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好!》 副标/追思母亲的日日夜夜

深圳巴士三公司 尹 佳

<p class="ql-block"><b>  二0二二年正月初四母亲安详的走了,远在他乡的我们,疫情中特事特批才得以回家,也没赶上为老人送终。一场大雪中送走了母亲,回到深圳这段日子以来,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深深的怀念,白天忙碌的时候挂念稍好,坐上M217路夜班车回家路上,悄悄打开手机里母亲放大的遗像对着发愣,眼珠便打转起来,被乘务员小姐姐从后面看到,送来抚慰和关切的话语。一有空就浏览手机里仅有母亲生前的图片资料,心中感慨化作泪水时不时夺框而出,为了这些视频资料不被丢失,寻思好久,特此制作一期追思母亲的美篇得以永久保存。</b></p> <p class="ql-block"><b>  记得最后一次陪伴母亲是在2019年国庆节期间,侄子大婚回了趟老家,和母亲在同一桌上吃宴席,饭桌上母亲说:“年轻的时候有牙齿欠花生米吃,年老的时候有花生米又没牙齿”。再后来在深圳工作期间,两次请假回家探望老人,买好了火车票,疫情原因,第二天又告知不能离深,被迫退票,就这样时隔多年的我,和母亲从此不再相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小时候两场大雪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一场大雪是大姐出嫁那年,父亲出门去一个叫烟家湾的村桩,请木匠师傅给大姐打嫁妆,父亲出门又回来拿铁锹去铲雪,对母亲说是雪太大走不过去。第二场大雪是读二年级的早晨,父亲说家里雨伞不多,给他用雨伞又会丢掉了,下雪不用打雨伞,给孩子一件破衣服搭在头上就可以去学校,衣服抖一抖,雪就会掉落。我看着母亲执意不肯出门,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还是递给我一把雨伞推我出门去学校,也看出了我开始在穿戴上有讲究的成长心理。后来这把雨伞过了几天后,父亲才想起来,是我拿到学校丢了,责怪母亲没完没了,为了这把雨伞,母亲三天跑学校两趟,在一个并不是教我们的课程老师(柳发启)老师的帮助下终于找回来那把丢失的雨伞,原来在教室窗口上挂了好几天,被哪个同学带回家了。这次赶回家中为母亲操办丧事,恰逢大雪纷飞,儿时的往事便历历在目。</b></p> <p class="ql-block"><b>  和母亲在一起的童年记忆,要从83版《西游记》开播说起,那些比我稍长几岁的邻村哥哥,整天拿棍打棒带领一群小弟,从村子这头跑到村子那一头,不时喊着:“孩儿们,猴儿们,听我的”。长大后才知道这也许就是少不能看西游的原因吧。父亲为了我读书有点基础,交代母亲有空就教会我数数,母亲在喂猪的时候,拿着几颗糖果喊我过去,听她的话好好数数就给糖果吃,几次数到了6,糖果也不要就跑开了,为这事,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责怪母亲没有教会我,母亲说:“他不听话,不数数啊……”再后来,有一天母亲把她收纳剩余毛线球绿色包包空出来,的确良的卡几布质量在那个年代很流行,母亲特意多缝制了一根背带,说是怕我在上下学路上断了会哭闹,从此母亲就提着我入学的小书包,小雨就戴定草帽淋湿衣服,护送我出现在村头水塘通往学校山岗的路上,这个书包背了近两年后,才换了一款雷锋式左肩右斜挎包。</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一个雨后的午饭后,我在家里磨叽不去学校,母亲牵着我的手,照例送我走过村口水塘埂,母亲说她还要喂猪下地干活,叫我自己去学校,母亲回头没走几步,我也回头往家里走,母亲就一再追问我是怎么回事不去学校。我很害怕的说出了实情:一个同学凶狠狠的要打我,指着我鼻子要我给他五分钱,母亲听了,从棉袄里层,折叠有黄色一分,飞机图案蓝色两分,轮船图案五分纸币中抽了一张递给我,叫我不要怕,快快去学校。这位同学名叫陈仕贵,这件事对我的印象也非常的深刻。</b></p> <p class="ql-block"><b> 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我和哥哥的年龄差距太大,没有哥哥在村里学校保护我,被打成重伤吃了三七片后。母亲让父亲跑路,给我转学到了大表哥教书的学校,这所学校在街道集市上,路程很远,需要翻山越岭。尤其是冬天的早晨,五点半的乡村山路伸手不见五指,那个时候的母亲已五十多岁,家里没有闹钟,为了我的早朝读不迟到,一个晚上母亲听鸡叫几次,都要起来看石英钟一次,给我炒米饭,准备牙膏牙刷再叫醒我,印象中母亲是真的起不来。哥哥们给我讲大道理要学会自立,锻炼生存本领。有段时间没有让母亲给我早起炒米饭,一天下午放学到家,父亲问我天没亮去学校的路边一百米,有没有看到一只狼在吃羊?我啥也不知道,但父亲看到了被吃羊的一堆骨头,从那以后,母亲护送我上学的路又进行了一年多。母亲身体不好,就站在最高的山头(再往前走,回来就是长上坡),看着我接近集市亮灯的区域,时不时喊我的乳名,听我远去应答声,给我壮胆,直到听不到我的声音,也看不到我的身影,我已走到集市有人家开灯的地方,母亲才返回家中天还并没有亮,有时母亲会悄悄塞给我一毛二分钱,课间去吃个油饼,交代我不要告诉父亲,不要告诉哥哥他们。母亲离去的这些日子,曾经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夜里再次听到母亲喊着我的乳名。那年那月那个时候家里很穷,云很轻风很淡,依偎在母亲身边很安全也很温暖!因为母亲的溺爱,上学路上千万次的叮嘱要好好读书,走马路靠边上走,如果能听进去母亲的话,多读点书,高中读完也不会活成今天这个样子。</b></p> <p class="ql-block">  <b>在母亲身边的时候,每次问起她的出生年月,她总是说得气氛中带些恐怖,出生那一年日本人侵占中国来到母亲的小镇。外公外婆是清朝末年的人,模糊记忆里外公穿过长袍大褂,当时的农民听到日本人要来,全村人牵牛赶猪的往山里跑,村里一位叔辈翻墙进屋抱起婴儿啼哭声的母亲,追随队伍跑进山里,那些年,这样的事屡有发生,事后外公外婆被村民批评过,丢下母亲躲日本人的事,就再也没发生过。(母亲也常说,往往有的人不知道自己出生年月,这不是孩子的错,这是父母亲的错,所以母亲很重视这一点,把我们姐弟五个的生辰八字写在本子里,老衣柜的书本夹了几十年。母亲1937年至今,掐指一算,已是85岁高龄。听大姐说过,外公外婆扶养了十一个孩子,老一辈人迷信,医疗条件更谈不上,每次孩子生病就抱着往庙里跑,去磕头去烧香,在今天看来,一场小感冒一个拉肚子,就可能让孩子致命,母亲却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大乱不死中,幸存活下来的一个。在我们村,近三十年过世的老者中,能活到这个岁数仅仅四人,也算是母亲今生前世的福分。</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在世的时候,总会一个人唠叨:她说不怕老死就怕倒床不死,拖累后人(倒床不死是当地方言,意思是中风偏瘫卧床几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活的没有生命质量)。母亲从发病到去世仅仅四天,没有经受太多病痛折磨,如她所愿,走的安详,走的很平静,走的很明白。虽然我们今天都已成家,但在母亲眼里依旧是个孩子,最后几天里医院里,母亲一直念叨着对子女们的不放心。</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对我们五个子女管教很严格,也很疼爱我们。兄弟四个的童年,谁要是手里拿根尖尖改锥或刀具,或是弹弓,带有伤害力的手工玩具,母亲绝对会收缴丢进村口水塘中央。母亲常说孩子们不懂事,大人要严加看管,这些东西一旦从树上弹回来伤到眼睛,会耽误孩子们一生。尤其在玩水方面(农村娃学习游泳),每每只要我们下过水,母亲知道后,一定要追上几公里抓住痛打一顿,但母亲打我们的时候从不用棍子,也不用棒子,她唯独用绳子,用笤帚抽打我们,她说这样打孩子不伤骨头,因为母亲在生产队里,见过太多水塘里捞起孩子的画面,她不愿自己孩子也一样受到伤害。截止今天,我们兄弟四个都不会游泳,也不会责怪妈妈,长大后才知道:淹死都是会水的,因为我们不懂水性,所以早早远离水域,更不敢下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母亲上过几天私塾,谈不上识文篆字,也能写出:中国~您好!在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晚上母亲陪伴我写作业的时候,书本上的字,她也能认识几个。在她五十多岁和父亲吵架的时候,也伤心的哭过一次,还说着要是小时候稍微用心读书,也和她的同学(柳其娥)一样去教书了。母亲文化不高,但三从四德,教育子女的警句懂得很多,比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懒惰懒惰,永饥受饿。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吃不穷穿不穷,没有算计一世穷。讨饭是好汉的后人。吃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出门问路要有礼有貌。与人交往,将心比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酒肉朋友难得长久。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夫妻齐心其力断金。打铁还需自身硬。对我们的管教,在生活中稍有不听话,就拿长大后要去坐牢的话语吓唬我们,比“坐牢”二字更可怕的是外面到处是你想象不到的骗子,小时候不知道“骗子”是啥,长大后印证了母亲曾经的教导是真的。母亲对我们的教育,我是个男孩,一样要求坐姿不要把两腿分开,长大后在女人面前不要说粗话。为人要诚实守信,不能撒谎,做错事要道歉并承担后果,记住一句话:人不孝道连朋友都没有。虽然我们五个子女成人后没有高官厚禄,也没有被调查带走,更没有一颗去伤害他人的心。</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的一生是勤劳、俭朴素的一生!那个全国大兴水利工程,做水库的年代,国家倡导人多力量大,也不实行计划生育。子女养多了,母亲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在我读五年级之前没见过什么是秋裤?哥哥穿小的衣服就落在我身上,外面太破了就放里面穿,只有在过年正月初一的时候才能穿上新衣服(大年三十都不会换新衣服,母亲说明天去拜年又搞脏了),初二跟随父亲一路蹦蹦跳跳去外婆家拜年。那个时候的母亲就特别羡慕别人家城里有个亲戚,大包小包旧衣服往回挑。</b></p><p class="ql-block"><b> 灶台边有一个带把的小茶杯,那是我家的炒菜油壶,里面有根鸡毛,直到我读四年级才消失。那根鸡毛是用来炒菜蘸油涮锅的,母亲说鸡毛沾油往锅里一旋就不会炒糊,不会粘锅。现在想想那种炒菜的方法,哪能看到油啊,一大家子人,一壶五升的油,一家人吃半年,只能是省了再省,炒米饭也是从来放盐不放油,黑色斑点带有糊味的炒米饭,那个时候一家人吃滴很香。</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但凡下暴雨季节,发大水的夜晚。父亲和母亲就出门了,父亲穿上棕毛梭衣,手持锄头带上鱼网兜,母亲手提煤油玻璃罩灯,批上化肥薄膜袋挡雨,为父亲照路,来到几个熟悉的水塘出水口布下网兜,每次出门回来,衣服基本全被淋湿,等到天亮再来取回拦截出水口的鱼网兜,大多会收获满满。母亲常说:别人家养一个儿子可以天天吃鸡蛋,你们四五个,每天一人一个鸡蛋,我们家都吃不起,跟别人家没法比啊。有一次半夜醒来,我看不到妈妈,爬起来把门打开了,外面在下雨,大声喊:妈妈,妈妈。母亲提着煤油灯从大雨中回来了,第二天村里人说我梦游,半夜起来搞什么。每当油菜花开的这个季节,晚饭后把我们安顿睡下,母亲也随父亲出门,没有电筒,提着煤油灯去水塘边边上拖虾子(一根长长的竹竿,绑上一网兜式虾笼,丢入水塘里拉回来,虾米就一大把)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村里才牵来电线,也是几乎没有一个晚上不停电的。那个时候,我们家门口总能晒上一簸箕,一簸箕的红虾,大的少,虾米超多,都是父亲母亲夜里出去捕捞的战利品,难得有一条大鱼的时候,母亲不坐八仙桌,总是抢先把鱼头夹进自己碗里,因为鱼头没肉,把大块大块的鱼肉留给孩子们吃,并告诫我们:长大后做鱼吃,千万不要和面条煮在一起吃,很容易鱼刺卡住喉咙发生危险。父亲说过油菜花开的时候,虾子游到水塘边上是最多的时候,狼吃不到东西饿急了,它们就会把尾巴浸泡在水里,把毛散开,等虾子爬满了,尾巴收起来,回头一口能吃到很多虾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无从考证。大鱼大肉买不起,父亲和母亲只能从不要钱的天然中索取,来补补我们身体,乌龟,刺猬就记不清,母亲杀了多少只给我吃过,因为我是母亲高龄产下的,从小被村里视为病秧子,母亲也想办法特别滋补我的身体,避开哥哥和父亲,多少次偷偷把钱给村里堂嫂从集市带一小刀瘦肉回来,等待哥哥们睡下悄悄给我包饺子吃。母亲最怕我说喉咙痛,一说喉咙痛了,母亲就知道我又要去打吊针,那时家里经济相当拮据。每次生病父亲都会埋怨母亲没把我照顾好,母亲常念叨我:你什么时候知道冷和热,自己会加衣服就好了啊~我的孩子!其实不是这样的,直到2015年在深圳南山医院做了复发性扁桃体炎切除,才彻底告别弱不经风的病痛,我的前半生就这样拖累着母亲为我操心</b></p> <p class="ql-block"><b><i>  从部队回来复员那年,接受不了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安置制度,呆在武汉哥哥租住的房子不肯回乡下,母亲在哥哥家里,见到我的第一眼,依旧喊着我的乳名。拉着我的手说:Xxx罗书记以前当乡长的时候,被抄家也活了下来过日子(今天的双规,没收一切财产)。你从部队回来从头开始还得成个家,我和你把一直为你操心,一定要振作起来,你那点事都不算个事。在孩儿前程渺茫,不知所措的时候,母亲用她坚强的臂膀再次给我加油打气,让我懂得即便99次遇到挫折也要站起来,努力活的更好。</i></b></p> <p class="ql-block"><b> 少是夫妻老来伴!当子女门一个个长大远走他乡,常住人口五六个人的村落,母亲更是和父亲形影不离,一会没见到父亲的人就从村子这头找到村子那头。只要父亲去了菜地,后面有个身影拄拐跟着父亲必定是母亲。就这样母亲发现了父亲倒在菜地里,使尽全身力气,额头冒汗坐不起来,母亲试图也拉不动(母亲是多年老慢支,肺心病+哮喘,经不起这样的场面)母亲用匆忙的脚步赶回村里喊人,村里人太少,说是年轻,六十多岁的村民再跑到隔壁邻村喊人,抬回父亲挽救了一命。今天母亲走了,剩下孤独的父亲,倘若再倒下在地里起不来,再没有那么幸运,特别是晚上从床上掉下来,喊人也没有母亲的到来。</b></p> <p class="ql-block">  <b>母亲活着的时候,我为母亲做了最大的赡养主动,就是努力争取兄长意见,主张给母亲做了两次眼睛手术(白内障和青光眼)且手术很成功达到预期效果。连续几年冬天里买过三四盒昂贵的正宗《补肺丸》,缓解了老人多年的百日咳和哮喘,冬天不再那么难受。比起家里的哥哥嫂嫂,他们时不时耽碗肉汤,他们和父母亲住在一起,看不见的家中大小事务就不知道为二老做了多和少,在尽孝道实际行动上我还是差远了,在即将消失的农村现状下,长居人口五六个人的村落里,我却多年在外让母亲日夜惦念,身感惭愧。在兄弟排行中我最小,家族里也没什么话语权,哥哥嫂嫂们不是舍不得钱的问题,那年他们考虑母亲73岁能不能手术的问题?我的观点是:子女们不在身边的时候,一定要让她有眼睛看路便于行走。外婆是双目失明十年后过世,活的没什么生命质量,以前医疗水平有限,母亲双眼在当今医疗技术下获得重见天日,是她的福分,也是我们子女的福分。</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在武汉,厦门工作的时候,每次回家,父亲会杀鸡,母亲会包饺子接待我和最小的儿媳妇,那个时候我们每次回家不用进厨房都有吃的,也不用洗碗。每次走的前一个晚上,母亲都会几次来到床边叮嘱这,叮嘱那,因为老人有健忘症,她自己说怕过一会又忘记了,每隔几分钟来到跟前唠叨几句,要我们带走的土特产,晒干的农作物一一打包给我们装好,从部队回来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点烦老人,慢慢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接受母亲的唠叨。每次离开村子前,总要送到村头山岗有乡村巴士的路口,看着我们走后才肯离去,直到后来他们体力不支持,去山坡上走不动,再才站在村口目送我们返城,看不到我们的身影才肯回家。</b></p> <p class="ql-block"><b>  记不清是哪一年,我们回到家里的傍晚,母亲和往常一样准备包饺子,擀着面皮,母亲粘有带面粉的手,不时拍打额头擦拭眼角,还发出疼痛难忍的呻吟,我问母亲怎么不舒服。母亲说:头痛想吐,眼睛看不清东西,卫生员略懂点医学常识的我,意识到母亲很可能是眼压增高,压迫视神经,持续的眼压增高,还可能导致脑疝的发生。当时的农村赤脚医生手上是没有降眼压的药,那个时候我们也没买车,就这样让母亲躺下休息,母亲还说:你们回来我是好高兴,一边包饺子,人是实在站不住了。在乡下耽误了一个晚上的病情,连续两天转车来回武汉做了降眼压处理,保住了右眼,左眼基本无光,后面几天辗转医院,在白内障手术后做了青光眼手术。住院期间,母亲就唠叨:这个世界上能真心为你付出的人,只有父母亲两个人,我们毕竟会老去,能和你一起到老的只有你媳妇,一定要对人家好一点,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结婚成家了在外面不要起二心,一个人有了二心,人起邪念心不在家里,你们的家就散了,把自己小家的日子过好,冷和热自己要会照顾自己。再后来每次回家,母亲说她的左眼能看到我的人影,庆幸她活到最后保住了眼睛没瞎掉。疫情这两年没有回去陪伴老人,每次电话那头,母亲年事已高只会嘱咐两句话:把车开好,把孩子养好,再就是喊父亲来接电话。所有的关心和重托浓缩成简短的两句话,也是我今天活着的中心任务,老人留下的遗言,就像诸葛亮留给刘伯温的五个字,简短精髓,时刻激励后人把小日子过好。</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的一生是操劳过度,生活贫乏,十分艰辛的一生!真的是吃没吃好、穿没穿好走完的一生,听村里人说母亲是坐轿来到这里和父亲组建的家庭,父亲是奶奶给爷爷扫墓烧纸回到家中出生的,奶奶在父亲19岁那年走的,不难看出,母亲来到村子里就没有上一辈辅助,指导他们如何起家生活,哪像我们这一辈今天活的这么幸福,从结婚成家前单身,到今天孩子读书,一路上少不了二老的叮嘱和呵护。要知道那时的农村是在生产队里,有人吹哨子,有人记录工分,哪个年代的人都是欺软怕硬,母亲为了照顾年幼的我们和家里喂猪,听哨子集合上工分,难免时有迟到,母亲总是被骂的不吭声被村里妇女看不起的一个,母亲每当回忆走过的苦日子,也会给我们讲起年轻时候的事,她说很羡慕村里有位叫八姐的婆婆,从小是地主家庭出生大家闺秀,有贴身丫鬟伺候,一手针线活,织布做的很好,母亲虽是粗针大线也没让我们穿破衣服出门,她老人回忆说:夜里纺线到鸡叫三次,桐油灯没油就添加,没有婆婆,冬天里做月子,天亮上工分之前要去河沟刷洗哥哥们的尿布,很多时候把家里忙完,赶紧给孩子喂口奶,刚拿碗筷也没吃,生产队里哨子吹了就得丢下碗筷,门一锁🔒就得往外跑,说是给孩子们喂奶,没吃的,哪来奶水哦,这是母亲的原话,每次母亲回忆这些,都会带句:狗娘养的骂那些生产队的人,不难看出母亲曾经遭受的精神压力和对那个年代村干部的憎恨,那是一穷二白,没什么文化根基的农村,更没有像今天孕妇享有产假的社会地位。</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  说起抚养我们长大的过往,母亲也会大笑起来,生产队里要上工分,又怕孩子跑出去玩水溺亡,交代二哥在家里照看三哥,只得在门口撒一把稻草火灰,上工分回来看到有脚印跑出去了,必定是一顿痛打,有一天母亲上工分回来,四处找不到自己孩子就急了,找来找去二哥爬进了鸡笼里睡着了,抱起自己的孩子说不出的难过。没吃饭拖着无力的双腿干农活,干少了干慢了还挨生产的骂,说是上工分,心里却放不下家中的孩子,村里有年老的婆婆不需要上工分,但不是同姓氏家族,别人也不会多看一眼。</i></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我出生的第二年,迎来了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国家将实行分田到户制度,不再集体上工分制,不再遭受生产队那帮人的白眼和诟骂,农民相对被解放,获得自由,这对父母亲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父母亲为我的出生多获得一个人田地而沾沾自喜。从此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多做多得,靠自己勤劳双手,收成好就可以多得口粮,孩子们不再饿肚子,父亲也是四处山头开垦荒地,母亲也是越做越有劲,但面临的缴纳繁重的公粮,这种制度又维持了十几年,我的童年记忆里,还清楚的记得:烈日下,村民小推车排队行进在羊肠小道上,去公社缴纳公粮,那时的哥哥和我在推车前拉根绳,上坡路段就给父亲拉车,我拉车的日子就很少了,直到90年代缴纳公粮才得以废除,晚年的母亲常常感叹:世道变了啊,现在不缴公粮,国家补钱了田地还没人种,要是以前,这么好的田地,谁家长草荒废了,背后肯定被人骂懒得出奇。</i></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也是豁达英勇无畏的一生。在我成长的村庄,是一个多姓氏的村庄,我们尹氏家族父亲那代人,只有兄弟三还不团结,而父亲这根藤下来多子多孙多福,养育了我们兄弟四个。在带有排外色彩的农村,有一种好叫做见不得别人家,儿子多了也遭人嫉妒,在勾心斗角的心态驱使下,引来杀生之祸,母亲的记忆力里,在大姐和三位哥哥都还小的时候,就为一些田间地头庄稼抢水的事,或是一棵树,不知多少次被他人打到家里来,每次看着要打架阵势了,母亲总是喊着哥哥赶快带着弟弟躲进屋子里去,她和父亲在外面挡着,父亲也是经常被人打的头破血流,母亲也层被人打断了胳膊,七十年代的农村人是没有病休的,当时生活上相当不便利,还得挑水,给我们做饭,照顾我们吃喝拉撒。耽误了去队里上工分的出勤,就直接影响到年底生产队里少给花生油,少给口粮。那个时候的农村没有什么法律制度,向村长反映是不起作用的,村长也是欺软怕硬,甚至斗大个字不认识也能当上了村长,这样的村长又能主持个什么是公道?维护什么法律尊严呢?每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母亲更像是母鸡一样抵挡老鹰的侵害,保护我们成长,一场暴风雨过后,母亲也会不由自主的念叨:孩子们啊,你们快快长大啊!因为日子贫寒,子女养多了,营养又跟不上,大哥个头矮小,身材单薄没胆量气质上压不倒人。</b><b style="font-size:18px;">这样被村民欺凌的日子,一直到二哥初中毕业回到家中跟随父亲务农好多年后才慢慢扭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b></p> <p class="ql-block"><b>  说是多子多福,也是多磨难。儿子们大了,面临要成家。在农村信息不与外界交流,走不出大山的山村里,找个铜壶,夜壶容易,找个媳妇好难。好像包办子女们的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亲应尽的义务,父亲和母亲更是操碎了心。从刚开始和父亲组建家庭,一间二十平米的土砖黑布瓦房子,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那房子里地面能踩出脚印。哥哥们上学的日子,母亲用五分钱买一张很大的白纸,裁剪成两半,各自一半用来读书打草稿用,就这样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攒钱。哪像今天到了我的孩子读书年代,学习机给他买上,关在家里有网络,有摄像头,吸管水杯几个,零食随便撕开就有吃的。父母亲想到儿子们长大要成家,在农村得有个脸面,遇到有人提亲,说出去名声好听一点,这是当时母亲辈内心的顾虑和动力。儿子多了面临分家,父亲和母亲一生奋斗,采宅基地做两次大房子🏠,换在我们今天,养育五个子女,个个读书要学费,每天开门都张口要吃的,农村经济没来源,我们晚辈是做不到的。那个时候建房,土石砖块都得农闲的冬天里自己筹备,今天看来是一场硬件建设,说出去有点排场,有点底气,但是儿媳妇在哪里?确实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巴不得个个做光棍,是村民新的妒忌心态,听到俺家大哥哪里有提亲的消息,他们那些人就在背后乱说我们家的坏话,心态不正的他们,在我们长大后都看在眼里,结果都不会太好。年轻时欺负过父母的那群坏蛋,比母亲年龄小了很多,却早死很多年。父母亲像司马懿一样熬过了曹操,熬过了刘备,熬过了诸葛亮,却笑到了最后。在母亲有生之年四世同堂,看到子辈五人,孙辈十人,曾孙辈四人,已是儿孙满堂,好人好报,功德圆满的离开我们。</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走了,在她身上有很多好的品质精髓,好的习惯养成留给我们后人,值得学习传承。母亲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每天早起第一件事拿梳子,教导我们出门前要有个好形象见人,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眼屎还在脸上出去是个什么样子。家里地上有一根稻草,她走过一定要捡起来,起床开门前一定要先扫地,随时迎接客人的到来。到了晚年的时候体力不支持,虽没有那么多讲究,总能看到她步履蹒跚提把小椅子坐在宽敞的门口呼吸新鲜空气,旁边一个茶杯,早起一杯茶是她几十年的习惯,一天不离茶,茶水泡饭吃,隔夜茶用来洗眼睛,我们小时候接受不了这一做法,长大后从书中了解到,正是母亲几十年的饮茶习惯才是她高寿的养生秘诀,年过八旬眼不花耳不聋,茶叶中的微量元素可以软化血管,60%的抗癌、延缓衰老机理,而隔夜茶对眼睛有很好的护理作用。不像父亲的晚年三高,心血管用药落落大满,微薄的政府养老钱都耗尽在一天都停不下来药上。</b></p><p class="ql-block"><b> 母亲的为人向来很舍得。一年中偶尔借了邻居一升米,还米的时候总会多给半升,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方圆三十里一个卖猪肉的点,在招待做房子的石匠师傅们,一样大盘大盘的肉拿出来款待,用餐的师傅们相互传颂和称赞。在和左邻右舍,亲戚往来中宁可总是自己吃亏,也不占他人小便宜有损与人往来的形象。</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母亲物品摆放总有她固定的地方。家里常用的斧头,挖树的大锄,洗鞋的刷子,锯子,打气筒……在我们小的时候,找不到农具,一问母亲母亲就知道放在哪里,她放的东西几十年在一个地方,她也常说父亲随手放的不好习惯,这也给我们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培养了好的习惯,教育着下一代。</b></p><p class="ql-block"><b> 母亲是个很坚强的人。她有什么病痛,不是到了忍受不住的时候,我们全家人一点都不知道她生病了,不像父亲,有点病痛喊滴不得了。在干农活的时候,难免木刺扎入手指头,经常好多天过去了,我们发现后,她才说是有个木刺扎手了;还有那次眼睛术后拆线,医生说拆线不打麻药可能有点痛,当时我在场,那个疼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但母亲还是一动不动的配合医生,嘴角边不时吸着冷风的声音,拆线后医生说:这位婆婆真的是能忍住啊!</b></p><p class="ql-block"><b> 就这次母亲大去的发病,中医书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家中嫂嫂说,发现的时候母亲的大腿水肿得棉裤都提不上去,去医院的前一天,二哥看到母亲拖着沉重的双腿,自己的床都上不去,二哥抱上床的,听到家人的述说,我的心情是十分的难过与悲痛。我们小时候有点病痛就直知道喊:妈妈,妈妈!换成是父亲早告诉我们了,而母亲从未吱声,导致病情恶化转危重的离去。</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感谢亲友!感谢家人!感谢父老乡亲!在寒冷的正月,冒着积雪赶到我的老家,缅怀母亲送她最后一程。这种和谐的乡情是城里人感受不到,也体会不到的亲情。母亲这一生影响到的每个人,不管身在哪里,只要一个电话,千里之外都会如期赶回,并送上厚厚的礼金(钱的多少不是唯一,前来披麻戴孝才是对已故先辈的尊重),互送礼金也只是世代延续往来的一个环节,更亲的情浓水、助力亲情更进一步。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到场,眼里都有活,不用谁来分配事务,每一个安葬老人的民间流程都有人到岗到位,这种默契度从不需要人叫,更没有人拈轻怕重。先人已故,晚辈人的生活还得继续。愿母亲在天堂安息,万古长青!愿每一位送别母亲的亲友健康,平安喜乐!</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母亲走好!我们会铭记您的教导。愿天堂没有病痛,没有烦恼,没有嗟来利往。</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母亲走了,父亲还在,风烛残年,大去不远矣,养儿不能防老,有工作的地方容下身躯不能安顿灵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待疫情好转,定要带上小孙女回家陪伴老人半个月,盼望这场疫情快快成为历史。</b></p><p class="ql-block"><b> 二0二二年三月十二日 </b></p><p class="ql-block"><b> 於 深圳 尹章佳</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