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高才散文《家乡的枣树》

渭北幽兰

　　我生在北方的农村，在枣树环抱的村庄里长大。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那里就是关中平原上远近闻名的大枣之乡，不仅村里村外随处可见枣树，而且我们村北的泾河滩地，是千亩连成一片的超大枣树林。

枣树开花的时节，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枣花淡淡的清香。每到这个时候，外地的一些养蜂人就带着他们的蜂群赶来，在枣园里放蜂采蜜，枣园里到处是蜜蜂嘤嘤嗡嗡的声音。

　　有一年枣花开放的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枣园里捉蜜蜂玩，村里一位当过教书先生的大伯把我们几个喊在一起，说是带我们去喝蜂蜜水，我们便傻呵呵跟着他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要教育我们。

大伯把我们带到一对养蜂夫妇的帐篷前，从衣袋里摸出一毛钱，递给养蜂人说:“给我化一毛钱的蜂蜜水吧，让这几个小子尝尝甜头。"

　　一杯蜂蜜水传递着喝完后，大伯让我们站成一排，听他和养蜂人谈话。养蜂人说，他们是四川的，离这里一千多里地。已经从家里出来四个多月了，最早是赶杏花和油菜花，接着赶槐花和枣花，这一趟赶下来，等回到家里，大约需要半年的时间。大伯说:“放蜂很辛苦呀!”养蜂人接着说:“家里四个孩子、两个老人，就靠这营生养家糊口，不下苦怎么行?不过，话说回来了，人苦还没有蜜蜂苦——蜜蜂中的工蜂一出生就开始忙碌，到死的那一刻还在干活。”大伯说:“人和蜂都很辛苦。”

和养蜂人谈了一会儿话后，大伯教导我们:“你们都听到了吗?放蜂人离乡背井，餐风露宿，十分辛苦。他们指着这些蜜蜂养家糊口，你们怎么能糟蹋蜜蜂呢……”听了大伯对我们的一番教导，养蜂人感动地对大伯说:“大哥，谢谢你。你们这里的人真好!"

　　花期过后的七八月间，是果实生长最快的时候，逐渐长大的枣子从叶子中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像绿宝石般挂满枝头，一派丰收的景象。这个时候，站在枣树下的人们一个个都露着笑脸。

一转眼，枣子成熟了，挤在枝头上晒太阳的红枣一个个闪着亮光，像玛瑙一样，景象十分诱人。然而，这个时候，人们都忙着收获，很少有人再去欣赏这大美的景象。

我们家乡栽种枣树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一百多年来，大枣一直是乡亲们主要的经济来源。所以，每到大枣成熟的季节，全村男女老幼都在枣园里忙活，青壮年挥杆打枣，老人和孩子们帮着捡拾，枣园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那时候的情形，即使在五十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仍然使人倍感亲切。

　　小时候，不清楚我们家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枣树，长大后明白时，不禁对枣树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我的家乡地处关中平原上的旱塬区，水利条件差，有很多浇不上水的旱地，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带盐碱性的滩地，这两种地种上其他庄稼都难有收获，只有栽种枣树才有好的收成。因为枣树耐贫瘠、抗干旱、不择土壤，环境的适应性极强，人们把它栽植在哪里，它就在哪里发奋生长，开花结果。并且，枣树的生命力极强，不仅能够在干旱、贫瘠的土地上扎根生长，而且一扎根就是上百年，上千年——山西稷山就有很多千年以上的枣树，至今仍在开花结果。

　　在我们家乡，枣树和小麦、玉米、大豆等农作物一样，都是人们的衣食之本，所以人们习惯上也称枣树为庄稼。老一辈人常讲:“枣树这种庄稼生性厚道，给它施肥不施肥，除草不除草，它都会开花结果。”

长期生活在枣乡的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枣树精神的影响，养成质朴、坚强和仁厚的性格。这一点，我已经从乡亲们的身上看到了——每当家乡枣子成熟的季节，打我们那里路过的外乡人，都可以在枣树上摘几颗枣子尝尝，不用担心有人出来阻止。我们家乡的人，和家乡的枣树一样，质朴，厚道。

作者简介

　　黄高才教授，国内知名学者，语言学家、历史文化学家、教育家,全国语文名师。先后担任汉语学术期刊主编、中央机关报副刊执行主编和大学文学院院长等职。1990年，独著的《应用写作》教材获原航空部优秀教材奖；1993年，出任全国统编中专《语文》教材主审。近年来，主编、独著大学人文学科教材26部，出版专著19部，主审大学人文教材15部；主编、主审中小学课本60多本；在国内外公开刊物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主持并高质量地完成了十多项省部级课题。2018年5月，黄高才先生著《国学概论》一书的俄文版由白俄罗斯白土地出版社出版发行。先后应邀到浙江、江苏、福建、四川、山西、宁夏和陕西等省市为上百所学校的高中语文教师和高三学生讲课，其创立的写作能力训练方法得到了广大一线教师的高度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