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知青女教师(17~19)作者/张晓华

万有裕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十七、一张老照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看到 “山坡上小草房前的三辈人”照片。说起它我百感交集。那是我下乡六年后的一个冬天,学生放寒假的时候。一天下午两点左右,我爱人杨永兴突然从在催镇堡乡工作的银行回家来了。后面还跟着十来个人。我感到很奇怪 。仔细一看那里有教我五年(高中三年加文革两年)的班主任岑老师,还有一个学校专职搞宣传教育刘亚东老师,另外还有八名学生。原来当年提倡学生利用假期,在老师带领下走访原校下乡知青,让在校学生看到农村的艰苦和知青们的奋斗精神,而更加努力学习,将来报效祖国,立志毕业后到农村战天斗地,大展宏图。</p><p class="ql-block"> 这两个老师是学校优秀教师,岑老师数学方面在沈阳也是被大家公认的名师。八名学生是高中毕业班的,是每班的班长和团支书,他们一路已经去了好几个大队,考察最后还要选一个条件最差的大队了解情况,那就是我们大山里的菊花大队,而这大队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走时,可以不用返回离这三十里路的催镇堡乡车站,在那还得先坐汽车到铁岭,再乘火车回沈阳,而从离这才十里路的“三岔子”坐长途汽车就可以直接回到沈阳了,省了许多时间和路程。老师和同学在本村村长带领下了解许多真实情况,至于招待还用了只有来了尊贵的客人才能吃到的小鸡炖蘑菇,主食是玉米面大饼子,能吃饱就不错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同学们起得很早,走前村长还领着学生们到我家来走访。让我简单讲述了当农村教师的经历,同学们听了还蛮有兴趣。这时我看见岑老师和那个刘老师说了什么,那位刘老师从书包里拿出来当地人没见过的照相机,他给我们全家照了这张照片“全家福。”</p><p class="ql-block"> 为了赶十点三岔子的长途汽车,师生们一起坐生产队大马车走了。学生高兴极了,有的学生说大山里的人朴实热情,如果想下乡就到山里来。学生第一次坐马车,脸上一直挂着笑。再见了我的老师们,再见了亲爱的学友们。</p><p class="ql-block"> 事后,我觉得对不起老师,况且这是集体行动,我和老师也没说上几句话,但我要感谢这个走访活动和那个刘老师,他给我们家照的那张相,给我留下美好的回忆,但我心里知道这是岑老师提议的。</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就仿佛看见了那冬季荒凉的北山坡,看见坡前风雨飘摇中的三间小草房,那就是我曾经的家。虽然看不见屋内的空旷,和内墙上厚厚的白霜,但心中的冷挥之不去。画面上祖孙三辈穿的旧衣烂衫,女儿穿着 小草鞋,但我们面对寒冷的西北风,却能挺胸抬头目视远方,远方有全家人寄托和梦想。这张照片千金难买,我要将它永远珍藏,直到地老天荒。谢谢您!我的老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十八、可爱的小花猪</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房子经过修整,基础设施已经比较完善了。虽然它并不豪华,但可以驱寒避风雨,让我们安居乐业,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p><p class="ql-block"> 杨露也快三岁多了,我们家生活基本步入正轨了,有点松口气的感觉,这时我们想养头小猪,过一下田园生活。过年了还可以吃年猪肉。露露一听高兴直蹦,喊着“小猪,要小猪。”</p><p class="ql-block"> 三八劳动妇女节到了,又赶上星期日了。三月七日下午,各单位都放假啦,我领着小露中午从学校回家来了,下午一点左右,我俩听到远处有小猪叫声,且声音越来越近,杨露听到了立刻喊:“小猪,小猪。”永兴这时已经进院了,他自行车后座板上,绑着一头小花猪,杨露先看见爸爸一边喊着爸爸,一边抱住永兴大腿。一回头看见小猪立刻松开爸爸,伸手去摸小猪,永兴连忙拽住她,我赶紧把她抱住。露露这下急啦,大哭起来,喊:“我要小猪呀,我要小猪。”永兴忙过来拉着孩子的手说:“这是给你买的小猪,别哭了,咱们把小猪放下来好不?”当时小露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听了爸爸的话脸上立刻变得阳光灿烂啦。永兴在解猪身上的绳时,和我说:“给咱们银行做饭师傅,家里小猪出栏了。看别的同事买了,想到咱们也想买,就花二十五元买了二十斤重的小花猪。”</p><p class="ql-block"> 我听了说:“这小猪挺好,跟人家学怎么喂吧。”由于事先没准备,永兴只能在西屋角落,给小猪围个地方,铺上干草不让它跑出来,杨露高兴得一直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蹦蹦跳跳。等小猪趴在草上刚安静下来,露一手拿一块饼干来到小猪面前,顺手递给了小猪一快,我想拦都来不及,原来永兴想到明天过节,才花六角钱给露露买一斤动物饼干,她平常都吃不着却给了猪。我生气了,把杨露拽过来,孩子害怕哭了起来,一边还说:“我饿,小花饿。”这时我才想起我们刚要吃中午饭,永兴一回来又看见小猪,吃饭的事就忘了。难怪露露说饿,也想到小猪饿,小露还想到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饼干给猪,想到这我觉我错怪了露。孩子一着急还给小猪起了名字,知道爱惜小动物真是好孩子。永兴过来抱起杨露,让她把手里的另一块饼干给了猪,又把露露放在炕上,把饼干包放在她身边说:“吃吧。”又从锅里盛一大勺子粥给了小花,小花成了小花猪的名字,从此杨露和小花成了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每天早晨和晚上我和小露都要牵着小花,到我家后面的山坡上玩,后来发现不用牵小猪就能跟我们一起走。从杨露奶奶家到我家约有二百米距离。我领着杨露,杨露牵着小花,在这条小路上来来回回形成一道风景线。有时我和露领着小花,进奶奶院后不让它进屋,小花就蹲在门口乖乖地等着。我们一出来它立刻跟着我们走了,好可爱的小花猪。有人风趣地说:“你们家的猪就是一条狗。”虽然小花吃得不多,可过了一个多月,我们家喂猪的东西还是有些不足了,问了婆婆和村里人,他们说山上的野生杏树叶煮了发酵后,掺点米糠猪可爱吃啦。</p><p class="ql-block"> 五月一日劳动节我放暑假了,读中学的孩子姑姑也放假了,我想这是好机会,平时婆婆有病杨露没人带,这回小妹妹放假,我得利用这机会多储备点杏树叶。有一天早上我看天气晴朗,昨天下的雨,今天空气格外清新,我觉着这是好机会,早晨吃过饭,我急急忙忙领着孩子来到奶奶家,跟婆婆简单说一下,我要上山采杏树叶喂猪的事。婆婆说你不会上树,等永兴回来让他去吧,我说我放假了有时间,您放心吧,其实我心里想谁不会上树呀,不就是往上爬嘛,站稳就行了呗,永兴回一次家要翻山越岭来回走六十里路太不容易了。家里还有活儿等他干呐,我放假了替他分担点吧。我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我看见露露已经和姑姑玩起来了,看见我要走,还说了声妈妈再见,我放心走了。我告诉婆婆中午就回来接孩子,拿着我的装备,兴冲冲向北山走去。我的装备很齐全,挎个大筐,我是准备装采下来的蘑菇的。拿个腰包是要系在腰上,想在里面装满树叶后,倒入大麻袋的工具袋。</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我家后面的山是离我们自己家最近的原始深林,所以我向北山走去,一路上我没看见一个人,我知道像这样天气农民一定会在田地里干活的,因为下过雨的土壤湿润适合干田里的活,我暗自庆幸没有人和我争采蘑菇的地盘。兴高采烈地进了原始森林。树林一眼望不到边,往上看不见天,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几棵山杏树,同时也看见了松树下许多蘑菇,这是昨天下过雨的原因。在大山里我懂得松树蘑菇是最好吃的,卖价也是最高的。我拿起大筐边采边装,这刚下完雨的蘑菇新鲜干净,一个个像人在打伞,地上蘑菇还一片片的,一会儿,筐就装满啦,我后悔筐带少了,后来我想等我撸完树叶,我把杏树叶和这筐蘑菇一起送回家,再回来采蘑菇。这时把腰袋系好,把装满蘑菇大筐放在一边,向大杏树走去,只见杏树干直径约有一尺,按年轮算这树也有十来年了,我想它很结实爬上去会很安全的,我爬到约二米高的时候,我发现这棵树叶满枝头,真可谓根深叶茂,双手一把把撸起来杏树叶。此时心里好高兴,觉得今天没白来,不自觉地哼起来“满山的松树青又青呀,还没等把满山的翠竹唱完”,只听“啪”的一声,我人已经仰面朝天躺在树根上,树根是凸起的,我右侧的腰正好落在凸起的地方,痛得我一动不敢动,而这片树林里我没看见一个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我的身上还压着装有杏树叶的腰袋,更加重了我的负担。这时我想喊,谁也听不见,就得靠自己。首先我想必须把腰袋儿先拿下来,我才可以动。我扭动身体慢慢地解腰包带子,腰要动一下,我就疼一下。后来总算把腰包袋儿取下来推到一边去,知道右边腰不能动了,再动一下腿吧,觉得腿还是可以走路的。</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又最后鼓足勇气扭动了下左腰,左边腰还可以动,由于左腰能动了,我看见了地上一大堆枯树枝,明白了我是爬树时光往上看,忽略了脚下,踩到干枝上,干树枝没有负重能力,我才被重重摔了下来的,看来爬树的确有学问,我又试着用双腿爬起来,用双手扶住树干一点点站起来,我觉得站直是不可能了,右边腰太疼了,只能试着弯腰往前挪,想一个人慢慢移动往家走,但看见一大筐蘑菇我不能把它留下,蘑菇不是随时都能够采到的,晒干还可以卖钱那。杏树叶先放着吧,它不值钱,再说这大包也太沉了,拿它我一定回不去家的,我试着用手把我弄坏的干树枝拿过来,选粗一点的去掉树杈,我把它当做一个手杖来用,我当时站不直,走路要把腰弯成九十度,我相信用手杖可以帮助自己,就用左臂挎起蘑菇筐,右手拿“手杖”一步一步往家挪,我真借用了手杖力了,到家后把筐放下我忍痛爬上炕,躺了下来。我担心摔伤的身体何时能恢复,会不会落下终生残疾,心里一点底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候,杨露要回家找妈妈,小妹把露送回来了,妹妹当时看见躺在炕上不能动的我,吓哭了,露露更是哭着喊着往炕上爬,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她不知道发生什么,我跟小妹说你回家不要和妈说那么重。过几天就好了,别让妈妈担心。</p><p class="ql-block"> 婆婆听说后很着急,马上叫小妹到山上把装银杏叶腰包取回来,又告诉三弟下午不要去田里干活了,到山上挖中药材给我吃,还让小妹住我家帮忙照顾我,帮我做饭喂猪,婆婆身体不好也需要照顾却让妹妹陪我,三弟挖来的中草药我当天晚上就开始吃了,后来有的学生家长看见三弟挖草药,知道我摔了,让学生把家里存的祖辈传的中药拿来,还告诉怎么服用,还有同学送来应季水果,我感到很愧疚,又很暖心。</p><p class="ql-block"> 永兴第三天晚上才回来,看见我躺在炕上不敢动,吓了一跳,坚持让我去医院,我说:“我吃草药身体已经好多了。乡卫生院坐马车来回跑六十里山路,我的腰巅来颠去可能更糟了。”永兴说:“你就是怕花钱,没学过爬树的人就敢爬树,不行吧,还得接受我再教育吧!”说完哈哈大笑,我拿起身边笤帚向他比划,他一把夺过去说:“小心你的腰,你老实点吧。”说着又笑了,农村生活是艰苦的,但苦中有乐,人们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许我当时年轻,也许有中草药的作用,还有妹妹的细心照顾,妈妈的爱心关怀,丈夫的爱,疼痛好得比较快,但由于农村没有人会正骨,当时我又舍不得钱看医生,几十年过去了,右侧腰椎有些变形已经不可逆转,这成了我身上心上永久的痛。</p><p class="ql-block"> 当时由于我身体原因,我这个假期很少出门,但那些日子我发现小猪不爱吃食,也不太爱动,永兴回来说到小花,他说看到和它同窝的猪都比小花长得大,我说:“是我不会喂吧?”永兴说我在银行也没看见喂得比我们好,我说:“是不是病啦?找兽医看看吧。”过两天兽医来了,看了又看说这个猪有绦虫病,你这猪也就是大家说的“痘猪”,是猪被寄生虫传染了,这种寄生虫是绦虫,可以传染任何动物,包括人。当时无药可医,我听了说那咋办呀,医生说乡防疫部门以每斤五角价格收购,然后火化。这就是说你们白喂个两月还得赔钱。我说你先说怎么处理吧。他说我先向乡防疫部门报告,够一车病猪,乡里就派拖拉机来,到各大队把它们收集在一起拉走。然后再送到专门地方火化。为了照顾养病猪的乡亲,收买病猪的钱、火化的钱都由国家负担。我们听了要火化,心里很难受。不敢跟杨露说,得知国家对困难群体的照顾,也感到很欣慰。</p><p class="ql-block"> 五月初的一天,乡拖拉机上午就到了,永兴刚好休息在家,领着防疫站人拿着秤向屋外小猪圏走去,想把小猪放在篮筐里称重量。小花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正在屋里玩的杨露,立刻跑了出来大喊“小花”,那时已称完重量,小花只有二十一斤,两个月才长一斤。永兴帮忙俩人抬着筐,往拖拉机方向快步走,怕杨露跟上来,露露一直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小花!”我要抱杨露她也不让抱,后来看见拖拉机里面还有几个猪。就骗她说这些猪都有病了,医治好还给送回来那,杨露听了还好些,不哭了。</p><p class="ql-block"> 小花走了,在这两个月里她给我们全家带来很多欢乐,它的病是人类给造成的,我为小花付出了很多、甚至从树上掉下几乎付出生命代价,但我没怨言。</p><p class="ql-block"> 如果小花活着,会把病菌扩散这也是不道德的,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科学问题,是战胜病毒的手段,小花是可怜的,更是可爱的,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人类没有病毒,到处都是健康快乐的人和动物。这是我梦寐的,我期待这一天会早日到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十九、儿子的命真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四年的春天我又怀孕了。一想起三年前,生女儿时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在那北风吹,雪花飘的隆冬季节,村里连电都没有,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在灰尘暴土的黄土炕上,坐着两个旧砖头上,老公又不在身边,在叼着大烟袋的小脚老太帮助下,我一声不吭生下了杨露</p><p class="ql-block"> 和老同学偶尔在一起的时候,这些都成了她们的取笑我的话柄,有的说;“你书都白念啦,连产前检查都不知道,也不去做,多亏你是顺产,你那大山沟里又没有医生,这事一定得注意呀。”又有人说;“小脚老太能接生真是神了,你一分钱不花,啥也不怕,啥事没有,真是福大命大呀!”我听了不爱理她们就说:“你们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大家又哈哈笑起来说:“你是拿自己太不当回事了,注意点吧老同学。”</p><p class="ql-block"> 其实她们说的不全是玩笑,有的也有道理,比如去医院,通过早期检查,如果发现问题,就会及时解决了。所以我这次决定听医生话,去产前检查。我们这里的医院就是乡卫生院,和永兴工作的银行对面,我觉得这是有利条件,我可以提前和永兴早晨一起骑自行车去不就行了嘛。我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跟永兴说让他带我去检查,他说婆婆有点不放心原因是路不好走,我跟妈妈说:“妈妈,我们以‘走’为主,不会有事的,永兴说行长给一天假了,我们会早点回来的。”婆婆终于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和永兴随便吃点东西,把家里仅有几元钱带上,一为付检查费,二还想给病中婆婆和小杨露买点面包饼干。我也馋了,不知道能不能尝上一口?都说怀孕的人好吃,馋,我是真体会到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永兴开始是我坐在车梁上他骑车,遇到上坡我下来自己慢慢走,因为上坡永兴太累骑不动,遇到较平坦的地方如果是下坡坡度大他就推着我走,遇到坡度小又较平坦的地方,我们就可以骑车了。那天我们走走停停,离乡卫生院还有七八里时,我们看见一个小山坡,过去了,就是比较平坦的小下坡公路了,我知道自行车下坡骑得快。我心里暗自庆幸,今天能提前到卫生院了,不用排长队多好。由于乡包含十几个生产大队,管辖范围很大,就一个卫生院,看病的人很多,经常有病人来自偏远山区,天不亮就来了,到卫生院一看已经排了许多人,可能排后边的当天都看不上病。</p><p class="ql-block"> 这条路永兴已经走了快十年了,路过这里每次都是骑车上去的,这回我们也骑车过了坡。刚下坡我就觉得不对劲,车速太快了,而且越来越快,只听永兴说:“你别动,可能车闸坏了。”没有车闸的车在下坡公路上一路狂奔,永兴把车把握得紧紧的,我坐在车梁上一动不敢动,由于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吓得心砰砰跳,浑身在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暗暗提醒自己稳住心,狂奔的车本来是直行,可过了一会儿,这时我发现永兴突然右转弯,一会儿自行车倒在一堆乱草丛中, 猛然地停了下来。太突然了,我已不自觉瘫在那里,永兴也倒在草堆里但翻身过来他就问我:“没事吧?你先别动,一会儿再说。”慢慢地我动了动身子,觉得能动,心里有底了,我想这地方可能永兴早就了解情况,危难时他想利用这里躲避风险吧,我丈夫太聪明呀。今天的事,实在太吓人啦!</p><p class="ql-block"> 这时已经围了一圈人,其中还有一个人是永兴单位女同事,她过来扶我起来。有人说你们捡了三条命啊,不拐弯,走大路极容易和车、人碰撞一起那可就糟了,再说车没闸发生交通事故你也有责任,这大草堆的地方选得太好了。还有人说小伙子回家,喝点,庆祝一下吧!自行车还可以推着用,永兴又把我放梁上,推着我一会儿就快到乡卫生院了。我笑着说这没闸的车跑得真酷啊!永兴气笑了说儿子都要跑没了,还酷那,你太沉了,把闸都弄坏了,我自己骑从来没坏过。我刚想回击他,可已经到卫生院了,算了,以后找他算账,我们经常喜欢开玩笑。</p><p class="ql-block"> 到了卫生院妇科那天病人不多,医生看到我蓬头垢面的样子,感到很奇怪,我把情况讲了,大夫马上就让我躺床上不要动,说要检查有没有流产迹象,一看我一切正常医生说:“今天事太危险,您这身体这样,以后千万不要骑自行车,还告诉我预产期前必须再来产检。”我觉得医生说得有道理,表示按医生要求去做,一定按时来参加产前最后一次检查。</p><p class="ql-block"> 快到中午了,永兴过来了。他说自行车修好了,行长请我到行里吃饭。我说别打扰了,我们早点回家吧。正说着早晨扶我的那位女同事来了,说行长让她来请我们去和行里的同事们一起吃午饭,我和永兴盛情难却,吃了饭走上了回家的路。顺路还真的买了二两装的一小瓶白酒,说是庆祝大难已过,必有后福。也买了两个面包和一斤饼干。我又强调说:“不许把摔车的事告诉家里人。”也许是晚上,要有酒喝,高兴了吧,永兴一直推着我走了三十里路。我开玩笑地说:“酒还没喝怎么就酒精中毒了,推得这么有劲那?”他说:“医生检查大人孩子都健康,有多大劲,我就使多大劲。”我听了不和他开玩笑了,感动得说不出话了。</p><p class="ql-block"> 走到了村口,远远看见一个孩子站在那里张望,我说是小杨露,永兴说不能,这么冷的天妈不会让她出来的,但说着我却看见孩子飞也似地向我们跑来了,孩子就是杨露。永兴立刻停下车,我也从车梁上下来了,孩子抱住我们大腿,喊:“我要骑车!我要骑车!”离家不远了我自己可以走,永兴把杨露抱上车梁,我们三口人先去婆婆家把买的食品留给婆婆,婆婆又给露一些,露又高兴地跳了起来。婆婆先问了我的情况,知道一切都好放心了。又说露非要接你们去,我怕天冷,不让去她就哭,是自己偷跑出去的。听见奶奶说的话,杨露偷着吐吐舌头,她转身就猫起来了,怕我们批评她。我说跑了就没事了?回家批评你,她还扮了个鬼脸,跑到爸爸身后去了,永兴拉起了女儿的手…… </p><p class="ql-block"> 十一月份了,我自己觉得预产期快到了,听说明天生产队有大马车去乡里取种子,我跟杨老师请了假,想借大马车的光去卫生院产检,生产队长同意了,并特意安排一个女社员去办事,并让她陪我去医院。我感到很温暖,连声道谢,队长说:“张老师有事你说话,大家都说你好啊!”我听了很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通过各种检测我身体都合格,心放肚子里了,就准备回家,银行领导过来劝我说:“银行有一间闲房你们在这住吧,这里很方便,对面就是卫生院,你们家那边是山沟,那里连个妇产科大夫都没有,离这三十里路那,发生点事咋办?”我和永兴商量一下,担心家里妈妈有病,杨露又没人管,还给单位添乱,再说产检又没事,队里的大马车装完种子就回来会找我们的,觉得机会难得就谢绝了领导好意,最后领导决定让永兴和我一起回家,孩子生完后再休一个星期假。在银行同事的祝福声中,我坐上大马车,永兴自己骑车,我们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除了车有些颠,一切都好。有时候,路不好走,我就蹲在车里双手分开,分别扶住车两旁车沿,再加车上还有五大麻袋种子压住车,任凭车怎么晃,我也没有摔倒,产检也没问题,一切都好我真的很高兴。</p><p class="ql-block"> 永兴把露露从奶奶家接回来,杨露一边走着,一边喊:“小弟弟,我要有小弟弟啦…”我问她谁说的呀?露露说自己猜的,把永兴和我乐得前仰后合。原来今天露在奶奶家听说我去卫生院了。奶奶问露露喜欢弟弟还是妹妹?露说她喜欢弟弟,露以为自己喜欢弟弟妈妈就生弟弟,真是可爱的无知小丫蛋儿。后来问她为啥喜欢弟弟?露露说:“弟弟有劲儿谁也不敢打我。”这小家伙老有心眼儿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以为是昨天坐大马车来回颠的,来回六十里山路,累着了吧?天刚亮,还有些雾蒙蒙的我赶紧起来梳洗烧火做饭。忙着忙着觉得有些腹痛,就去叫永兴,他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忙问,“怎么啦?是不是要生呀?”我说:“不一定,也许昨天太累了,或者坐大车颠的,过一会儿再说吧。你赶快起来,再把小露叫醒,还有很多事要办那。”我着急了,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轻微阵痛了,永兴开始忙起来了。先要把杨露送到奶奶家,并告诉她小弟弟来了就接她回家,露露边和爸爸走边说数一百个数小弟弟就来了吧?到了大门口还喊:“爸爸接我!”喊完才跟爸爸走了,这几天露露在学习数数,她以为数一百数,需要很长时间那,小露小对时间概念还是不很清楚。永兴忙把露送到奶奶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永兴回来还没进屋,姑姑和二婶还有接生阿姨,已经进我家门了,农村人有个习惯得知亲属家人有个大事小情,就会放弃家里所有事儿,立刻赶过来帮忙。阿姨是继小脚大娘以后的接生婆,她们的到来给了我底气。虽然我还能坚持,但阵痛的时间距离缩短了。阿姨让永兴把被褥铺在炕上,又把新买的大塑料布蒙在被褥上面,我躺在上面又挂上窗帘‘产房’产生了,比起生杨露的情形已经好多了,我没坐在砖头上,也没躺在黄土炕面上,已经很知足了。这时阿姨面带微笑向我走过来,并坐在我身旁,拉着我的手问我感觉怎么样?使我心里暖暖的,我向阿姨表示深深地感谢,并说有阿姨在我就放心了。阿姨问了我产检情况,我说一切正常,昨天才检完。我说我今天要生是不是和坐大马车颠簸有关系呀?但预产期也到了。阿姨也没说什么,只说胎位正常。可我越来越疼得受不了了,姑和婶儿在我生露露时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怎么疼我没哼过一声,这次如撕心裂肺的痛,我还是一声不吭,姑姑心痛地说:“小华你想叫就叫,想喊就喊吧。”永兴看见我满头大汗,紧咬嘴唇心疼地脱鞋坐在我身后,把我拥在怀里,支撑着我还不时给我擦汗。我好像有了依托。这时姑姑看不下去了,也脱鞋上炕了。她仔细看了看说这孩子不对劲,是大夫没看明白还是车颠的呀?没看见孩子头,姑这一说我和永兴都要急死了。情急之下婶子也上炕了。我当时出现临时昏迷后边事都是永兴后来讲我的。首先孩子的脚露出来了,后来身体也出来了,但孩子头还是没有产出,这仨人急得直冒汗,突然姑姑急中生智把手指放到孩子嘴里,把下颚往下压,被卡住的孩子头产下来了。这时她们吓得也不说话,孩子脸憋得发紫也不会哭。她们拿来一个小被儿,把孩子包上放一边了。后来我听医生说,这种情况医生应该握住孩子双脚让孩子倒立,打几下孩子屁股,听到孩子哭声再放下。我知道阿姨啥也不会,当时只能听天由命。屋内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阿姨突然大声说孩子眼睛动了!脸色也好多了,接着孩子由小声到大声哭了起来。屋里的气氛立刻变了。永兴第一个跑过去就要抱儿子,姑姑把她拦住了说:“孩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让他哭一会儿,这把你心疼的,让孩子哭一会儿有好处顺顺气,你这回咋不掉眼泪啦?可也是谁看见大胖儿子生不下来也真着急呀,老杨家祖上积德啦!”婶儿问昨天检查不是说正常吗?我说可能是大马车颠得吧。这会儿我也精神多了。阿姨说你们娘俩命够大的呀,太吓人了,我接生好几年没见过小华这样能挺的女人,也没见过这么难产的孩子。我心里想早晨你还说顺产那,头卡住你要是能早点想办法,孩子能憋得脸都紫啦吗?差一点就会憋死,多亏了姑姑,姑姑不是接生的可你是,想到这我有些生气,但我什么都没说,一个农村妇女没学过医学,只是接生几次,是我们请人家来的,啥也别说了。如果我们不是生活在大山深处,家里生活条件好,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可大山里祖祖辈辈人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p><p class="ql-block"> 晌午,永兴把帮忙的人送走了,把小露也接了回来。露还没进屋刚到院子里就撒开腿往屋里跑,还放开喉喊:“小弟弟,姐姐回来啦!”到了屋里赶紧上炕想去抱弟弟,爸爸说弟弟小,不能抱。露露又气哭了,坐着不动,哭声越来越大。爸爸没办法最后只能让露摸摸弟弟的脸,轻轻地握了握小弟的小手,这才不哭了,说:“有小弟弟真好。”以后露成了小弟的保护人,外来人谁也不许随便碰她亲爱的小弟弟。</p><p class="ql-block"> 我给儿子取了名字叫杨威,希望他茁壮成长。由于杨威出生时缺氧,我们一直关注他的身体情况,看他一天天长大我觉得他发育很好,到沈阳做过身体检查杨威也很正常,我有一种感觉生活在大山里,就如同生活在天然大氧吧之中一样,加上阳光雨露的滋润,杨威有惊无险。我想我们应该感谢大自然的恩赐吧,我忘不了那避险的大草堆,是它救了我们,更忘不了居住的大山沟,那是我亲爱家。</p><p class="ql-block"> 后来杨威的两次历险经历被村里人知道了。他们见了杨威都说这孩子的命可真大呀,其实这是偶然之中存在必然的逻辑学观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