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生和邻家小保姆

桑桑

这是一张六十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的左边，是一名中学生，确切地说，是一个在读的初中生。 照片的右边，是一位是从上海崇明岛来沈阳的小保姆。 那么，这两个似乎没有任何交集女孩，为什么如此亲密又恋恋不舍？ 她们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时间回到一个甲子前，那时的沈阳黄河大街，可不似现在这样车水马龙。 尚没贯通的道路上，车辆不多而且大多都是自行车。偶尔，也有寥寥数辆公交汽车通过。至于私家车，可以说闻所未闻。 夜晚，更是人烟稀少。在宁静的夜色中，这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走在通往北市的黄河大街上。 秋天的夜是那样的温馨，秋风轻轻的吹拂着她们年轻的面颊。 虽然，俩人人素面朝天朴素无华。但是却仍然掩不住，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呵，年轻就是好！ 从岐山路到北市场的路，不远也不算近。她俩却舍不得几分钱的车费，何况公交车是那样的稀少。 相拥而行的漫步，推心置腹的谈心。回想起已流逝的日子，是那样的珍贵而美好！ ⋯⋯⋯⋯ 中学生想起，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在学校生活了六天的她，回到了家。 忽然发现，同住一栋楼的邻居家，出来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 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白皙的肌肤，梳着两条油黑发亮的辫子。眀眸皓齿，步态轻盈，十分可爱。一打听，竟然是邻家新雇的小保姆！ ⋯⋯ 从此，一个是中学生，一个是小保姆。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就这样相遇相知相伴。共同度过了一段难忘而美好的岁月。 ⋯⋯⋯⋯⋯ 月亮圆了又缺。伴徐除吹动的晩风，嗅着夜来香的芬芳，听着＂吱吱＂的蝉鸣声⋯有多少个夜晚，她俩牵手𣈱谈，倾述衷肠……。（因小保姆白天要干活，她们的相会只能选择在夜晚） 小保姆並不是纯粹的打工者。她初中毕业后，考入了沈阳的一所中专学校。（好像是化工之类的） 原指望，这所包吃包住又有助学金，且毕业包分配的学校，不但能缓解家庭生活的压力，还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所以，一个柔弱的江南小姑娘，才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到了被视为淘宝之地的沈阳。（要知道，沈阳当时可是全国第四大城市，共和国工业的长子）就如同现在的北方人涌向南方一样。 可不幸的是，当时正值困难时期，出现了一波＂下马＂潮。她所就读的中专就在其中。 唯一依靠的学校没了。意味着生活来源没了，学业沒了，希望前途都没了……。 一个家庭拮据举目无亲的孤独女孩，在这千里之处的陌生城市，该怎么生存呢？（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不一定有） 幸而，有好心人介绍，来到这里做保姆，总算有了临时的落脚之地。 每毎说到伤心之处，小保姆明亮的大眼睛中，就满是泪水。黯然的神情，令人心碎。 中学生是多么想帮助自己的好友啊！可是，她的家也不富裕。老少三辈六口人，居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屋子里，飯桌都是自己用木板钉的。每月除了八九块钱，住宿的伙食费，基本也沒有什么零花钱。 因此，面对着好友的遭遇，中学生也爱莫能助。只是无奈地陪着暗自垂泪。 那个年代，又逢困难时期，大家活得都很艰难。即使是医院院长，也仅仅拥有一套两间的住房。 　　走着，想着，聊着⋯⋯不知不觉到了北市场。 沈阳的北市场，曾被称为，民国东北第一市。据说，解放前，这里是一个风月场，是旧时代妓院集中的地方。 六十年代初，北市场里大多都是灰色的平房，楼房不多。但电影院，小剧㘯，曲艺厅评剧院飯館却比比皆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不宽的道路常被卖各种杂物的小摊占满，吆唱声响成一片。偶尔还有卖艺的杂耍的形形色色各类人士的表演。五花八门，喧闹不已。 虽然，解放后早已取缔了妓院等淫秽㘯所，北市仍然是沈阳市井气息最浓厚的地方。 在市民眼中，北市场还是不那么高雅，光彩照人。当年若听道＂你就象北市场的xxx＂绝对是一句骂人的话。如果认为某某身上有北市场的味，也肯定不是一句赞美之词。 那么，两个清纯的少女，究竟要去北市场干什么呢？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自从中学生和小保姆相识，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之后，就把每周的会面变得迫不及待。 她是家中的长女，虽有弟妺，但无哥姐，特别渴望获得兄姊的呵护。而年长几岁的小保姆，恰恰就如同亲姐姐一样，令她十分依恋。她们就这样象亲姐妹一样相伴着。 但是，好景不长。一天，小保姆神色忧郁地拉着中学生的手告诉她，可能因自己不太适应北方的生活习惯，主人已略显不悦之色⋯⋯。並心情沉重地说：＂不知我俩下周还能不能见面？＂说着，二人都流下了热泪…… 这样，她们火速而果断的决定，就在那个秋天的夜晚，走进了北市场那家，沈阳一流的，＂大好时光＂照像馆。留下了她们青春的倩影。 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紧紧依偎着。中学生面色略显凝重，可能想到了不久就要和挚友别离⋯⋯。小保姆露出微笑，也许是与父母重逢的喜悦，暂缓了分别之痛…… 照片一共三张。中学生留了二张，小保姆要了一张和底片。 当年他们约定，保存好照片！若干年后，即使老态龙钟，风烛残年。凭着这张照片，就能立刻认出彼此！ 　　中学生恋恋不舍地回校了。心里却一直为离别之事纠结着。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放学，她急匆匆赶回家在邻居家门口徘徊，心里怦怦直跳，默念着：＂沒走，沒走⋯⋯＂ 等了许久，邻居家的门终于＂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粗壮的东北大妞出来了！中学生真的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她再也见不到昼思夜想的好友了！ ⋯⋯⋯⋯ 后来，中学生收到了好多从上海崇明岛的来信。至今还记得，每封信的结尾都是，＂快到风景如画的崇明岛来吧！＂⋯⋯ 再后来，中学生也老了。她曾怀揣照片到过上海。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始终也没有登上美丽的崇明岛……。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青春岁月的挚友，一切安好！ 后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中学生就是作者本人，当年辽宁省实验中学的学生。 小保姆，有一个很上海的名字，叫沈美瑛。当年她就在作者的邻居，市产科医院院长老俩口家当保姆。 60年来，北市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是国家4A级景区。 因防控扩建，2022 虎年的北市庙会，没对外开放。只拍得部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