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知青女教师（20~22）作者/张晓华

万有裕

二十、妈妈来到小山村 一九七五年的春天如期而至，和往年一样我们山坡上，村道旁，漫山遍野开着迎春花。这些黄色的花，根长在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冰雪里，这种花有极强的抗寒能力，香气袭人。引来山外人纷纷过来采撷，山沟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们这里迎春花还没开完，白色的梨花，粉色的杏花，紫红的桃花陆续应季开放了，真是春意盎然。 今年学校这几天要放一个星期假。我们又有了春假，一是带同学利用这个季节去赏花,看看山水,欣赏一下大自然，回来每人还要写一篇作文；二是学校有种花的梯田，每年我们都会收集各种花籽儿种在学校两旁山坡的梯田上，这也算我们春耕了。 春天在我们这里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每年这时候我们仿佛进了桃花源，就像入了仙境。让人如醉如痴。远处是山峦叠嶂，郁郁葱葱，眼前新柳垂绿，百花吐蕊，刚播种的田野垄沟伸向山脚下，泥土的味道似乎弥漫着丰收气息。山花刚落，我们种在学校两旁的花又竞相开放，一层层、一片片花团锦绣，百花盛开，一直开到深秋下霜。生活虽苦，但苦中孕育着希望，有希望寄托，就能体味生活的美好。 我下乡已经七年了，妈妈爸爸由于他们都忙于工作离不开，一直没能来看我。杨威已经出生快五个月了，父母都没看到。爸爸还没退休不能来，今年妈妈退休了，又知道我要放春假，这可是个好机会，妈妈同意这个星期日来，因为星期天永兴休息可以到车站去接妈妈。一想到妈妈要来我真高兴。永兴特意跟生产队队长借一辆马车。星期天他荣幸地当上了车老板，赶马车去三岔镇车站接我妈妈。我本想一家子四口都去妈妈，又一想老老小小在一起有点乱，我怕管不过来，就想把杨露留家，杨威太小只好抱着。杨露一听不干了，直接爬上车说：“小弟去，我就去！”说着还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叨咕着：“小弟不会走路，我会走路，不让我去让他去，有了小弟不喜欢我啦！”说着哭声更大了。永兴一看忙过来抱住女儿哄着她说：“你妈怕车站人多，她要照顾姥姥，还要照顾弟弟和你，忙不过来。我还要管大马车，马跑了怎么办那？爸爸妈妈都喜欢你和小弟弟。”露听后立刻不哭了，说爸爸我听话，我拉住妈妈衣角不松手行不？我们俩觉得杨露说得太可怜了，就说你听话就行，露连连点头，我先在车里把被铺好，然后上车我抱着杨威，露露靠着我，然后又拿一个被子盖在身上一切准备好，我们一家四口向大山南面十里外三岔镇出发。 我们到车站等了一会儿，沈阳的长途汽车驶过来了，当我看到家乡的汽车和从车里走出的妈妈，就和妈妈拥抱起来，又是三年没看见妈妈了。杨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来抱住姥姥的腿，妈妈抱起了杨威，我们坐上回家的大马车。这是妈妈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马拉的车，我们看着路旁流着山泉水的小溪，闻着路边山花的香气。永兴把车赶得很慢，因为回家的路，山路又不平又是上坡，永兴怕颠了妈妈和孩子。露露看姥姥抱弟弟，也想倚在姥姥身边，我怕妈妈太累了，就把杨威抱了过来。小露马上钻进了姥姥怀里。真是割不断的是亲情啊！这小丫蛋一会儿就跟姥姥分不开了。面前山下一座座小草房，坐落在山坡上，农家院被树木遮挡，山边的流水清澈见底，哗哗地响，仿佛在为母亲唱着欢迎曲。多种不同色的果树争香斗艳。这个像画一样的地方就是松山村，那是我们的家。马车到了山顶我们兴奋极了，不自觉地回头一看四周群山重重叠叠云雾缭绕，眼前的小山村好像在云里雾里。 生产队离我们家很近，我们家在北山坡上，生产队就在山脚下。永兴很快把车马送回去了。他顺便给马添了吃的草料，因为天已到中午了。永兴回家一看从三岔子回来大家都饿了，想赶快做饭，正好妈妈带来不少小食品露露吃得挺高兴，更让杨露高兴的是看见爸爸手里提着一只大花公鸡。她认识，这是奶奶家的，马上爬下炕，要看爸爸杀鸡，这孩子胆子可大了。原来婆婆听说我妈妈来了，也知道我们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就把家里的一只大公鸡叫永兴拿来，还带来不少蘑菇。要给我妈妈做小鸡炖蘑菇，我知道这可是东北地区名菜呀，也是硬菜。除了过年和来了尊贵的客人才舍得上这道菜。婆婆还在病中，等菜饭做好了，我让永兴给家里送去，给公公婆婆补补身子。 露露看见鸡肉下锅了，又爬上炕和小弟弟玩去了。杨威最爱跟姐姐玩，杨露逗他，他乐得哈哈的，过了一个多小时，这姐俩正玩着，露闻了闻突然不玩了，好像说“熟啦”，就爬下炕去了，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露露的哭声，我过去看一看，杨露闻到鸡肉的香气，有点控制不了自己了，管爸爸要肉吃，爸爸说还没好，她小不懂事以为香气出来就该吃了，不让吃，急哭了。听见哭声，姥姥一着急抱着杨威也下地了，把孩子交给我，拿小碗给露露挑了几块小肉加了点汤，领小露进屋里去了。等到大家吃饭的时候，露露还是大口吃肉，姥姥光喝汤不吃肉，我给妈妈夹肉她说我就爱喝汤。家里是好长时间没吃肉了，也不能全怪不懂事的孩子，吃回鸡肉弄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害怕妈妈看出来，心里不高兴。 刚吃完饭，天就黑了。我用一个带盖的盆装上鸡肉和汤，让永兴给婆婆家送去，因为明天早上还要起早上班，他没说几句话就回来了。我妈妈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就咳了几声。我知道妈妈是被煤油灯烟气呛着了。我想妈也累了，应该早点休息吧，不点灯妈妈就不咳了。我得赶快把铺位安排好。为了把四个人睡觉的地方让五个人休息好。我首先让妈妈在炕头睡，在农村只有长辈才能享受这个待遇，我挨着妈妈，第三人的地方炕沿旁边住着儿子，炕下边住着女儿。头都朝上这是我的创意。永兴在第四的位置上。当五个人都躺下时我觉得不挤。我心里想这俩孩子占了一个人地方当然不挤，暗自庆幸。 最先睡着的是永兴，躺下就打呼噜，我推了他一把，永兴翻了个身，呼噜又响起来，他太累了。我是最后一个入睡的，睡着了前还在考虑明天陪妈妈去哪里游一下。我好像刚睡着，突然就听见杨露喊妈妈下雨啦！下雨啦！哪来的雨呀？小露的话让我心里直发蒙，随手拿起身边的手电筒照一照，只见杨露满脸是水，头发、衬衣都不同程度的湿了，给我吓了一跳，屋里哪来的水呀？再往上一照全明白了，原来儿子热了，把被蹬了，尿又憋不住把姐姐给浇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还不知道自己惹祸了，可把露气坏了，她手举起来要打弟弟，又放下了舍不得打。这时光照来照去把威也弄醒了，他以为姐姐和他玩那，这没心没肺的小子还哈哈乐那。我又忙着给露洗头洗脸换衣服。大家可能都睡着了，我却睡不着了，我知道妈妈也不一定睡着，不说话不代表睡着，她可别上火啊。 第二天永兴起得很早，他要骑自行车走三十里路，赶到八点前到银行上班。多年来他风雨无阻。走时对我说：“咱家屋太小了，昨晚事我都知道，我当时无话可说，我先在单位住几天再回来，告诉妈妈就说我单位忙，我过几天回来别让妈妈多心。”我把永兴送到门口，回头看见西屋窗台上放着两个包，我拿回屋一看原来是二十个火勺还有十快冻豆腐。妈妈看见，问我哪来的？我说可能是学生家送来的，知道我们来客人了，妈说你知道是谁给你的吗？我说不知道，过年过节，有时就遇到这事。这里的人谁也不承认，我找人找不到，这回妈妈来了，可能知道消息了就送点土特产，我们村里人可好啦，都把舍不得吃的东西送给我，把我当成家人，还说我是好老师。 妈妈听了说：“上回你回家时说乡亲们对你好，我还不信，这回相信啦，虽然东西不多，但人家也不富裕，这是一片心啊！以后你注意看看是谁，咱也得感谢人家。”我笑着说：“他们可聪明了，下雨下雪天都不来怕留下脚印。”我一想起那些学生我就充满激情，我就想让他们好好学习走出大山，不希望在我的窗台上，夏天摆着应季水果，冬天摆着冻豆腐火勺。有时抓到学生他还说是他妈让他送来的，因为学习好了，妈妈说家里树上结的果又不用花钱买，给老师吃点呗。我跟杨老师反映情况，他说这是村里规矩，就是不占别人便宜。知恩图报否则会让人笑话的。你对学生帮助很大这是村里公认的，你教的学生大多都考上初中了，原来是大多考不上的，给你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还有家长说你太见外了，给你点东西像小偷一样，还说大城市人就和农村人不一样呀！我听了有点不知所措。后来，我还特意召开一次家长会，和家长真心实意谈话，唠家常，消除了误会，知道老师和家长是一条心，都是对学生好的。村民说我爱人不在家，生活不方便，他们家里水果蔬菜吃不了，给你送点别客气，你自己去树上摘水果，到地里拔菜，是不拿我们当外人，我们可高兴了。 开完会后我和家长关系越来越好，对学生的了解也加深了，对学生的全面发展起了很大作用。大家活得很轻松。这次可能是意外，一定是人家知道我妈来了，不好意思进屋，就放窗台上了。妈妈了解事情原委也放心了。 　　初春早晚冷风吹着，天是冷的，中午时分有了阳光的照射，户外显得暖融融的。妈妈说：“我到你学校看看吧，你们学生今天不是旅游去了吗？”我说现在就去，屋外的天气真好。露露又跑过来拉住姥姥的手说：“姥姥我是小学生我领你去。”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听说学校很近，就和露露走出门，我抱着小威，又拿了钥匙跟在妈妈身后，平时走在这段坡路，我和永兴总是叮嘱孩子走路一些注意事项，这回露露牵着姥姥手也同样告诉姥姥这个不能踩，那个不能碰。当路过一口井时露显得非常紧张，拉着姥姥手往下拽说：“离井远点。”我看着直笑，我们平时教杨露这点事，都让她加倍表演出来了。妈妈这才看见旁边有一口带盖的井。我告诉妈妈这井有四十多年历史了，讲它得用许多时间，我们已经到了学校旁的坡上，还是先看学校吧。 这是三间草房，坐北朝南立在北山坡上，中间这二十平米是办公室，室内摆着两个东西方向对着的办公桌。办公桌北面挂着一个老式摇篮也是东西方向，可以悠来悠去，露露这会儿又把一三年级教室门给打开了。跑过来找我们到她那去。我说：“露你先告诉姥姥那摇篮是谁的？”露露走到姥姥跟前大方地说：“姥姥，这摇篮是我奶家的，我爸我姑他们都用过，我九个月到学校也用，这都是我爸告诉我的。”姥姥说这孩子真聪明，说得露直蹦，又去拽姥姥到一三年教室，我们还没进门口露已跑到一个小桌椅旁自豪地站在那里，我告诉妈妈，露露经常往一三年级教室去，有时一年级上课她也不走，但露也不影响同学上课。有时还能回答简单的问题，杨老师很喜欢她还表扬她，所以杨露更努力学习了，还让爸爸买书和本，当杨露背着书包坐在一三年级教室时同学都笑了。杨露聪明，不会的东西还回家问我，这四岁半的小丫头真的当上了编外小学生。杨老师看杨露桌椅太高，又找来两个五年级男同学利用废桌凳给杨露做了个小桌子和小凳子，当杨露背着书包坐上小桌凳时，全体班级同学给露露报以响亮的掌声。我当时也在那里深受感动，我让杨露走到同学前面表示感谢，露还真的大方行礼说声谢谢，当时我要说的话很多，但我只说一句，“以后我是咱们全校同学的老师，我不只是五年级的老师，我们都是一家人。”第二个教室是五年级教室，这里只有十六个学生。桌凳虽然旧但不破。因为我们班学生跟着杨老师学会了修理桌凳。 当我们三辈人从学校回来，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这位沈阳的老教育工作者说：“你在这里付出的一切是值得的。我们应该感恩大山里的人。”当我们的思绪还沉浸在对学校赞誉之情时，又看见了那口井，杨露又开始说离井远点！姥姥说你离远点吧，姥姥看看这井。杨露反到不走了说我和妈妈在一起，并拽住我的衣角，身子不动脑袋往前探，看见姥姥打开井盖，往里看一会儿，又把盖盖上了。妈妈问，“你们用这井水吗？”我说“用”妈妈没吱声。 晚上吃完饭小威睡着了，我和妈妈了谈起那口井。我说：“我一九六八年下乡来到这时，就有这口井。房东大爷告诉我，井是日本人建的，在一九四五年以前的伪满洲国时期日本人占领我们辽吉黑三省。他们国家有许多麻风病人，而这种病是严重传染病可以使人肌体烂掉，面目全非，瘫痪在床。当时伪满洲国政府，执政的日本人担心麻风病在日本传播，就在长春成立日本军人麻风病疗养中心，并在东北各地设立很多分支。统一由长春总部领导。这些疗养院都设在偏僻山区，为了盖房子建疗养院，山里人被强迫干活苦不堪言，建好后，日本人又强迫中国人，给他们开山修路，只有这样才能通汽车，保证当地疗养院和长春总部联系。又强迫山里人帮他们打深井。盖好房子后，汽车拉来八十个缺胳膊少腿拄缺鼻子少眼拄着拐杖患有麻风病的日本兵。加上医护人员和后勤保卫人员，管理人员来了一大堆，日本兵荷枪实弹把山里人赶到一边不许看，戒备森严。老百姓人心慌慌。我问大爷您怎么知道那么详细？大爷说后来日本人征用他做伙夫去挑水担柴做饭。大爷还告诉我，日本人一共挖了三口井，一口井是给病人专门用的，一口是医护人员用的，另一口是后勤管理和警卫人员的，现在就剩下管理人警卫用过那口井了。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当地人把那两口井都填埋了，怕有病毒不用了，剩的那口井大家还在用，那井在北山坡上，水质还挺好。我住的房子就是村里人在井上坡给知青盖的房子，我们喝这井水已经四年了，经卫生部门检查各项指标正常。 大爷是我下乡到大山里时，被分配住在的军属家的房东。他是大队放心对我们知青进行再教育的人，我们来时大爷就八十多岁高龄了，现在已经去世一年了。妈妈听了说：“你说这井是干净的我就放心了。”麻风病当年在日本流行，把疗养院建在东三省动机不纯，也是一种侵略，当时我们国家不强大就受欺负，那口井就是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最好例证。 妈妈来的第四天晚上，老公从单位回来了，还给妈妈买糕点了，糕点我妈没吃，这次姥姥都把蛋糕给杨露杨威吃了。永兴告诉我，单位又给他两天假，让我们陪妈多走走看看。妈妈却说：“今天晚上我要去看看你公婆，会会亲家，明天上午看看你们没开发的温泉，下午我就回去了。”我和永兴都急了。我说：“妈您急什么呀？这么多年没来，好不容易来多住几天吧，杨露还说爸爸回来她在奶奶家住，怕弟弟再浇尿。这回睡觉也有地方了。”说到这大家都笑了。杨威这小家伙看见大家笑也跟着笑起来，露指着小弟说：“他不知道害臊。”大家又笑了。妈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太喜欢这两个孩子了。最后决定说：“看俩孩子面，星期六就是后天回家。”我想永兴正好有时间送妈妈，我星期日假期结束，休整一天，星期一上课正好，我同意了，说听妈的没错。 第二天上午，屋外平风无浪，永兴领着我们上温泉去了。当地人管那里叫“泉眼沟”，离我家不足一百米，就在我家西北坡边上。这所谓的温泉十米以外你都看不到，再往前走，只看见一条小溪从山底下平缓流出来，水声潺潺。永兴告诉妈妈这就是温泉，妈妈有点疑惑说：“这不就是小河沟吗？水一摸也是凉的。”永兴说：“这水天暖是凉的，天冷是热的。”我也跟着说冬天这里水可大了，还呼呼冒热气从山底流出穿过道路，奔向田野真是气势磅礴呀。冬天我上班都得绕到山后走，走大路全是冰上加雪，雪上加冰，寸步难行。十分钟到校要走二十分钟。来回走抱着孩子，更不用说有多难了，多数情况都是学生搀扶着我前行。我好感谢我的学生。妈妈说这么好的水，怎么不利用那？我说我们生产队只有十九户人家没有技术条件，也没有钱怎么开发呀？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前几天还有一个开发商领人来考察山里的山泉水，说这里水含有二十八种稀有元素，对身体好，都是优质矿泉水。后来听说山路崎岖也不了了之了。庆幸的是我们用的井水，也是矿泉水因为都属于一个山体系。 妈妈看完说：“这么好的水白白流走太可惜啦。你们要好好教育学生，走出大山，学会本领，回来改造家乡，建设家乡，你们这可是好山好水好地方，也是进行爱主义教育的好课堂，你责任重大呀。” 当天晚上永兴家人早早来接我妈妈和全家人去吃饭，一为会亲家，二为和我妈妈道别。公公特意做的豆腐招待客人，这是农村招待贵客的待遇。婆婆虽有病，但知礼节，大家其乐融融，言谈中盛赞我对公婆的好，夸他们宝贝孙女孙子，妈妈也夸永兴忠厚老实，是个能吃苦的人。我们要走了，露露却上炕了，这丫头还记着挨浇的事呢，永兴抱起杨威，我妈给婆婆二十元钱，说让婆婆买点水果糕点吧，婆婆盛情难却只好接受。这钱在当时是比较多的，相当于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互道祝福后，我们就要离开婆婆家了，露露突然喊：“明天我送姥姥，别忘了我。”天快黑了我们离开了婆婆家。 妈妈准备次日上午乘十点沈阳长途汽车回家，永兴又借了队里的大马车，我们九点就要出发，当我们抱着杨威把车赶到婆婆家门口时，觉得早晨天气比较凉，还有风就不想带两个孩子去了，进屋时见露，她已经穿好衣服，准备走了。看见我就要下地，我拉住她的手说：“今天风大，有点冷妈妈怕冻着你们俩，把小弟放奶奶家你看着把，弟弟小，冻着怎么办呢？有事跟奶奶说。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接你们回家行不？”露看了看窗外的大马车旁的大树枝，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她相信了我的话，又看到爷爷在忙着给姥姥往车上装大包包。露着急要下炕，说要去和姥姥说再见，我发现露露越来越听话懂事了。这时门口的人们都拥进屋来，我妈妈握住婆婆的手互相道别，露露抱住了姥姥哭了，姥姥也哭了，我怕妈妈伤心忍住了泪水。永兴在一旁劝说快走吧，要赶不上车了。杨露听话地爬上炕，我把婆婆和杨威杨露安顿好，才向大马车跑去。 永兴赶着车坐在前边，我和妈妈盖着被坐在车上，像小时候一样和妈妈依偎在一起。本来我们都有一肚子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妈妈打破了僵局，告诉我：“你和露露在屋里时露爷爷把大豆腐、干豆腐装了一大包，让我给你爸爸尝尝农家豆腐。拿这么多可能自己家都没有了。人家当我面总夸你对永兴家里人好，这家人真好，你好好与人相处吧！”我说：“放心吧妈妈，我能做到。”这时我想起爸爸，我对妈妈说：“妈替我问候爸爸请他多保重。”说着我就流下了思念的眼泪。 这时开往沈阳的汽车来了。永兴把妈妈带的包裹安排好，我没有再往前去，我怕我情绪失控失态，给妈妈带来痛苦的回忆。 大汽车缓缓开走了，那里有我的妈妈，她带走了我的思念。车越来越远，我的眼睛也越来越模糊……永兴拽了我一下说：“咱们回家吧。”我好像清醒了许多，妈妈来了六天，她亲眼看到听到有关这里的一切，应该放心了。妈妈，俺们这里是穷了点，但已经比从此前好多了，我们还会努力，欢迎您再来时，将会看到大山里更加幸福美好的明天。 二十一、七七年高考 一九七七年十月末的一天下午，松山村队长到我们学校来找我。他说刚从公社开会回来，知青工作办公室人员托他给我们队知青带两份报纸。我们队原来有四个知青，当兵走两个。我结婚后，王敏转到了一个离我最近的菊花生产队去了，她经常来看我，我们已成最好的姐妹，上回来还告诉我她和原房东大爷在部队当医生的儿子杨永才要结婚了，我们这里只有我是知青，所以队长把报纸给我送到学校来了。临走还强调这是关于高考的事很重要，说着把两份报纸递给就我走了。 我想高什么考呀？都十一年没考了，假消息吧？队长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反正现在也没时间看，回家再看吧。我对这事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晚上吃完饭我家小姐姐和弟弟玩起来了。在电灯光下，我把报纸展开放在桌子上。值得一提的是一九七六年春节我们这通电了。村里还安了公用电话。我们可以和外界保持联系了。日子越来越好了。这时我低头看见《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上面的文字《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时间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我又赶紧看《辽宁日报》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三日头版头条发的《辽宁省高等学校招生简章》。我还没往下看，就明白了，这次高考消息是真的。这两份报纸是国家发声机器，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国家。这时眼泪不自觉就淌了下来，这是激动的眼泪，这是幸福的眼泪。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一年，人生有几个十一年啊！那可是我人生最好的青春年华。我从来没在孩子面前哭过，这回把俩孩子吓坏了，她俩哭着跑过来，露露问，“妈妈你怎么哭了？谁打你了？爸爸回来我告诉爸爸打他们。”杨威搂着我的脖子也不放手。面对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心里不知所措，心想我要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你们可怎么办那？ 我把孩子安顿好睡着了，自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电灯又认真看起了报纸。看了报纸我了解了，我们国家从一九六六年就停止办了高考。就算今年开始高考已经停考十一年。现在国家正在搞四个现代化建设，急需各方面人才。为了解决人才短缺问题，所以要尽快培养人才。我们国家高考从来都在夏天举办，本来也可以安排在一九七八年夏天，但为了多争取半年时间破例地，把高考安排在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初，这也看到我们国家真抓实干的精神和魄力，也让我看到国家的希望和未来，当时我心潮澎湃，又坚定了参加高考的信心和勇气。 过度的兴奋使我夜不成寐，往事的回忆一下子穿越到十一年前的一九六六年六月，那时我高中毕业，为参加高考所有准备已就绪，就剩填写志愿报表了。面对全国各地发来的招生简报，我寻找着适合我报考的师范院校。想实现我当老师的梦。但天有不测风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全国停课了，高考停了，我的大学梦破灭了，我们这一届学生本应该三年毕业却用了了五年时间，那两年没地方去，成为我国教育史上特例。六八年我响应毛主席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铁岭大山深处。我当上老师已经九年了，我爱我的学生，他们也爱我，我走了大山里的学校暂时没有人来接我的班，一般人不愿意到深山老林来。而我的学生明年夏天就要参加小学升初中考试。为了学生，为了我的孩子，我又不想了参加高考了。我的心一直在反复纠结中，等永兴回来听听他的意见吧。 到了晚上两个孩子在院子穿来穿去，我知道他们是想去路口接爸爸，他们只要知道爸爸哪天回家，她俩一定去接，当在路口看到爸爸的身影，就会跑过去抱住爸爸。永兴虽然骑车走了三十里山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从来不说累，还乐呵呵地把儿子女儿用自行车前一个车后一个推回家。这种事我经常看见已经不以为然了，但我现在却很重视，假如我考上大学这温馨的画面就会消失了。想到这又增加了我心中的烦恼。 我们小学校只有两个老师，我教毕业班，杨老师教低年级两个班，我们共事九年了，工作配合相当默契。高考的事我早就和杨老师讲了。我和他约定说先不要和学生讲，怕影响毕业班同学情绪，他说我应该做两手准备，现在就告诉学生不好，我还没确定下来呢，那样会影响学生期末考试成绩，我们还要参加乡里期末考试成绩比赛。我和杨老师想法一致。 孩子们把爸爸接回来了，围着永兴前后地转，杨露还偷着告诉爸爸说我昨天哭了，这小丫蛋和爸爸可好了，我正好还要和永兴谈高考的事，我顺便就把高考的事讲给了他。永兴说：“这事我也不好说，你是当年老高三毕业生考上的希望挺大。你就是给我机会也不敢去比划。可你要是走了孩子怎么办呢？咱们再想想吧。”我说：“还剩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我啥也没准备呀，连书和复习材料都在沈阳家里。杨老师还说让我做两手准备呢。”永兴说：“对，明天我休息，你就回家取吧，星期一早上你就回来了，我星期一正常上班，我明天送你上车站。你打电话和杨老师说一下吧，就这么办行不？”我同意了。 我是按计划回到了久别的家，高兴之余母亲问，“你是不是也要参加高考吧？”我点头承认了。爸爸说：“现在大街小巷谈的都是高考。真是春雨润大地，久旱逢甘露啊！”爸的话是由心而发，出口成章，让我佩服。我跟父母说我也不一定参加高考，孩子太小，学生也没人教。但我以后要努力学习，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说的话受到父母一致赞同。但我心中的痛，不时冲击我的理智，我还是想参加高考，考试的机会太难得了。 星期一我早早起床，谢绝了父母的真诚挽留，背着几本书带上妈妈给孩子买的小食品登上开往铁岭三岔子的长途汽车。上午九点三十分就到“三岔子”汽车站了。因为担心孩子，这次大方一把花五元钱雇了个摩托车，十里路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还没等进院就听见屋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我赶紧往里走，房门敞开着，我直接进屋了，只见厨房锅盖掀起来了一个大缝儿，两个鸡蹲在锅台上，嘴里还一口口叼着吃锅边上贴着的玉米面饼子。两岁多的杨威一只手拿着豆角吃，还用另一只手拿饼子自顾自地吃着，我往里屋走时，杨威才看见了我，就喊妈妈，两只鸡吓得嘎嘎大叫跑到院子去了。再往里屋走我看见杨露手里拿把扫帚在轰鸡，门关着，鸡还在屋子里，鸡怎么能跑出去那？鸡乱飞乱叫，杨露也连哭带闹，炕上还有一滩鸡粪。杨露看见我了，就把扫帚扔了，扑向我说：“妈你上哪去了？不要我们啦？”说着搂着我大哭，杨威听到姐姐哭，开门进来看，那只鸡一下子从炕上飞下地来，从门缝钻出去了。杨威也许是太饿了，一直在锅旁吃。看到这一切我心碎了，我跟孩子说咱们把屋子收拾干净吧，我还有好吃的给你们那，妈妈爸爸和你们好好过日子。 原来我告诉过杨露星期日我要取书，星期一早上回来。杨露早上起来知道爸爸上班去了，也看见饭菜做好了，她不知道是爸爸做的饭，以为是我回来做的那。她没看见我，就到处找，由于忘记关大门了，邻居家小狗进屋，把鸡笼弄翻了，杨威早上被鸡狗大战吵醒了，狗跑了，饿了的杨威把锅盖推开一条缝，锅盖是厚木料做的很沉，孩子小，掀不开锅盖，只能推个逢。儿子看见锅底有菜，连脸都没洗，拿起锅边贴的玉米饼，就吃起来了，见有机可乘两只鸡飞到锅台上，把玉米饼子叼得一个眼一个眼儿的，吃得挺香，杨威也不知道管鸡，还是自顾自地吃，见我回来了跑过来喊妈妈，两只鸡吓得嘎嘎叫飞到院子里去了。另一只鸡被狗撵得不知所措，屋门没关溜进里屋里去了，杨露回来，想把它轰出去，可她进屋时顺便把门带上了，鸡也跑不出去了。我只是晚回家一会儿，家里就鸡飞狗跳，我要四年不回家这个家会是啥样那？想都不敢想，就这么定了，今年不去参加高考了，不打无准备之仗。 家里收拾好了，不参加考试决心也定下了，吃过午饭，下午我领着孩子上学校去了。杨露还背着小书包，见到杨老师忙行礼，然后坐到自己小课桌上，杨威也坐在姐旁边。杨露拿出图画本和彩笔给弟弟，准备让弟弟画着玩的。这俩孩子都知道上课遵守纪律，不能影响别的同学，这是在学校长大的孩子，按杨老师说他们都是科班出身，还经常得到老师和同学表扬那。杨露那曾被背在身后上课的小丫头，已经快六岁了，可以照顾弟弟了。她还可以和一年级同学一起上课，我轻松了许多。 我向杨老师简单讲了我的决定。他说：“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放心吧。你还年轻又这么要强，一定行。”这个在一起工作了多年的杨老师是我的五叔。原来。杨老师和永兴家有不近的亲属关系，在众人面前我从来不叫，今天激动地我感谢五叔的理解，谢谢您多年对我们的照顾，真的谢谢！ 为了解我从沈阳回来的情况，永兴晚上又回来了。杨露不知道爸爸能回来，没能去接，情绪很低落，永兴早有准备，从兜里拿出几块糖给他俩分了。说这是同志发的喜糖，今天用上地方了。屋里的气氛立刻好转。一个简单的家庭，有着不同的小故事，家是让人心安的地方。 我把今天早上的闹剧讲给永兴听，他哈哈大笑，说没有这场大戏你不会下决心的，这是我导演的。我说你有那能耐就报考艺术院校呗。鸡和狗都能听懂你的话呀？说着拿起炕上笤帚假意要打他，杨露第一个过来护着爸爸，杨威小，也跟着姐跑过来。永兴忙把儿子抱起来，把女儿搂过来说没事，没事，妈妈是逗你们玩那。 一场轰轰烈烈的高考在我家提前结束了。但我没有沮丧，通过思想反反复复的过程，让我学会了审时度势，我想等到万事俱备那一天，我一定会实现梦想。 二十二、中学门敞开，难舍松山村 一九七八年暑假，铁岭小学升初中考试刚发完榜，我们村十九个学生，考上十七个全村多家人沉浸在喜庆的欢乐中，只见两名没考上初中学生家长，刚好碰在一起，没看见我，就唠起嗑来了。一个说就咱们孩子差点分，另一个说就是嘛，没考上给老师丢脸了。人家老师真好，每天晚上都给咱孩子补课，咱孩子呀就不努力，怨不着别人。听到了这俩人的只言片语我很感动，心想山里人懂情懂理，没考上也不怨老师。这几天我觉得很累，不想和没考好的人说点什么，觉得我已经尽全力了，也不想听考上的人说过多谢谢，我把自己放松了，和我的两个孩子玩在一起。好像是一种对歉意的特殊补偿吧，说也说不明白。 一天中午我和孩子们刚吃过午饭，就看见永兴和杨老师推自行车进院了。我感到很奇怪，心想这俩人怎么碰在一起了？我连忙给杨老师和永兴各倒杯水。俩孩子都找爸爸去了。这时杨老师说：“我上乡开会去了，正好看见永兴回家就一块回来了。我先说第一件事吧，这次升学考试我们学校在全乡考第一，等开学开大会还会发我们奖状那。这是你的功劳呀。”我听了忙说这是大家功劳，您打的基础，也是学生的努力。五叔那第二件事哪？我一着急也叫五叔了，永兴说：“对，不在学校就应该这么叫，我们是亲戚。” 五叔说：“第二件事你得好好听，公社中学缺个教化学的老师。马上开学就没有老师上课了。”五叔又念了会议记录，“公社教委多次走访，调查得知我们松山小学现在有个学过化学，一九六六年准备高考的高材生知青，现在已经在那里当九年小学毕业班老师。每年学生毕业考试成绩在乡里名列前茅，今年毕业录取率全公社第一。所以公社教委和二十二中领导决定调张老师去中学任教。”五叔念完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永兴走了过来，说我就为这事领导给假回来的。 五叔又告诉我，咱们学校下学期的四年级，要到山那边菊花小学上学。今天晚上就得找村长召开社员大会把情况讲明。五叔说还不知道大家会怎么说那？我不是社员没参加晚上大会。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就听见生产队院子里一片吵闹声，我家在队部的后山坡上。清楚地看见村长在安排一群男女老少坐大马车的位子，还说坐不下了，年纪大的别去了。老人说这是我孙子的事我得去。原来是对昨天的会议决定村里人不满意，一是不让我走，二是不让孩子去山那边松山村小学上学。由于大家都想去乡找领导说理。最后吵到天大亮，再不走就晚了。就是去还有三十里的上坡路，别提回来还有三十里山路，那些没去成的六七个人带着遗憾回家了。 村里人晚上回来，看到全车人寡言少语的样子，我知道大家的愿望没能实现。村长看见我说：“张老师我们留不住你了，你要做的工作比在我们村更重要。这几年，你在这里，我们已经很知足了。搬家用车告诉我一下吧。”说着低头走了，我知道他心里很难受。 两天后的早晨，永兴的同事来电话，说在永兴单位附近，有准备要出租的三间小瓦房的，一年租金五十元，让他去看看。永兴带钱去了，说房子定下来他就在单位住，收拾一下房子回来后，就搬家。租不成今天就回来。 永兴当晚没回家，我们要搬家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本来我想把东西收拾好，可每天人来人往，有的送水果，有的送鸡蛋弄得我接应不暇，因为是暑假，今年往年毕业生，你来我往。我最怕女生见了就拥抱，分开就泪水涟涟。女儿带着弟弟到爷爷家告别，一家人难舍难分。爷爷说：“ 这是好事，你们一步一步往上走吧，爷爷看着高兴。” 看我太忙，杨露的姑姑和叔叔过来帮我把一切事安排了，收拾好了。永兴过了三天就回来了，说那个房子虽然小点，院子里还有一片小园子，租金价格不算贵，我们人少可以住下，明天就搬吧，搬完，还有许多事要做那。我也想早点搬，早点安排好，开学之前把课备好是最重要的。 八月十六早晨天刚亮，我们把孩子叫醒，告诉他们我们要搬新家了。杨露明白，杨威不知道咋回事，只知道跟着大人高高兴兴地来回走，早晨忙，没时间做饭，我煮了二十个鸡蛋吃不了带路上用，队里派来两辆大马车，家里的村里的年轻人来了不少，他们先把我家山柴装上车，又把家具、行李杂物都放在另一车上。这时车前车后围满了人，我让孩子先上车姐俩坐在一起，我和永兴向乡亲们道别，和学生道别。十年啊，我最美好的人生芳华都留在了这里。这里的父老乡亲把我当他们的孩子。那一刻我好像有下乡那天离开父母一样的感觉。我手拉着学生的手，分也分不开。永兴也是要离开出生三十多年的家，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和大家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大家再见吧！马车离开了我的家，有些乡亲，还有我的学生跟着车走，挥手再见，又挥手又再见。前面的路就要拐弯了，他们还在跟着，我让车停下，我站在车上面对车后的人群再挥手，再喊再见，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看见我的学生他们转身低头往回走……我知道他们在哭，同样我也是含泪离开了松山村。 在车上，永兴和孩子拥在一起。我的视线，我的心离不开北山坡上那三间小草房，那是我的家，还有那生活工作了十年的小学校。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刚当老师的那年那月…… 我的思绪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人喊张老师，我回头一看是一辆装满柴稇的大马车。仔细一看赶车的是五叔的大儿子喜庆，也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原来五叔知道我今天搬家，怕我们烧柴不够用，就让喜庆拉一车山柴送到我新家来。怕我知道不要，是的，割山柴是农村最艰苦的活，起早贪黑一天也割不了多少，这一大车柴要割几天，还要晒好几天，再用大马车来回六十里地翻山越岭，给我把柴拉过来。五叔了解我，我当时要知道肯定不要，所以让喜庆柴车跟着我们车后走，保持一定距离。看到我们的车快到新家了，喜庆才过来打招呼。五叔真是良苦用心。永兴紧紧握住喜庆的手说，谢谢五叔！我看永兴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 多亏几天前，老公把这租来的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否则我看到这满院子的山柴，都要装不下了。永兴和这仨哥们儿把这些柴垛了起来，垛里面摆得整整齐齐，密不可分，外面像一间房子一样，喜庆说下雨都不会漏的。活干完了，这四人浑身都是汗，永兴忙招呼大家去饭店吃饭。可他们谁也不去，说路远天过晌午了，到家就黑天了，生产队的车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许天黑不到家的，这是规矩，另外家里人也不放心。我一看实在没办法就拿出三十元钱，给每人十元说回去买点糖给孩子吧，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永兴一个月才有叁拾贰元工资这已经尽力了。这时我看见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喜庆到屋里取帽子后，仨人就匆匆赶着车走了，我和永兴在后面紧跟着送他们，可他们只留下模糊的背影。这时俩孩子乐呵呵跑了过来。姐姐手里还拿着钱说是在锅台上看见的，说上面还压着一个小石头。我和老公无语了。仨人的钱一定是喜庆取帽子时放在锅台上的，这是他们在一起决定的，回家的车怪不得跑得那么快。 松山村乡亲们所作所为酷似我的父母兄弟。实在留不住你了，给你搬家；怕你没柴烧，爬山越岭赶车来回六十里给你送来；怕这些柴被雨浇湿，他们把柴垛起来；你让我到饭店吃饭我不去，你拿钱我不要。这些柴并不多，它的火也不能燃烧一辈子，却能让我的心温暖一生。我何德何能受此厚爱？真有些受宠若惊。 我忘不了五叔，他的精神鼓舞着我，他是我一生受用的教科书。再见啦，松山村的父老乡亲，是你们的精神力量鼓舞我向前，即将迈进中学校园，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一定会做一名让你们引以为荣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