雨岔峡谷 雨岔这个名字挺好听，如同梅里雪山脚下的“雨崩”。名字里带个“雨”字，便有些莫名的仙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湿漉漉的空气、粘着露珠的草叶、油亮润泽的颜色，和漂浮在山岚间的一袖云。下榻后出去溜达，果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雨赶了回去。果然是“雨岔”。清早，大雾弥漫，昨夜清晰看到的山岚、平谷，都隐没在牛奶一般的晨雾中 晨雾未散，坐第一班车进了景区。山路中，太阳一点点地冒头，云雾在半山腰中缓缓升腾，央了司机师傅稍停片刻，车上人都下车去看路上的风景。 清晨的路边，承露的格桑花 到达峡谷。此处入口阙然，颇有仪仗。 沿着峡谷进入，光线还不够，峡壁凸凹不平，岩石上有清晰的层纹，线条扭曲流畅，如同波浪的曲线。渐入峡谷深处，愈发感到深邃狭窄，小道蜿蜒曲折，逼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终年不见太阳的所在，寒意悄怆。 岩壁褶皱 进门时，景区工作人员嘱咐说，一定要记得回头看。果然，前行是一番景象，回头看去又是另一番幻象。 造物神奇。这匪夷所思的奇观，亿万年前的强烈地震使得地表被切割成缝隙，经过千万次山洪爆发后的泥水冲刷，留下这惊艳的容颜。 这些青苔实在是太重要，在赭石、黑褐色的岩壁上，绿色的苔藓循着潮湿、有光的地方静静生长，在坚硬的石壁上，用柔和和充满生命的颜色恰到好处地点缀着。 一线天 峰回路转间，忽而险如斧劈，忽而窄如一线，忽而阔若圆台，怪石嶙峋，渐宽渐窄，手扶触石壁时，规整律动的线条摸上去坚硬而潮湿。 渐渐有光线从崖壁上方射入，谷壁波浪起伏产生的阴影和那一道明光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阳光透过狭窄的空间照到岩壁，照在层层叠叠的波浪线条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明明暗暗，暖光和冷光，迎光面和背光面，变化无穷。 在时间的长河里，我有幸来过了……陕北三日，在结束了雨岔峡谷的游览后，即将划上完美句号。 14：00启程返回18：00到达西安20：00到达宝鸡 屈指行程1200公里，秋高气爽，风物阜盛，正是橙黄橘绿，人间胜景。三天，完美旅途，感恩世间馈赠。（202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