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馒头

孟亭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家里做饭是先用水烧开煮米,米煮至半熟时捞起,倒入竹箕沥掉米汤,然后再装入甑子蒸至熟。</p> <p class="ql-block">不知道从哪天起,父亲从外面学回了做馒头的技术。每天母亲蒸饭时,父亲都会快速揉好面在米饭上摆一层馒头,当甑子的水蒸汽出气圆满时,馒头和米饭就一起蒸熟了。</p> <p class="ql-block">揭开盖子,那馒头热腾腾香喷喷的又松又软,我总是会用筷子夹起馒头趁热先吃。蒸熟的馒头底部还粘着一层米饭,感觉特别有意思。</p> <p class="ql-block">这几乎每天必蒸的馒头先是父亲做,后来父亲教会了大姐做,接着是二姐做。于是乎我们家蒸的饭都变成了下面米饭上面馒头,渐渐的,家里每个人都爱上了吃馒头。这米饭上蒸馒头的做法一直到父亲去世后还持续了许多年,养成了我们家习以为常的独特饮食习惯。后来我长大些也学会了做,只是没有了父亲的亲自指导,便没有姐姐们做的好吃。</p> <p class="ql-block">很多年后,我们都各自成家,而我远在昆明,离家最远,便常接母亲来昆明和我居住。有时想起小时候这馒头的味道,于是特意去菜场买回两个没蒸的生馒头做发面引子,做了几次却都没能成功,工作忙于是便放弃了。</p> <p class="ql-block">有次和母亲聊起父亲这米饭口蒸馒头的独特创意,母亲这才说起了缘由:当年三爸离开家去新疆边陲二十多年,后来中苏关系恶化,眼见大军压境,战火一触即发。基于多方考虑,三爸趁暑假带全家第一次回来,一则暂避观望,二则考察退路。回来后,吃饭时两个新疆出生的小妹妹哭着不吃米饭要吃馍馍,妹妹口中的馍馍其实就是馒头。那时候左邻右舍也都是贵州本地人,没有吃馒头的习惯,也不会做馒头,压根儿就找不到馒头。两个妹妹哭,三娘于是抱着她俩说,在贵州馍馍不是好东西,米饭才是好东西。可小孩子哪管这些,两个妹妹也是一直哭着不停,怎么哄也哄不好。</p> <p class="ql-block">他们回新疆后,父亲便找机会学做了馒头,也想出了这米饭上蒸馒头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为了以后三爸回来时,两个小妹妹有馍馍吃。可事与愿违,父亲因病早逝,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的三弟回来,给他的三弟一家做上一回馍馍。</p> <p class="ql-block">几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没成想如今三爸也走了,虽是91岁的高寿,可三爸是父辈同胞中仅存在世的一位,我更希望他能活到100岁,留住三爸也留住父辈的眷恋。得知噩耗,我也独自嚎啕大哭,可大哭后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悲伤,悲伤三爸的离去,也悲伤父辈的结束。送别三爸多日,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复。</p> <p class="ql-block">也许,他哥俩如今在天上相聚,也聊着这馒头和许多说不完的故事。父辈同胞兄弟姐妹共有六人,个个熟读诗书,这另一个世界的团聚,说不定又是常论海阔天空,尽显才华横溢。</p> <p class="ql-block">生死总无常,堪受几多伤?</p><p class="ql-block">但愿无来去,不叫人彷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