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的美篇

老虎

　　蛇口 梦醒的时候

“蛇口这个名字，乍听起来有点吓人，但第一次听人（袁庚）介绍它，却是怪美的，美得一辈子也没法忘记。” 是的，袁庚幽默、鼓动力极强的话，激励着一批又一批的蛇口人，向前走，莫回头！

1973年9月3日袁庚在周恩来等人的过问下，从秦城监狱释放回家。1975年10月恢复工作，1978年10月被任命为香港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同年向中央建议设立蛇口工业区。1979年1月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先念、国务院副总理谷牧接见交通部长彭德清与袁庚，听取关于招商局在广东宝安建立蛇口工业区的汇报，李先念批示：“拟同意。请谷牧同志召集有关同志议一下，就照此办理。”並在深圳蛇口南头半岛顶端用铅笔划了一条粗粗的横线，说 “国内外结合起来，很好！给你（指袁庚）这个半岛（指南头半岛）吧！” 由此招商局大胆设想获得批准并付诸实施，投资折合6000万的外汇人民币，作为建设蛇口创办外向型工业区的的本金。1980年3月，63岁的袁庚接任蛇口工业区建设总指挥部总指挥。

改革先驱 试管模式

（1979.7-1985指挥部、管委会时期）

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是我国大地上崛起的第一个经済特区。在政府赋于较大自主权的条件下，由一家驻港中资企业（招商局集团有限公司）自筹资金，成片开发，独立经营並行使管理职能的城区，占地面积2.14平方公里。建区之初，提出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的蛇口创业精神，曾被誉为 “蛇口模式” 、改革开放的 “试管” 。在全国首次实行人才公开招聘，率先推行了企业的管理体制、分配体制、基建体制、干部人事制度、住房制度、社会保障体系、金融改革，特别是领导干部定期举行新闻发布会，接受群众监督、董事民主选举制等一系列改革试验，创下了24项当年全国第一。袁庚敢于突破、思维开放、不受陈规陋习束缚！不愧为我国勇于 “政治体制改革” 的试验者！2018年12月18日，党中央、国务院授予袁庚同志改革先锋称号，颁授改革先锋奖章，并获评改革开放试验田“蛇口模式”的探索创立者。

在规划建设方面设定了富有前瞻性的尝试：引进企业有比较高的起点、基础设施先行、注重港口物流产业、推行类似“居者有其屋”和职工养老保险制度、重视绿地公园广场等开放空间的建设等。它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作出的巨大贡献将永远铭记史册， 改革开放的先驱！

蛇口工业区毕竟是在荒山野岭上迅速崛起的城区，没有城市依托，对“改革开放”予期难料，加上地形地貌限制，开发初期速成规划，难免考量不周，如路网结构和宽度都有缺陷，为以后调整余地非常有限；商贸、旅游、歺饮、休憩、展会等方面发展较慢；城市发展资源不足，尤其是土地更为突出；对原居民区干扰环境预估不足等。1984年8月深圳市更成立了派驻机构蛇口区政府，虽然袁兼任区委书记，熊区长兼任工业区管委会副主任，但难免之间磕磕碰碰。

有人说：“蛇口水湾村为了支持蛇口工业区的发展，当地的村民贡献出自己的土地和蚝田”。此乃误传，1979年水湾村土地全部划入蛇口工业区范围时，不是无偿征用，除每亩补偿约500元外，村民的原住房全部拆除，由工业区给每家村民盖了二层楼小楼，形成新水湾村，且水湾村全部村民入职工业区。至于后海湾的蚝田（吊养蚝排），征用时也必须如敉付出补偿。八十年代末，工业区曾想用3000万一揽子征用剩下的土地（绝大部份是荔枝林和墓地），此时原居民似乎已经“觉醒”，计划告吹。

　　夯实基础 升级改造

（1986-1999管委会、董事会时期）

首先，人才是一个国家、一个地方发展的核心竞争力、是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的重要创造者和传播者、是社会发展的最宝贵资源。特别是在蛇口工业区“改革开放”起航的当年，做好⼈才培训⼯作，激发⼈才创新创业活⼒，以更加⼴阔的视野、更加开放的姿态、更加包容的胸怀来⼴泛吸纳、培训⼈才尤为重要。为此蛇口工业区筹划自办企业管理培训班 ，参照当年国外MBA课程授课，总共有18门课，目的是培养与世界打交道的人。1981年从原 “园坛庙培训中心” 到1985年建成投产的《蛇口培训中心》，截至1998年先后举办了900多期各种培训班，形成从中专、大专、研究生完整的学历培训体系，先后有蛇口（从高层管理者到普通打工者）、乃至从北京、上海等地的6万多人次参加培训，同时在中心还举办了敉之不尽多种形式的联谊交流活动。在这里不仅探讨經济发展面临的问题，更多的是对“闭关锁国”“阶级斗争为纲”时期的反思，当年炽热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萦绕于心。

袁庚说，“这里是我们蛇口工业区的黄埔军校，是催生现代化管理人才的加温器，孙中山先生曾在黄埔军校门前写过‘不革命者不入此门’，我们这里是‘不改革者不入此门’。”

蛇口工业区1979-1999年二十年中（其中15年我主管期间）规划建设所取得的成果：

1. 开发土地731公顷，包括填海256公顷。总人口5.4万人。

2. 建成各类建筑面积267万平方米，其中工业建筑88万平方米、居住建筑120万平方米、各类公共建筑59万平方米。

3. 码头岸线6公里，泊位42个，最大吨级7.5万。

4. 日处理能力8万吨净水厂，开辟连接三个水源

5. 两座变电站、双回路系统

6. 通讯总装机容量4万线，住宅电活普及率86％，居全国第一。

7. 日处理能力3万吨污水处理厂，3座提升泵站，42公里污水管网、6条总长20公里排洪沟和54公里雨水管网，雨、污分流。

8. 引进项目458项，协议投资11亿美元

9. 总容积率36.5％，环境优美、舒适宜人。

10. 以点、线、面的开放空间有机结合並贯穿整个社区，人均公园绿地面积12.4平方米（大南山除外），幽静而舒展，显示出人工与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的《都市绿洲》。

尽管我们工程技术人员不是一缐 “赚钱” 的能手，然而我们却是营造 “赚钱” 环境的谋士，蛇口百多位工程师功不可没！

蛇口工业区从南至北，大致可分为 ：港口、临港产业和物流区；六湾多功能核心区；普通住宅公共服务区。

一. 港口 是招商局的传统产业，至1992年1、2、3突堤基本形成，大宗散杂货、进出关人流、临港产业物流，特别是1991年集装箱码头建成投产，显然原先的主干道-工业大道（含港湾大道）因宽度不足，加上“深圳南油”设限，不堪重负！1993年工业区决定从原松湖公园打开大南山缺口，开辟第二疏港大道和平南铁路，以缓解日益增长的港口运输量。

二. 六湾 “海上世界”1983年8月坐滩、邓小平提字，早己风靡深圳，是游客必到之处。1985建成投产、也是当年深圳惟一的五星级酒店-南海酒店。加上早年建设的碧涛中心、碧涛别墅高尚生活区、南海小筑等，六湾已经成为蛇口工业区的核心区，然而其中存在诸多急待解决的隐患。

因蛇口镇生活污水和蚝田的污染，海湾水域長期臭不堪闻，改造的问题迫在眉睫，海滨浴场综合工程于1988年完成，“女娲补天”犹如漂在海上的女神，为蛇口人又潻加一处休闲胜地，並形成了从海滨绿带-海上世界广场-海滨浴场-微波山钟塔的绿色长廊！与之遥遥相对还特地开辟了大南山登山道，蛇口人乃至深圳人，登高远望，整个深圳湾畔尽收眼底。

1993年为了提升工业区核心城区品质，工业区着手筹建新的地标建筑“新时代广场”。同时考虑到与之紧临的、早已陈旧不堪的老指挥部临时房、松林歺厅及免税商店，也于次年开始建设“海景广场”。分别于1997年建成投产，为六湾核心区增添了新的光彩。

引进外资和如何为外籍员工提供服务，乃工业区初衷，为此，早年就在龟山建设了“龟山别墅”，1994-1997年更在原园坛庙山谷中建设专为南海油田外籍员工的“鲸山别墅”居住组团、组团中心、国际学校、进口商品店等，平面布置、房间构成和尺度均曾事前征询用户意见，当年就约有7000名外籍人士居住在蛇口。据说，目前已有100多个国家的1.5万多名外国友人在蛇口工作和生活，蛇口已经形成了深圳最大的国际化社区。

由香港经海底电缆引入供电双回路系统，成为当年深圳唯一不受停电困扰的地区；同时开辟第二水源-铁岗水库，进一步提高蛇口居民用水安全和水质。

地处六湾核心区（工业三-四路）的污水处理厂、煤气站，不仅经常散发出令人难闻的硫化氢和氨类有毒气体，也是一个隐藏高危炸弹，1993年不惜花巨资搬迁至远离六湾的三突堤根部。

此外还有一些更新换代，簽约期満、產能过剩、污染严重难以整改而淘汰的企业。

三. 住宅公共服务区 这是专为工业区职工提供居住和公共服务，截至1998年先后建成职工住宅67万平方米9805套，单身宿舍24万平方米6965套。这里有配套齐全公共设施，联合医院门诊往院部、幼儿园、中小学校、商业、体育娱乐、绿地和公园等，不在尽言之。

谈到四海公园，把二中、青少年、老年活动中心放在公园周边，似乎是件好事。然，此事我己讲过，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也是为了调整工业区原规划沿路建住宅、底层带商铺传统习惯的一次尝试。其实公园内本不该建那么多的建筑，应向蛇口人致歉。君不见，寸土寸金的纽约曼哈顿岛，1873年规划建设的、占地面积3.41平方公里（约等于213个街区）的“中央公园”，至今都没有在公园内建设任何与公园无关的建筑！

工业区地形狭长、山海坡度平缓，我在职时曾有两个想法： 1. 从南山脚跨过沿山路、工业大道建1-2个人行绿化板块，形成几道通道把山与海相连起来； 2. 把荔园路-太子路穿过微波山遂道-港湾大道连接起来，改造成为自行车、步行绿道。都因投资和高层关系纠纷而未能进行。

　　回归深圳 未来何方

（2000⋯⋯回归深圳

2000年是蛇口工业区彻底转型的关键时刻，深圳市收回规划建设和社区管理职能，转身为纯粹的国营企业！这意味着除企业内部管理外，一切社区服务建设和维护都得听从政府（准确说是南山区政府、有时甚至是街道）的安排，摔掉包袱的同时，也失去了自主！

我在《都市绿洲》中曾提出：“展望未来，挑战与机遇并存、困惑和希望同在，未来十年，深圳、珠江三角洲、香港将形成經济互补的格局。”

蛇口工业区仅是深圳市千万家企业之一，无论人口还是占地面积不过是深圳的1/200。至于涉及未来目标，如何达到宜居城区，已经不是 “蛇口” 力所能及的事，只能隨着深圳市亦步亦趋了。

怎样才算“宜居城市”，国际上有一整套科学评价标准：

1. 社会文明度(权重0.10)

2. 经济富裕度(权重0.10)

3. 环境优美度(权重0.30)

4. 资源承载度(权重0.1)

5. 生活便宜度(权重0.30)

6. 公共安全度(权重0.1)

当然也还有一票否决的条件。

深圳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达到上述目标？顶层及基层应有什么样的发展理念？自然客观条件有无达标的空间？按照目前这种发展思维（GDP论、面子论、房地产热），恕我直言，什么时候能达到就难说了。

还必须看到“城中村”对深圳的长期而深遠的影响。 一方面，深圳是我国唯一一个无农村、无农民的城市。不得不说“城中村”对深圳的发展有着巨大的贡献。有人说：“没有在城中村住过，不算来过深圳。”深圳城中村更被称为“深漂第一站”、“深漂”梦起航的地方，大部分来深圳打拼的人，都深藏着一段住在城中村的经历。另一方面，据统计，深圳共有原居民56万、1380条村，深圳1997平方公里的国土中，有145平方公里被城中村所覆盖，建筑面积超过2.2亿㎡。原居民靠手中的资源（土地和房屋），财源滚滚富足满钵。据2019年统计，深圳城中村的总资产超过3万亿！3万亿是什么概念？深圳2019年GDP总量将近2.7万亿，也就是说，2019一整年所有深圳人创造的财富抵不上原居民资产的总和。一夜暴富背后，下一代人恐怕都要付出代价。同时，城中村原来都是以户为单位的2-3层楼房，历经几十年改扩建，都成了迷宫般的“握手楼”，隔音差、卫生差、水电费贵、网费贵、没电梯、没隐私、小到你不能想象程度的房间。也因为这样的建设规模，所以整个村子几乎没有绿化，环境污染也比较严重。即便是推倒重建的，开发商追求利益，更多的是高楼密佈，蛇口的 “城中村” 何尝不是如此这般。难道没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吗？

　　

‍ 相对而言，蛇口工业区在近十年中高速发展、创新精神仍令人瞩目，招商广场、海上世界水秀、女媧补天公园、邮轮母港、网谷、集装箱码头等，特别是前海蛇口自贸片区，将建设成为依托港澳、服务内地、面向世界的示范区和城市新中心。

　　

‍ 然而，蛇口工业区必竞是一个国营企业，只有努力做好自己核心产业、管理科学、先进企业文化，才能够从容应对复杂多变的经济环境和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

蛇口，回归深圳，浅笑而安，千帆过后，学会从容。世界如此未知，人类如此愚昧，我们还有什么物事难以释怀？

管孔之见，敬请指教。

　　 刘梦虎（原蛇口工业区总工程师）

202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