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与有趣

许力中（原创诗文）

好奇与有趣1、从闲谈开始似水流年的那个暑假，我和许二闲谈的话题总会开始于某个姑娘,于是眉开眼笑地说好半天。燕子都被我说腻了，但我还是会时时想起她，暗暗地想起那个明媚的她，想赞美她，——赞美与她接触的所有时光，赞美这个盛夏和她的灵与肉一样完美无瑕……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感到吃惊。我真想如实告诉许二，我和燕子曾发生了一次空前甜蜜的吻，那是一个并不属于我的初吻，来得突然又突兀，——我不得不承认，原来我的青春除了黑色的不羁也曾有无限的惊喜，但这样说，我又感到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逝。自从有了那个吻，她便一天天愈发迷人起来，她的可爱，她的丰满，她的忧郁，她的酒窝，她的笑，她走路的样子，她说话的声音（我毫不质疑她高亮又标准的普通话毫不逊色于那些在舞台上一本正经的女主持人），甚至她的一举一动……都像夏花一样绚烂生辉，仿佛从此照亮了表面不羁而内心阴郁的我。但这一切又分明都不属于我，一念及她对老潇的一往情深，以及想象中他们腻味在一起且行苟且之事的情形，我的心便如同烈火炙烤，同时又完全坠入了黑暗的无底深渊。很奇怪的心理，我又一再对许二申明且强调，我并不喜欢燕子那种丰满得有点发育过度的女生，很多时候，她给我感觉有点矫情和做作！——此时的我变得有点絮絮叨叨，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我似乎产生了某种错觉，觉得自己还真有点深沉。而许二便好像上帝发现作为人类的我在思考一般，总是微微扬起嘴角，露出邪恶又嘲讽的微笑，什么都不说，仿佛早已看穿了我的惺惺作态的口是心非。我颇感到，我仿佛撒了个令自己都作呕的弥天大谎，对燕子进行了最恶毒的中伤和诽谤。许二问过我，那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女生？我顿时又莫名其妙想起了老潇暗恋那位有点黑有点俏丽的女孩子。——许二只是提过一两次，但也勾起了我空前强烈又歇斯里底的好奇心。杜拉斯说，孤独总是以疯狂为伴。我陷入了某种阴暗的孤独，并疯狂地想看到她究竟长什么样子，竟然会迷倒老潇。也不知道为何，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竟变得如此放肆而大胆，我把这件事情如实告给许二。那是个晚饭之后夏天的黄昏，太阳躲在了楼层后面，深蓝色的旧墙斑驳陈旧，舞台上七八个女生仿佛闪着光芒，半月形的舞台变得如此闪亮。空气依然闷热，心跳却在加速。我偷偷地躲在墙角，假装背英语单词，其实在偷窥这群女生跳舞，——早就听许二说她也在其中。我果然看到了鹤立鸡群一般的女生，我确信那就是她。那时的她，穿着暗红色的长裙，正翩翩起舞，裙角飞扬，我在目眩神迷中，竟陷入了欲罢不能的幻想，——我好像看到一小块令我目眩神迷的白色，像是暗红色的绯云中看到了一只飞扬的白色海鸥，偶尔掠过我的眼前，却又转瞬即逝……我毫不遮掩地对许二说，我喜欢的正是那种类型：身材消瘦，颧骨有点高，眼睛很亮，走在路上挺胸抬头，胸微微凸起，显得如此自信，又目不斜视，如此高傲，——大概学习好的女生，天生都是这样一幅不可一世的德行。许二很是不屑，淡淡地说，很一般的女生啊！她在我们班最普通不过了，瘦得像个麻杆，分明就是个柴火棒，胸前又平得像是飞机场，脸蛋也一般，除了学习好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真不知道她哪儿好。实在不知道她怎么就会迷倒老潇，老潇也真是瞎了眼睛，怎么就看上她了？真不可思议。我又问许二，那你说说，你班那个叫梅芬的姑娘到底是谁？不会是你和老潇都臭味相投啊？许二呸了一声，又一次矢口否认，好像那次醉酒时他一直喊着的梅芬并不存在。——我那黑色不羁的青春，注定了又许许多多的未解之谜，而梅芬究竟是谁？当然也是其中之一。终于有一次，许二竟然像是便秘已久而顿时大便通畅一般，对我畅所欲言，说了他有趣至极的同桌。许二这个家伙可真是善于叙述的人，听他讲，真像是在听一本最着迷的小说。他几次三番说起她，好像他们之间发生了无数有趣的事情。我不禁深深怀疑，或许他闲谈之中的同桌，正是他醉酒时候喊的梅芬。 2、纸条和情书许二说同桌的她并不漂亮，但五官端正，仿佛都长大恰到好处，很耐看，尤其是脸蛋上一颗痣，仿佛是神来之笔，增添了她平庸面容的无限风采，假如她对着你说话，那颗痣便活灵活现起来，仿佛一颗可爱的星星，对着你一直眨眼睛。她个头并不高，但腿很长，给人感觉倒显得瘦瘦长长。平日都穿着极为宽松的衣服，仿佛试图遮挡自己的曲线，倒显得腿更长了，完美的比例使得她显得如此的纤长。——嗨！光是那双大长腿，都够玩上一整年。——有时候，我不得不惊叹，许二的口头表达能力异乎寻常，听完他的修饰，竟激起了我内心阑珊的诗意，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并不漂亮却很迷人的灰姑娘，变成了一盏暗夜中闪烁的路灯，一朵小花在盛夏时结出的果。我的记忆之所以如此清晰，因为我从来都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听说了老潇暗恋的女生，我想一睹芳容。后来又听说了许二的同桌，我试图一睹为快的心情如出一辙。如此莫名其妙的心理，恰如我小时候偶尔听说有一家人都爱吃味精，便上了瘾一般爱上了在每顿饭菜里也放味精，仿佛味道也随着变得无比鲜美。后来上高三时，我仍念念不忘，便假装去许二班借一本书，其实是要看看他的同桌是否如同许二所云。果真，我看到了一个脸蛋上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女生。乍一看，确实很普通，但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是许二的同桌，叫什么名字我早就忘掉了，只记得好像姓赵。许二说他每天看到她，就心如猫爪之挠一般想捉弄她，于是千方百计搞出一些恶作剧。许二曾模仿我的笔迹，并冒充是我，写过无数的小纸条给她，说是高二的一个哥们喜欢你，让我给你！刚开始她只是一瞥而过，翻了个白眼赠予许二。后来看都不看便扔掉了。她越是这样，许二越是要写，不是把某首唐诗宋词变成求爱的打油诗，便是模仿某首校园民谣的歌词，或者化用了老潇的情诗，——但一眼就被揭穿，说这一定是老潇的手笔……这仿佛这是一种只属于他们之间小游戏，似乎有着无限的乐趣。终于有一天，许二再也不写了，只是因为他的同桌说了一句，我看是你喜欢我，但你每天也犯不着这样啊！还没完没了……许二竟然会也会难为情，顿时忸怩得像个大姑娘，欲语无言。或许更像个被揭穿了真面目的贼，终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原形毕露。 3、小强兄与套子但许二的捉弄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有一天他特意在男生宿舍捉了好几只小强兄（蟑螂），悄悄放进了同桌的课本上，却没想到同桌并没有许二预期那样，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然后跳起来装牙舞抓……却恰恰相反，他的同桌相当淡定，从容而优雅地抖了一下书，几个小强兄便被落在地上，又一脚踩上去，甚至还用脚尖磨了几下，仿佛踩的这些蟑螂正是许二无趣的灵魂，并唯恐踩不死似的……许二大失所望，同桌却说，你可真无聊！想吓我，能不能动点脑筋！有的恶作剧说起来还真有点恶心。许二仍不依不饶，他偶尔经过教工宿舍，竟捡了一个用过的套子，又在水龙头上冲洗了好半天，晾干之后，又悄悄放到了同桌的文具盒里。令许二万万没想到时，她不但毫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竟以为是许二送给她的气球，注满了水，顿时像个捧着水晶球的小公主，玩了好半天，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最终知道怎么回事时，便恼羞成怒，从许二的后脖子上的领口塞了进去…… 4、一只刺猬十六七岁的许二，也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他总是歇斯里地一般想捉弄她的女同桌。暮春里的某一天，许二在花池里发现了一个小刺猬，有点臭。许二撕掉了随身带的课本，包裹了起来，最终又放在了同桌的桌洞里。本以为不但会吓得她花容失色，还会扎一下他的白嫩小手……许二的不怀好意又一次落空，同桌为之惊喜不已，最终当宠物养在了女生宿舍，并眉开眼笑地一再感谢许二的小礼物。但过了几天，这只小刺猬竟然死了，同桌以及舍友们竟然哭得一塌糊涂，最后让许二陪着她埋在了操场边的树丛中。而自此之后，许二再也没有任何心事捉弄同桌了，也知道为什么…… 5、肌肤之亲我曾问过许二，你们就没发生别的？许二想了想，最终还是告诉了他和同桌之间的唯一的一次肌肤相亲。某个夏天的晚自习，许二和她坐在操场边上草丛中一起背单词，人家还真是记住了不少，但许二始终心猿意马，终于急不可耐地扑到了她，她拼命抵抗，和许二扭打了一翻之后，便站起来拍拍屁股跑掉了……我问许二，你究竟摸到了什么没？许二说，摸到个屁，没想到她力气比我还大，抓住我的手腕，指甲也真尖（锐利），都他妈掐进了我的肉里。许二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袖子，给我看留下的疤痕。我这才对他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深信不疑。尤其令我刻骨铭心的是，许二为了证明他们之间的肌肤相亲，——许二告诉我他的裤子都被草蹭得有点发绿……有了这个细节，——多年以后，许二和女同桌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仍如在昨日一般镌刻在记忆的深处……我上大学时候，曾把这些事情都写成了一篇散文化的小说，复印了一份寄给许二，许二回了一封我这一生收到过的最短的信：你真信啊？！这个女生是我的同桌么？写的挺好，真好像这一切都发生过似的……许二这家伙总是这样，我还真有点无从琢磨。或许，在追忆中所呈现出的美好，远远比真实发生过的更令人着迷，正如把现实中的风景，变成了艺术中的油画，而映入了人们的眼睛。人生的很多事本来稀松平常，但写在文字里或许就变得比黄金万两还要珍贵。我又陷入了无限的好奇，许二的同桌又究竟是梅芬么？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于是，我又深深怀疑，他所讲到这些事情或许只是他的幻想和臆想……我无限地好奇着，并深以为这正是只属于青春的有趣，便都如实记了下来…… 许力中2022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