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墨客_张永健

<p class="ql-block">“又见炊烟升起</p><p class="ql-block">暮色罩大地</p><p class="ql-block">想问阵阵炊烟</p><p class="ql-block">你要去哪里</p><p class="ql-block">夕阳有诗情</p><p class="ql-block">黄昏有画意</p><p class="ql-block">诗情画意虽然美丽</p><p class="ql-block">我心中只有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次听到邓丽君的“又见炊烟”,总是能勾起对乡村炊烟的记忆,那种亲切而温馨的回忆,总是从心底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的村庄,人口多孩子也多。</p><p class="ql-block"> 清晨,大人们总是早起。</p><p class="ql-block"> 夏天,在灶火里塞上柴草,厨房烟囱上的炊烟便在晨曦里袅袅升起,不一会一锅翻滚的开水便烧开了,家里的其他人和娃们就该起床下炕了,兑着热水洗脸刷牙。锅里再加上水,烧开以后就该淘米下锅了。</p><p class="ql-block"> 冬天,睡觉的屋子里都架煤火炉子。早晨早起先通开炉子,坐上一个铝壶或一锅水,赖一会被窝水就热了,起床下炕刷牙洗脸。做饭时嫌煤火慢,便找来几棵劈好的硬柴塞在炉膛里,火旺了,米就下锅了,一缕缕米饭的香味和着炊烟,也就袅袅的弥漫在村庄的房前屋后。</p><p class="ql-block"> 傍晚,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生火做饭。不同的烟囱飘起的炊烟丝丝缕缕的缠在一起,和着炕洞里的炕烟,更是缠缠绵绵,缠绕着远山近树,氤氲着村庄房屋,伴着夕阳的余晖,便勾画出一副山村水墨画,浓浓淡淡,期间夹杂着葱花炝面或蒜拌拉条子的香味,勾起胃底的馋虫,回家迫切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p><p class="ql-block"> 乡村的炊烟,便依其独特的画面和独有的味道,深深地印刻在了胃底,印刻在记忆的深处,那是家的温馨,是亲人的等待,是饥饿时香甜可口的饭菜,是疲惫时温暖的被窝,更是劳累的心灵恬静的港湾。</p> <p class="ql-block">  生产队时代,农村生活条件大部分不好。粮食产量是一方面,人哄地地哄人,肥料也少,粮食单产上不去。我们村的小麦一亩地好一点的六七百斤,一般都在三四百斤左右。</p><p class="ql-block"> 每年六月初麦子冒穗时,公社组织人员到各个大队进行粮食收成估产,大队组织人员到各个生产队估产。</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长为表现领导有力生产有力,带着估产的人都到庄稼长得比较好的地块去估产。交公粮和订购粮的任务就这样定下了。</p><p class="ql-block"> 麦子上场以后,打出的粮食先交公购粮。</p><p class="ql-block"> 三四匹马拉的马车,辕马头上扎着大红花,每匹马脖子下都挂着铜铃铛和挡蚊子的彩色挡裙,一个个神采奕奕。马车上插着红旗子,标准麻袋的粮食一车一车装好,赶车人的鞭子在空中甩的“啪啪”爆响,一路欢歌赶向粮站。</p><p class="ql-block"> “长鞭哎咿呀甩开,啪啪的响哎,唉嗨咿呀,赶起了马车,奔前方哎哎嗨吆……”就是《青松岭》里“扬鞭赶车送粮忙”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  公粮上交以后,剩下粮食的一部分分给社员。大致两种分粮的方式:一部分按人口分,不至于没劳力的人被饿死。一部分按劳动的工分分,还得鼓励劳动,否则谁还下地劳动。</p><p class="ql-block"> 即便是这样,到了第二年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大部分人家里分的粮食,连皮都吃完了。没有口粮,就向生产队借粮。队里除了种粮也没有啥存粮了,就逐级申请救济粮或返销粮。</p><p class="ql-block"> 救济粮和返销粮是不是一回事不知道,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到粮食打下了还得还。救济粮或返销粮大部分都是包谷面或是晒干的生红薯片。</p><p class="ql-block"> 现在好多人都说包谷面红薯片多好啊,杂粮养生。你要是连着几个月不吃大米白面只吃包谷面红薯片,早都受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包谷面蒸发糕,没钱买碱面,发糕发酸,吃的胃里反酸水,实在吃不了。再者就是用开水把包谷面烫粘,用手捏成粑鲁,开水锅里煮熟,就着咸菜吃。粑鲁烫不好,就煮成一锅包谷面糊糊了,一家人就只能喝包谷面糊糊。</p><p class="ql-block"> 红薯片就一种吃法,煮熟吃。</p><p class="ql-block"> 就是杂粮,也经常吃不饱,所以对小时候挨饿的记忆特别深刻。</p><p class="ql-block"> 秋天,生产队的白菜铲了以后,我们就背着背篓抢着挖白菜根。捡回来的白菜根洗净以后晾干,就是饿了的时候嘴里经常嚼的零食。白菜根纤维粗,有一股辛辣的味道,没有多少营养,就是个哄嘴的事。家境好一点的人家,秋天分的红萝卜洗净煮熟了晒干,当零食,这个好,嚼在嘴里有劲道,甜甜的还有营养。</p> <p class="ql-block">  我家是父母白手起家,没啥底子。</p><p class="ql-block"> 父母亲除了在生产队大干劳动之外,想着法干点零活补贴家用。那时候县政府还没有搬走,我家离县城就几里地。县农机厂需要烧柴,不知道是食堂做饭用还是生产上用。父亲打听到这个事以后,每天放工以后,就到处找着挖烧柴。这当中最好的就是树墩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树都是生产队的(主要是白杨树或柳树)。生产队用木材或者社员盖房子用木材,生产队就把能用的树号上,社员当然是生产队作价给卖的树。</p><p class="ql-block"> 大树被贴着地皮放倒,树干树枝全都拉走了,剩下的树根有些好挖,人家也就挖走了,挖起来很麻烦那些(大部分都在水坝埂上,有水不好挖),一般人也就不要了,即便是这样,你想挖那个树墩子,也得给人家当事人说一声。</p><p class="ql-block"> 父亲多半都是找着挖这样的树墩子。</p><p class="ql-block"> 很多时候下午放学回到家,母亲就告诉我父亲去挖树墩子了。我便放下书包,背起背篓去寻找父亲,在苍茫的暮色里站在梁崖上,对着炊烟氤氲的村庄和田野,边走边喊“大大”。</p><p class="ql-block"> 父亲听见了,从挖树墩的泥窝子里站起来应一声,我便跑向他那儿。有时候树墩子不好挖,我找到他后帮着一起干,树墩挖下来后,树坑要回填,地埂要恢复,多半时候父亲都是一身泥水。 </p><p class="ql-block"> 大块的树根他用绳子绑上背着回家,我则用背篓把一些零碎和挖树墩用的洋镐铁锹一起背上,相跟着父亲回家。到家时天早都黑尽了。</p><p class="ql-block"> 挖树墩的事天热的时候还好干一些,冬天的时候,地本来就冻得很硬,挖完树墩一身热汗,衣服又冻得是冰溜子。但生产队放树一般都是在冬天或者开春时节。</p><p class="ql-block"> 挖回来的树墩要晒干劈成伢子柴,自己家还舍不得用,凑够一架子车,父亲在前面拉着,我跟在后面推着。拉到县农机厂,人家要看看柴够不够干,够不够硬,一斤给七八分钱。柴晒干了轻,一车也就一百来斤。</p><p class="ql-block"> 上中学时学到白居易的《卖炭翁》时,心里特别有感触,尤其是对那句“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记忆深刻。</p> <p class="ql-block">  烧柴紧张,煤炭就更紧张。</p><p class="ql-block"> 我们村庄附近有个叫煤窝的山村,村子旁边的山里有煤炭,煤炭质量一般,是那种加多少煤剩多少灰的煤炭。</p><p class="ql-block"> 山山洼洼里有一些开采量很小的那种小煤窑。公社有一个煤窑,相对大一些,属于公社的集体产业。其他一些小煤窑都是一些生产队组织社员自行挖的,也有个人找的挖煤的。小煤窑洞口很小,深浅不一,很多都是已经废弃了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钱买煤炭。夏天就用柴草烧水做饭,冬天,要取暖要做饭,尤其是要过年,多多少少还是要拉一些煤炭的。没有钱,就用吃的东西去换煤,或者自己到那些个废弃的煤窑里自己掏煤。</p><p class="ql-block"> 要去换煤,母亲就用家里省吃俭用节省的油和面,炸点油饼子,或者就直接提上一瓶清油,到煤窝的小煤窑去换煤。</p><p class="ql-block"> 换煤时到煤窑上跟挖煤的人商量,这几个油饼或一瓶清油能换几筐煤炭。</p><p class="ql-block"> 煤筐就是挖煤人从煤窑里往出背煤的筐子。两个筐子,中间连一根跟人脊背长短的木扁担,两个筐子一前一后,前面的抱在挖煤人的怀里,后面的就吊在挖煤人的屁股后面。</p><p class="ql-block"> 挖煤人在额头上绑着一个煤油灯,在巷道里基本都是跪着或趴着前行,随着巷道的深浅,背一趟煤是非常辛苦的。 </p><p class="ql-block"> 背出一趟煤来,背煤人就裹上一件只剩黑色的破棉袄,蹲在窑口边抽口烟休息一会。跟他说话,只见闪动的白眼珠和漏出的白牙,其他脸相都一样 ,就是黑。</p><p class="ql-block"> 我们去拉煤,基本上都是借个毛驴车,我赶着毛驴车,父亲则骑着自行车拎着换煤的东西先去,找好煤窑谈好价钱以后,就在山畔或路边等我。毛驴车到了以后,按跟人家说好的数量装煤。拉煤的人想多装一筐半筐的,挖煤的人当然想多卖点钱或换点东西。</p><p class="ql-block"> 换了几次,我们发现乡煤窑的管事人最好说话。管事的人实际上也是个背煤的人,后来听说他也姓张,是另外一个大队的人。煤窑是公社的,他负责带着几个人挖煤,生产队给工分,公社还给点补助。他们每天挖煤都是有任务量的。煤窑位置好煤层也好一些,他们完成任务的压力也好像不太大。</p><p class="ql-block"> 实在没有东西去换煤的时候,父亲就和村里的几个人,一起约上在那些个废弃的煤窑里掏煤。</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废弃的煤窑本身巷道狭窄,随时随处都有坍塌的危险。贫穷有时候让人无法选择。他们还是要去自己掏煤。先一个人腰上栓绳爬进去,探探煤窑的巷道和深浅情况,顺便带出几块煤块看看煤质的好坏,大部分的废弃煤窑里基本都没有煤炭块了,大多都是煤矸石,看起来像煤块,实际上是石块,根本架不着火。</p><p class="ql-block"> 选好煤窑,两个人便拖着煤筐爬进去,一个在里面挖煤选煤,一个往外面背。挖一次煤,两个人也就各背上一架子车三四百斤,运气好了,一个煤窑里就掏够了,运气不好,煤矸石太多,就还得另找煤窑。背一次煤,父亲的肩膀保准要磨掉一层皮,好长时间才能够愈合。煤窑外面很冷,可煤窑里面特别热。挖煤的人除了短裤和肩膀上衬得一件破衣服外,几乎都是光着身子。两趟煤背出来,满脸满身的煤灰就认不出谁是谁了。</p><p class="ql-block"> 我特别好奇煤窑里面。有一次父亲带我爬进去了一次。煤巷里什么都看不见,我只是摸着他的脚在后面爬行。爬行中有些地方稍微宽松一些,有些地方就只容一个成年人爬过去。煤巷里出奇的热,我只是跟着爬了一趟,就累的不行,父亲他们背着两筐煤爬行,而且巷道相对更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了。</p><p class="ql-block"> 那样狭窄的巷道,任何一个地方塌下一块,人就真正的被活埋在里面了。想想都太可怕了。后来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自己去掏煤了。</p> <p class="ql-block">  包产到户以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被彻底释放开了。自家的田,自家的地,交够国家的、交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白面馒头拉条子,想吃就做。手里有余粮也有余钱了,日子越过越好。烧煤都要选水洗煤干板碳了,换煤或者自己掏煤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党的富民政策真正好啊!</p><p class="ql-block">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消费理念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些传统的观念和习惯逐步都被改变,就如那村庄的炊烟一样,在现在乡村环境整治、炉灶改建、燃气、太阳能、电磁炉的广泛使用,以及城镇化的建设,使大部分农村人都进城上楼了,炕烟少了 ,炉灶的炊烟就更少了,故乡的炊烟,只能留存在那几代人的记忆中,保留在文字里,渐渐演变成历史。</p><p class="ql-block"> 这是时代和社会的进步,更是国家稳定和强大的结果。一些传统的东西被时代更替了,许许多多新兴的事物又出现了。但不管咋样变化,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忘记的,是先辈们为了我们今天的生活所经历的和付出的,站在先辈们创业的基础上,新一代的年轻人,更应该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人生价值,做一个造福于社会,造福于人民的人。</p>