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回忆

清平乐

　　年——就这样过去了？不咸不淡，古井无波。怎么寒假好像没放过一样？就像技术娴熟的跳水运动员入水一样，水花小而轻，水面马上恢复平静，瞬间痕迹全无，犹如什么都没发生过。寒假，是一个美丽的梦，醒来之后发现还在工作中，一切照旧落入俗套！

唉，人怎么过着过着就老了；年怎么过着过着就淡了！

记忆中寒假漫长，年也有趣得多。一进入冬季，各家各户就开始为过年作准备了。

一、磨山药压粉

磨山药澄粉，枯燥无味不好玩。只记得最初母亲用手指捏着山药在磨礤礤上擦，夜里一觉醒来，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的拉长的身影还在墙壁上摇动。第二天便看到母亲的手又黑又皴又裂，手指上虽然缠着布条，可指甲边缘早成锯齿状了，指尖尽是道道血丝。有时母亲出去了，而我又闲得无聊，也曾拿个小点的山药试过，结果没两下手指就擦破了，深感此活儿的艰辛与不易。在此期间，顶多能帮母亲倒倒水，提几桶山药罢了。

等到压粉条的时候，才热闹一些。人也多了，扑芡的、和粉面的、压粉的、捞粉的、绕粉的、摆列兼端到院里摆放的，一道工序接一道工序，极像一个家庭作坊。大人们忙忙碌碌说说笑笑，连家里弥漫的水气也是快活的。孩子们跑进跑出打打闹闹喊喊叫叫，往往妨碍了大人干活儿，恼得大人连连把孩子们往外赶，并一迭声央及说一会给你们煮大板鱼吃。孩子们便一哄的跑到院里继续疯玩去了。把猪吓得乱叫乱跑，母鸡咯咯旦地叫，公鸡扑楞楞地飞，三五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惊慌乱窜，落在树上六神无主，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孩子们啥心也不操，只知道从压粉床上扣下的粉头捏成的大板鱼吃起来很香。

压粉过程中扑芡和粉是技术活，压粉是力气活。如果芡没勾好粉面又和硬了，那压粉的人麻烦大了。往往是两个壮男也压不动，还需要众人搭把手，这才在压粉床的咯吱声中压下去了。但此过程中往往有压折粉床杆(当时木的居多，后来逐渐被铁制床取代)或压塌了锅脖儿的意外事故发生，让人感觉到压粉也有些许凶险。

粉条被压到开水锅里，很快就漂起来了，然后又被捞到盛满凉水的大盆里。这时，孩子们的活来了，手巧的可帮着绕粉团儿，形状成扁圆方好，不可大也不可太小。手笨的干不了只好搞运输了，将摆满粉团儿的浸品搬到院里去冻，再将腾空的浸品拿进家。干完这些，有数几个大板鱼煮熟了，孩子们端着奖励一哄的出了门，开心的享用去了。而屋里，在人们的说笑声中，又响起了老粉床吚吚呀呀的歌。

二、开油锅炸吃食

开油锅炸吃食，又是过年的一个大事件。一般是炸麻叶、麻花、糕花，先计划再备料，买面买糖买油买作料，还缺家伙拾儿左邻右舍借。用糖水、油把面和好，然后放到热炕头上捂着，等面饧好了，就可以叫来人马捏麻叶搓麻花了。捏麻叶还不太费事，一两个人就可以了。搓麻花比较费工夫，需要会搓的人多，耗时较长。有的人手巧，面剂子很快变成条又变成麻花了。有的人手笨，扭不成麻花，只会搓长圆条，然后让别人去扭。快搓完时就烧油开锅炸了。麻花一入油锅，马上哧啦一声，油面上冒出许多小泡，热气滚滚，香气扑鼻。这时得用铁铲不断翻动麻花，怕粘锅。不久，黄冲冲的麻花漂起来了，再等几分钟就可捞了。全部捞出后，再炸第二锅，第三锅……麻花炸的好不好，除了受和面的影响外，跟火候有莫大关系。火小了不上色，火大了会焦，不是经验老道之人很难把握。

三、剪窗花糊窗户

那时候的窗户上面是木格子，下面是玻璃。临近过年，要把木格子上糊的旧麻纸换成新的，并且粘上刚剪的花花绿绿的窗花。剪窗花也是一门艺术，现在也是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当时媳妇姑娘们都会剪，你家有什么花样，我家有什么花样，互通有无，或是另一家有种新花样，就去借来描样。内容多是吉祥喜庆的，有喜鹊登梅、吉庆有余(鱼)、鱼戏莲、兔、猫等等。不管谁家都是先母亲剪花，然后是女儿们大了接替母亲，姐姐出嫁了妹妹接，一茬接一茬。我家剪花先是母亲，接着是大姐，二姐，三妹，都是剪花的好手。

到了腊月二十六或二十八，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家，糊窗。白生生麻纸红窗花，焕然一新，充满喜庆和吉祥，透出了过年气象。人们互相串门聊天，互相夸赞对方的姑娘赏丽的，手巧的，赞的被赞的都开开心心的。

两个姐姐出嫁后，家里糊窗我和妹成主力了，在父母的指导下清理旧麻纸痕迹，粘斗方，拼图案，糊麻纸，贴窗花。父亲很认真，有时斗方贴反了，窗花贴歪了，父亲会一言不发地撕起让重贴，我们虽然不情愿也拗不过父亲，只好顺从地重新糊过。父亲难侍候，家里的窗糊好后，堂地的窗我们就不管了，糊好糊不好就是父亲的事了，有时天气好，父亲自己能顺利糊好，有时天气冷，浆糊也冻了，父亲一个人粘住这里，那里又开了，折腾半天也糊不上，手早就冻得僵硬了，于是生气地吼道"人都哪去了？"吓得我和妹妹赶紧去帮忙。要不然，家里会爆发世界大战的。

四、除旧迎新过大年

终于盼到除夕，上午写对联，在家过年都是我写，虽然写得不好，但除了写我家的还给别人写。贴对联时天气暖和还好办，天气不好，又刮大风，就麻烦了，尤其是大门对，我家住的大杂院，没有大门楼，对联只能贴到墙上，用浆糊根本粘不住，只好用钉钉在墙上，但不久就被风刮走了。贴完对联后再放一些鞭炮，此项活动才算结束了。

我和院里的小伙伴们就开始到处响鞭炮了，妹妹也爱响炮，买上一挂鞭炮她也跟我要。100响的鞭炮拆开后一直省着放，到点旺火时还是没几个了。

下午母亲就让我们睡觉，说睡好了夜里熬年。父亲一个劲地扫院，然后垒旺火，我睡不着，就给父亲打下手。母亲就在家里煮肉，大多时候是家里养的一两只大公鸡，偶尔经济宽裕会煮猪头。那时过年家里只割二斤多肉，没超过五斤，母亲总是精打细算的用。一蜡月我家有三个生日，加上客人来赶集留下吃饭，今天削点肉，明天削点肉，到过年时也吃了少半，这时母亲就都煮到一大锅里。有猪头时费火，疙咚咚疙咚咚要煮半天，木头棒要用好几根。家里热腾腾的，白气弥漫，不久，肉味也随气飘到了院里，年的味道更浓了。

吃了年夜饭，我们小伙伴一起玩扑克，玩腻了就到院里、街上响炮。后来有了春晚就到同院家看电视，不停地吃着瓜子，被姜昆、冯巩、陈佩斯、牛群、巩汉林、赵丽蓉、黄宏、宋丹丹、潘长江、赵本山等艺术家逗得合不拢嘴。

到了深夜四点左右，听得有噼里啪啦响炮的声音，有人开始点旺火响炮了。我们也点着了旺火，然后开始放鞭炮。二踢脚威力大，怕炸手，我就用自己做的放炮工具放，其实就是用铁丝扭了个钩架，有个长柄，伸到旺火里点燃就能放了，很安全。响完炮烤完旺火后，回到家里，吃点东西，喝碗糖水，预示来年甜甜蜜蜜。然后一觉睡到大年初一了，起来后不是忙着拜年，而是到院里、街上拾未响过的鞭炮，一会儿就能捡一小把，有捻可以响的，装进口袋里，没捻的要么折成两半点火药冲，要么放到石头上用斧头一砸就啪地炸了。当然，那时的鞭炮小，威力不大。

过完年就盼望初六开始姐姐们回家，既有好吃的，还有压岁钱，这样又能热闹好几天。

　　寒假快要结束了，但年还没过完。因为过了大年还有二大年(我们农村的叫法)，也就是正月十五，俗称元宵节。

这几天，会有各种表演庆祝，耍狮子，舞龙灯，跑旱船，踩高跷，大头人，地扭，记得有一年有个表演打架人的，惟妙惟肖，比较逼真，惹得周围一大圈人观看。十五这天，人们家蒸粉丸，吃汤圆。晚上饭后，各家在大门口点旺火，响炮，放火花，规模和受重视程度比大年时逊色的多。完后看游行队伍表演，有时镇里会放焰火，吸引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来观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二大年过完了，年才算过完了，孩子开始收下心着急写作业了，各家开始准备新一年的耕种了！

其实，童年的年比以上所写有趣的多，所以孩子们又开始期盼下一个新年了！

　　后记:2020年过完年后，甚觉无聊，开始述诸于笔，孰料断断续续，居然历经两年才完成，况且内容粗糙，疏漏颇多，惭愧惭愧！仅为70后提供些许回忆吧！ 于2022年2月19日

图片都来自网络，借用勿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